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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喜鵲

  喜鵲在松風堂,乃是承恩侯夫人許氏的心腹大丫頭之一,素得看重。她有身份有體面,一般人都看不上,也就是長房的幾位主人能得她敬重罷了。脾氣上來的時候,就連幾位管家,她都敢懟的。

  三房回京后,秦柏得了爵位,喜鵲心目中值得她敬重的主人便又多了幾位。至于二房?從頭到尾都沒在她眼里。

  許氏寬厚,待二房一向不錯,哪怕是心里再生氣,在外人面前也不會給二房沒臉。但喜鵲這等身邊人,則對二房薛氏早就厭惡至極,對秦伯復也沒有好感。從前小薛氏、秦錦儀、秦錦春以及秦遜幾個并沒有什么惡行,喜鵲還能對他們維持表面上的禮數。如今秦錦儀做的好事叫許氏主仆知道了,她心中就不由得生出“歹竹果然出不了好筍”的念頭,對一向表現得穩重知禮的秦錦儀就厭上加厭了。

  她脾氣一上來,直接對著秦錦儀噴了一通,也不在意,轉身掀了簾子就出去了。秦錦儀被她罵得一愣一愣的,還沒醒過神來呢。等到反應過來,想要發脾氣時,人已經走了,又沒法追上去。想到喜鵲話里隱含的意思,秦錦儀心下就微微發涼。

  她就算有再大的委屈,又能如何呢?她確實是算計了秦含真在先,打算教秦含真錯誤的彈琴指法,叫對方學不好琴,雙手的負擔也比別人重些,時間長了,不是厭了琴,就是雙手出了小毛病,再不能在書畫琴藝上與她相比了。

  當初秦錦華不就中過她這一招?時間不長,就對琴生了厭棄之心。即使后來學會了正確的指法,也對琴早失了興趣,在琴課上不過是隨意應付罷了。誰知道這一回對上年紀與秦錦華相仿的秦含真,計劃竟然沒成功!還被秦含真那個傻丫頭無意中透露給了曾先生,叫曾先生起了疑心。秦錦儀只能放棄原本的計劃,專心練習琴藝,好達成自己的目標。秦含真那邊,橫豎已經不能成事,也沒有理會的必要了。

  也不知道承恩侯夫人許氏是如何知道這個秘密的。秦錦儀有些懷疑是曾先生告密,心下又羞又惱,還有幾分怨恨秦含真,若不是她太蠢,怎會暴露了自己?但現在后悔已經來不及了,許氏不聲不響地算計了她一把,叫她白白錯過了一個展示自己才藝的大好機會。她還不能怨,不能恨,還要多多討好許氏,向許氏賠罪。否則,許家那邊的婚事,她是別指望了!

  就算不為許家的婚事,秦錦儀也是不能得罪伯祖母許氏的。沒有她這位承恩侯夫人的牽線,她要如何嫁入高門大戶?光憑二房的地位與體面么?靠她父親秦伯復的六品官位?還是靠祖母與母親的娘家,那個至今沒有拿回皇商名頭的富商薛氏?總不能是靠她那位血緣上的親祖母符老姨娘一年幾回進宮拜見太后太妃的體面吧?

  喜鵲說的那些分家的話,秦錦儀更不能聽從。她比誰都清楚,二房是絕不能分家的。分了家,長房是侯府,三房是侯府,二房算什么?六品的小官宦人家么?即使她祖父也是皇后娘娘的親兄弟,奈何他老人家早就去世了,外頭的人可不會認。到時候,她的身份才真真是一落千丈呢!

  長房的伯祖父,承恩侯秦松素來不把二房放在眼里,也提過好幾次分家的話,都被她祖母薛氏給拒了。可見長房早有分家的心,只是二房不肯接受而已。倘若因為她今日的遭遇,叫祖母薛氏與父親秦伯復在氣頭上,主動提了“分家”二字,長房與三房怕是會立刻就順水推舟吧?喜鵲說這話,真的不是故意的么?是不是伯祖母許氏指使的她?

  秦錦儀越想越心驚,忙忙用手將臉上的淚水都擦干凈了,又湊到鏡子前頭去看自己那雙哭得紅腫的眼睛,著急著要如何讓這紅腫盡快消下去,免得弄影請來了祖母與母親,她們看到她這模樣,就心急如焚地跑去松風堂鬧。

  二房不能鬧,她也不能再哭下去了。她要裝作沒這回事,就象許氏與松風堂的丫頭們給她尋的借口一般,她只是病了,才從宴席上消失的,不是受罰,也跟秦含真不相干。她不能讓真相泄露出去,敗壞自己的名聲,那樣她就真的別想嫁進高門大戶了,無論是許家還是別的人家。

  就在秦錦儀思索的時候,喜鵲高高地仰著頭,走下臺階,目不斜視地從夏青身邊走過去了,直接往院門走。夏青知道她這是給自己的下馬威,撇了撇嘴,也不理會。她如今不是松風堂的三等丫頭了,也不是長房的人,喜鵲在她面前擺什么威風?

