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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古怪

  秦含真出了房間,就去前院尋祖父秦老先生與表舅吳少英說話。

  對于春紅,她心里有些不以為然。若對方果真是個講規矩持事方正的人,也就罷了,就算煩人,至少還值得尊敬,可春紅又不是。她說張媽動不動就為了私事擅離職守,她自己又何嘗不是經常在當值之時去尋侯府來的其他丫頭婆子?眼里只會看見別人的錯處,卻忘了自己身上也不干凈。這樣的人,離“規矩”二字可離得遠著呢。

  春紅每每在沒什么心眼兒的張媽面前耍心計,想要轄制她,秦含真都看出來了,心知這丫頭是個有私心的,一意要將張媽踩下去,好顯出自己的不凡來。張媽如今掌著長房的庶務,一應管事之權以及財物都在她手上,雖然她事事都要問過牛氏、虎嬤嬤與秦含真的意思,才敢下決定,手里的權利卻不是假的。春紅若真將她踩下去了,說不定就要接手這份權利,秦含真又怎能信得過她?

  秦含真對春紅,實在不大看得上。但那是承恩侯府的丫頭,不過是暫時借過來在路上使喚幾日。等到了京城,進了侯府,她自然是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親戚家的丫頭是好是歹,秦含真何必多事去管?就算春紅說話不中聽,她當作沒聽見就好了。只要對方不是做得太過分,她都懶得跟對方一般見識。

  至于春紅說的規矩什么的,秦含真也不是不明白。古代的豪門大戶,確實重規矩些,但秦含真自己不愛受束縛,祖父秦老先生與祖母牛氏又一向寵愛她,管教得并不嚴厲,她自然就不愛聽春紅說教了。

  規矩還是等到需要守的時候再說吧。現在沒人管著,她又沒干什么出格的事,自然是怎么高興怎么來。

  秦含真將春紅之事拋到腦后,人已經來到了前院。

  秦老先生與吳少英說話,想必不是在客廳就是在外書房。秦含真認得路,正要過去,卻瞥見虎勇與秦泰生二人坐在院中樹下的兩張木椅上,背對著她,姿態閑適,似乎正在聊天。

  這兩個與秦家兄弟一塊兒長大,也是發小的情份,雖然分別多時,想必情份還是不減的。

  秦含真想起溫家之事,就想順道過去找秦泰生問上一問,走得近了,才聽得秦泰生在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比你還小兩歲,雖說眼下又重新打起了光棍,但好歹兒女雙全了,比你強得多。你再過幾年就滿三十,還未娶妻,虎伯虎嬸一定急死了。胭脂的事,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我已經放下,你還放不下么?若她在天之靈,知道你為了她至今不肯成婚,心里還不知有多么難過呢。”

  秦含真腳下頓住,睜大了雙眼。咦?她聽到了什么?虎勇的情史嗎?怎么又跟秦泰生有關系了?

  虎勇不知道秦含真就在身后,還在嘆氣:“你又念叨這個了。我一個人過得也很自在,你何必非得逼我娶妻呢?”

  “不是我逼你,而是你早該娶妻了。就算不為自己個兒,好歹也要為虎伯虎嬸著想一下…”秦泰生話音未落,已經察覺到身后有人,回過身來看,卻是秦含真。他忙起身笑道:“姐兒怎么來了?”

  秦含真咳了一聲,偷聽被抓了現行,她也挺尷尬的,只能厚著臉皮裝作什么都沒聽見的樣子,笑嘻嘻地問:“勇叔,泰生叔,你們怎么在這里?祖父和表舅在哪里呢?我正要找他們。”

  秦泰生未必就猜不出秦含真偷聽了,但只當她是走近時無意中聽見的,因為她是個八歲的孩子,所以他也沒提防,笑著回答說:“老爺和吳舅爺在廳里說話呢。他們在說正事兒,姐兒還是一會兒再進去吧。”

  秦含真歪歪頭:“什么正事兒呀?這幾很少見到表舅,他能有什么正事兒找我祖父呢?”

  秦泰生笑著說:“這位吳舅爺可了不得。他才到了大同城幾日,也沒見他做什么,每日只是在家里進進出出,竟然就把城里的大小事都打聽齊全了,還為我們二爺分說了一番軍中事態。我們二爺在百戶位上也有幾年了,一直與上司相處得平平,與同僚們也說不上有多深的情誼,將來還不知要如何求升遷呢。有吳舅爺幫著講解,倒讓我們二爺心里明白了許多。哪怕是我這個做下人的,在旁聽得幾句,也覺得受益匪淺呢。”

  秦含真訝然:“你是說吳表舅嗎?”所以表舅這幾日其實是打探消息去了?

  不過…他為什么要做這些?秦含真心里清楚,這位表舅可不是熱衷于名利權勢之人。否則以他的過人才智,也就不必在離開國子監后,還四處游歷,增長見聞了。他完全可以在京城里直接求官,又或是投誠于豪門大戶,與人為幕的。他既然對大同城里的事如此感興趣,必然有他的目的。

  秦含真也不去多想,她頂著一個八歲小女孩的外殼,吳少英若愿意,自然會跟她說清原委,若不愿意說,她也無可奈何,還是約束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吧。

  秦含真只笑問虎勇:“勇叔,先前我們聽到的那個溫家,你可問過泰生叔了沒有?”

