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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探問

  青杏回到明月塢時,秦含真已經睡醒了,正在練字呢。她以為青杏真的是去找李子了,還問:“你哥哥回來了沒有?”

  青杏勉強笑著搖搖頭:“還沒呢,想必是有事耽誤了。”

  秦含真忍不住嘀咕:“表舅跟趙表哥去見溫家人,怎么這時候還不回來?就算是一起吃午飯,現在也該吃完了吧?”她倒也沒多想,甩了甩頭,就繼續練字了。反正吳少英與趙陌總會回來的,到時候問一聲,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青杏看著她寫了一會兒字,瞧見夏青在外間給她使眼色,便悄悄退了出去。

  兩人走到廊角處,青杏將一個賞封給了她:“太太給的,說我們細心,想得周到,叫日后再遇到這樣的事,一定要稟報上去。”

  這么說,就是不會追究了?夏青頓時松了口氣,卻將手中的賞封重新塞到青杏手中:“這一回多虧了妹妹,我哪里有臉受太太的賞呢?妹妹就收下吧,不然我也無法安心領下這個功勞。”

  青杏挑了挑眉,笑著將那賞封塞進了自己的袖中:“也罷,我若不收,只怕姐姐要心下不安了。不過這事兒就此抹過,姐姐往后也不必跟人說起,只當是你真的覺得不妥,跟我商量了去向老爺太太稟報就是。”

  夏青感激地點了點頭:“妹妹放心。”

  這事兒就算是解決了,青杏又探頭看了看屋中,拉著夏青在廊柱上坐下:“說來我到這府里也有些時日了,因是外頭來的,也不認得幾個人,平時從不敢在外頭亂走,更別說認識這府里的人了。除了清風館和這院里的丫頭婆子,我連隔壁桃花軒的人還認不全呢,更別說是別處當差的人了。方才在清風館的時候,盧嬤嬤與百合姐姐教導了我許多道理,我聽了十分慚愧,從前太過愛躲懶了,往后應該改了才對。好姐姐,你跟我說說這府里的人事,有空時也帶我四處走走,讓我認認人,成不?”

  夏青自然不會拒絕,她其實也覺得青杏太過躲懶了。只是跟著秦含真到處走,也沒什么,問題是青杏除了明月塢、清風館還有花園船廳這三處以外,幾乎不到其他地方去,連一般的跑腿遞信的差使也少做。前日府里擺宴,席上缺侍候的人手,她們幾個丫頭都過去幫忙了,青杏卻從一開始就明言不肯去。若不是秦含真身邊也需要人侍候,小丫頭們未必有青杏熟手,夏青也不可能答應得這么爽快。如今她要改,夏青自然是贊成的。

  青杏便先開始請教承恩侯府幾位有臉面的主人手下的大丫頭,比如松風堂許氏手下的一、二等大丫頭們,都叫什么名字?各人性情如何?管著什么事?什么出身?都跟誰是親戚?諸如此類的。松風堂的問完,就輪到盛意居,接著是聽雨軒。這幾處的大丫頭情況介紹完了,本來就該輪到少爺們住的折桂臺或者是二房的福貴居了,但不等夏青開口提,青杏就先問:“長房的幾處院子,除了有頭有臉的管事嬤嬤與大丫頭以外,有沒有在外院當差的管事什么的?或者是得臉的長隨、小廝之類的。就算未必能見到人,好歹也讓我知道知道名字,往后若是遇上了,也好避著些,可別得罪了人才好。”

  夏青笑道:“這有何難?其實遇上的時候不多,只是知道都有什么人,遇事需要找人的時候,也不至于象個沒頭蒼蠅一般了。”

  長房在外院里比較有名的管事,除了在承恩侯秦松面前當差的四個人以外,就數承恩侯夫人許氏的兩個心腹最有權勢了。這兩人一個是從許家陪嫁過來的,一個是許氏這三十年里抬舉的,分別叫戴勝與秦伯勞。兩人都正值壯年,一個管著府里的賬務,一個管著人事,雖無大管家之名,卻有大管家之實,家下人等,誰都敬他們三分。

  戴勝與秦柏勞幾乎是不進二門的,因此二門里侍候的丫頭等閑也見不到他們。不過青杏時常往清風館去,那是在外院,又偶爾會去看望住在外院的哥哥李子,說不定會有遇上的時候。就算她遇不上,跟她哥哥李子說一聲,也省得叫李子糊里糊涂地得罪了大管家。

  戴勝與秦伯勞兩人算是松風堂的人,而盛意居又另有幾個管事。她們這些丫頭比較熟悉,有可能會遇上的,就是姚氏的幾個陪房和長隨,一是已經被攆去莊子上的常旺夫妻,二是眼下正得勢的常興――雖然也姓常,但跟常旺其實并無親緣關系――這兩個都是陪房。還有一個叫姚桂祥的,原是這府里的家生子,因娶了姚氏的陪嫁大丫頭玉桂,如今正管著姚氏陪嫁過來的產業,還有她的私房,也是有體面有權勢的管事了。除卻這三個,其余小管事都不值一提。