  畫眉見喜鵲如此傲慢,皺了皺眉,笑著拉住夏青的手道:“我先回去了,明兒再見吧,有時間也回松風堂看看姐妹們。”夏青笑著回握了她的手,送了她幾步,回頭看見蓮蕊從溪邊站立的那群小丫頭那兒跑了過來,想想自己該打聽的也都打聽過了,便跟秦錦春與金桔她們說了一聲,叫上蓮蕊,跟在畫眉她們后頭,離開了桃花軒。

  她們前后腳出了桃花軒的門,還沒走到明月塢門口呢,就遇上秦錦華從盛意居回來了,身前跟著兩個婆子,一個提燈籠,一個提著熏香熏蚊子,身后有兩個近身服侍的大丫頭,再往后還有盛意居的兩個媳婦子捧著捧盒跟隨,聲勢浩大。兩方人在明月塢門前相遇,差點兒把夾道都給堵上了。

  秦錦華一眼就認出了喜鵲與畫眉,尤其是前者,常往盛意居去的。她笑眼一彎,還沒打招呼呢,喜鵲就先笑瞇瞇地上前兩步行了禮:“見過二姑娘,二姑娘回來了?”

  “喜鵲姐姐好。”秦錦華笑著說,“這么晚了,姐姐怎么會在這里?”

  喜鵲瞥了身后桃花軒的門一眼,笑笑說:“大姑娘身上不好,我跟畫眉一起把她送回來了,再囑咐大姑娘的丫頭幾句,讓她們好生侍候大姑娘,別再大姑娘再生病了。”

  秦錦華卻是早從母親姚氏那兒打聽到了秦錦儀“生病”的內情,眨了眨眼,知道喜鵲這是在為秦錦儀知羞,便干笑了兩聲,道:“大姐姐生病,我們也擔心呢,她病情不嚴重吧?我們能不能去瞧瞧她?”這是在打聽秦錦儀是否被禁了足。

  喜鵲聽出來了,道:“大姑娘雖有不適,多歇兩日就沒事了。二姑娘心善厚道,真是好妹妹。只是大姑娘畢竟病著,就怕過了病氣。還是等大姑娘的病徹底痊愈了,二姑娘再去瞧她吧。”她不想多提秦錦儀的事,笑著轉了話題,“今兒府里擺宴,來了這么多客人,二姑娘想必也累了吧?夫人說,府里人人都可以多歇歇,學堂那邊再停幾日,等天氣涼快些才重新開課也不遲。夫人已經跟曾先生說過了,曾先生也說她想到鄉下避暑去呢。二姑娘明兒早上不必早起,多睡一會子吧。等歇過這兩日,后日夫人再帶著一家子去看賽龍舟!”

  “真的?!”秦錦華頓時喜笑顏開,“那可太好了!我去年去了外祖家,沒能看龍舟,聽閔姐姐許姐姐她們說得熱鬧,可羨慕死我了。今年祖母一直沒提,我還以為她不去了呢。”

  她高高興興地謝過喜鵲,就蹦蹦跳跳地跑進了明月塢的大門,見西廂亮了燈,忙向那邊跑去:“三妹妹,三妹妹,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

  院門外,喜鵲看著秦錦華那開心的模樣,也高高興興地走了。畫眉等人迅速跟上。

  夏青落在最后,瞧瞧喜鵲那邊,再看看院子里的情形,嘆息著搖了搖頭。

  小丫頭蓮蕊小聲問她:“夏青姐姐,喜鵲姐姐是不是跟二奶奶那邊很親近?”

  夏青回頭瞪了她一眼:“亂說什么呢?身為一個小丫頭,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你不懂么?進府的時候,嬤嬤們沒教過你規矩?別以為姑娘寬厚,不約束你們,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若是叫別的嬤嬤和姐姐們聽見,你還能有好?就算姑娘有心護你,你也不占理。難道還要讓姑娘為了你這個不守規矩的,背上不好的名聲不成?”她素來更喜歡蓮實那樣的穩重老實人,可惜,今天是要到桃花軒打聽消息的,只能帶上機靈的蓮蕊,可她又總擔心蓮蕊太過機靈了,會鬧出事來。尋著機會,就忍不住要敲打一下。

  蓮蕊縮了脖子,卻也知道夏青教訓她是好意,賠著笑了幾聲,才趁著周圍無人,忙忙貢獻出剛打聽到的消息:“桃花軒的小丫頭們說,弄影今兒中午前就回來了,一直在小聲抱怨呢,說大姑娘并不是生了病,而是被夫人誆到松風堂去了。本以為會在那里見到幾位貴夫人,誰知卻糊里糊涂地睡著了。夫人說,這是在罰大姑娘,身為長姐卻有不悌之心,竟對妹妹們有了歹意,叫她受個教訓,牢牢記住這件事,免得往后再犯。夫人又命弄影回院里約束婆子和小丫頭們,不許她們亂走,給二房那邊報信,還派了畫眉來監視。弄影憋了一肚子的氣,卻不敢違命。大姑娘這一睡就是大半日,把宴席給睡了過去。本來打算要在宴上彈琴的,也沒了這回事。”

  夏青吃了一驚,但很快又鎮定下來:“原來是這么一回事。我就說呢,怎的我報上去時,夫人什么話也沒說?原來是應在今日。這樣也好,若是當日就罰了大姑娘,大姑娘當面賠了罪,怕是轉身就忘了,往后想要使壞時,依舊會使壞。她一直盼著今日的宴席,打定主意要大放光彩,冷不妨被潑了冷水,才能記得牢呢。夫人果然睿智,絕不會任由大姑娘胡來!”

無線電子書    秦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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