  這是姚氏手下的人,還有秦仲海手下的。他有四個心腹長隨,平日里常幫著他辦事,也日日跟著他出入,這四人分別叫秦忠、邱義、劉誠與何信…

  青杏的目光微微一閃,原來如此,四堂叔是在秦二爺手下做事…

  她開始不動聲色地打探這四個人的來歷。

  夏青并沒有多想,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知道的事都跟她說了:“秦忠與邱義都是家生子兒,秦忠資格最老,聽聞二爺才出世,夫人就挑中他跟在二爺身邊了。二爺學騎馬都是跟著他學的。從前二爺出去上學的時候,也都是他跟著。聽聞有一回二爺騎了馬,差點兒把腿給摔了,多虧了他拼命相救,才沒出事兒,他卻受了重傷,養了大半年才好。邱義原是二爺身邊的書僮,也是多年的心腹了。劉誠好象是別人送的,十分能干;何信…何信好象是前些年投來的吧?我也不記得了,只隱約聽人說過,他家里好象有人犯了什么事,連累了他,他實在沒了活路,只好賣身為奴。他到咱們府里來時,年紀還小呢,好象還未滿二十。他父母早就沒了,跟著叔嬸過活,就把叔嬸當成是親生父母了。為了給叔嬸治病,方才賣身的。如今他娶親生子,也在府后街安了家,把叔嬸接過來養活。夫人從前就說過,他這是難得的忠義之人,跟在二爺身邊侍候,她老人家也能放心。”

  青杏心中不由驚詫。在她的記憶中,四堂叔何信自幼父母雙亡,被她祖父祖母收養,一直留在老家,跟在老人身邊侍奉。若說他當年為了給叔嬸治病,賣身為奴,那這叔嬸想必就是她的親祖父親祖母了?他們怎會生了重病?她還以為二老一直在老家呢。她父親當年犯事,革職抄家流放,應該不曾牽連到家中高堂才對呀?祖父祖母有四堂叔照應,家里也有房屋田產,還有族人從旁扶助,生活應該不愁才對。難不成是因為父親壞了事,二老聞訊過于傷心,就病倒了?可四堂叔怎么還到京城來賣身呢?還是說,二老也到京城來了?

  青杏腦子里亂糟糟的,想起先前遇上的何信,一時擔心他找到了哥哥李子,兩人不知會說些什么,一時又害怕他們相認的事叫旁人知道了,順藤摸瓜叫三房的人知道了他們兄妹的真正根底。其實她倒不怕三房的人知道她是犯官之女,就會嫌棄了她,她最害怕的是三房知道了她是哪個犯官的女兒,從而發現他們兄妹的那個最大的秘密…

  青杏咬了咬唇,決定要盡快跟哥哥見一面,若是有可能,還得跟四堂叔何信對一對身世說辭,讓他不要在秦家人面前說得太多才行。那畢竟都是前塵往事了,與他們無關,他們兄妹在秦家三房日子過得好好的,憑什么要為了仇人,把這樣的好日子給葬送了呢?

  夏青絮絮叨叨地說完了秦叔濤與閔氏手下得用的男仆,回頭看到青杏心不在焉的模樣,便問:“你在想什么呢?有沒有聽我說?”

  青杏忙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住,姐姐,你說得人名太多,我一時沒記清楚。我們回頭再聊吧?出來這半日了,姑娘在屋里不知如何了,我們進去看看?”

  夏青點點頭,與她一同進屋去了。

  這時候秦含真已經練完了字,正捧著一本書背課文呢,因背得枯躁,也有些沒精打采的。

  青杏就笑著提議:“姑娘歇一歇吧?今兒有新鮮的綠豆湯,還有艾饃饃,姑娘要不要嘗一點兒?”

  秦含真有氣無力地搖頭:“算了,我現在沒胃口,什么都吃不下。”

  夏青就說:“那要不要吃點果子?有才湃好的西瓜,又沙又甜,這樣的天氣里吃了最涼快不過了。”

  秦含真來了精神:“哦?那倒是可以嘗嘗。”夏青忙叫了百巧和蓮實幫忙,去將湃好的西瓜取來切。

  她正尋刀切瓜呢,就遇上百壽過來了:“姐姐,太太叫我來跟姑娘說,表舅爺和趙少爺都回來了,正在清風館里說話呢,問姑娘要不要過去?”

  不等夏青開口,秦含真就已經跳起來了:“我要去我要去!可算把他們等回來了,怎么拖到這時候?”

  于是秦含真瓜也不吃了,書也不背了,匆匆換了身衣裳,就帶著青杏、夏青與百壽三個,浩浩蕩蕩往清風館而去。

無線電子書    秦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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