  虎勇看向秦秦生,后者笑道:“他倒是問過了,只是我平日總跟著二爺在軍營里住,對城里的人家知道的也不多。若說是姓溫的人家,與王府有親,還頗有體面的,倒是有一戶,但那家人從前并未有什么囂張跋扈的名聲,因此我也不敢斷定,你們遇見的就是這個溫家的人。”

  秦含真忙問:“這個溫家到底是什么來頭?他家與哪個王府有親呀?是晉王府嗎?”大同城位于晉地,若是溫家與王府有親,最有可能的就是晉王府。

  秦泰生卻搖頭:“不是晉王府。那溫家不過是行商人家,晉王府的人一向眼高于頂,怎會跟他家做親?那溫家女兒嫁的是遼王府的大公子,是元配正室呢。溫家與遼王府,確確實實是正經姻親。因此晉王府雖然不大瞧得起他家,卻也有幾分客氣。每年晉王或王妃生辰賀壽,溫家老爺與溫太太都是座上賓,已經是難得的體面了。”

  秦含真驚訝:“遼王府?那是在遼東了?這么遠…”

  秦泰生笑道:“確實離得挺遠的,不過溫家經營南北雜貨,商隊常常天南地北地跑,遼東也不例外。也不知他家是如何攀上了遼王府的,竟能結下這么一門顯赫的好親事。”

  秦含真覺得有些古怪:“那遼王府的大公子是庶出嗎?還是溫家是皇商?他家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官?或是有身份了得的好親戚?”

  秦泰生搖頭:“遼王府的大公子乃是正妃所出的嫡長子。溫家并不是皇商,頂多是算得上半個官商,與幾家皇商倒是長年有生意來往。他家親友中最顯赫的,就是遼王府了,未曾聽聞出過什么大官。興許宗族或親戚中有過一兩位也未可知,只是城中未見有人提起。倒是他家大爺曾做過舉人,三十出頭就中了舉,在大同也算是一位英才,可惜前兩年一病沒了,底下的兩個兄弟都不曾進學。”

  秦含真覺得更加古怪了:“既然是這樣,那為什么遼王府會為嫡長子娶這么一位妻子呢?”

  秦泰生也說不清楚:“遼王府離得太遠了,我只在這大同城里聽過些小道消息,說是溫家去遼東時,恰逢王妃壽辰,他家獻上的賀禮得了王妃的歡心,聽聞他家女兒尚未許配人家,特地召過去見了。溫家女兒品貌雙全,德言容工都十分出色,王妃見了頗為喜愛,不久就上門提親了。溫家人提過,那位王府大公子與妻子甚是恩愛,成婚不足兩年就生下了一子,也是自幼聰慧,萬萬沒有不順心的地方。只因溫家有這么一位姑爺,將來穩穩當當就要承襲遼王之位,因此大同城上下,無論是誰家,都敬溫家三分。溫家也不是仗勢欺人之輩,在城中倒也有著不錯的名聲。”

  虎勇聽得奇了:“照你這么說來,今日我們遇著的那幾個囂張的家伙,不象是溫家的人呀?怎么酒樓的掌柜卻說,他們是溫家的呢?還有,他們闖進酒樓里,顯然是要找人,到底是在找誰?”

  秦泰生雙手一攤:“這我哪兒知道呀?我從未見過溫家的人,不過是聽別人說的。但這種豪門大戶,外頭的名聲如何好,內里也未必就真的干凈了。橫豎他家有這個底氣,就算是顯擺些,旁人也拿他家沒辦法。”

  秦含真卻是心中一動,想起那個白衣少年來。他進城時手戴鐐銬,坐的就是溫家的馬車。而他在酒樓后巷里揍了別人幾拳,隨后趕來找人的溫家人,又因為聽說要找的人從后巷走了,便又匆匆追了上去。想來這個白衣少年,就是溫家要找的人吧?他跟溫家到底有何恩怨?得罪了皇親國戚,可不是個小麻煩呢。

  她猶自思索著,虎勇又跟秦泰生說話了:“我聽那幾個去皮貨店的商人說起溫家老三如何如何,這溫家有幾位爺?都是什么人品?你可聽人說過?”

  泰生還未回答,大門口處已傳來一陣喧嘩。秦含真與虎勇、秦泰生三人循聲望去,卻是張媽回來了。

  張媽滿臉喜意,身邊跟著今日見過的那個皮貨店胡子男店主。后者一手拉著她,一手拉著渾哥,三人喜氣洋洋的,想必是剛剛一家團圓了。這胡子男確實是渾哥的親生父親張萬全,并沒有拋妻棄子的意思,一見妻兒的面,就與他們相認了。卻不知道他們一家三口分離多年,張萬全音訊全無,卻是什么緣故?

  秦含真與虎勇對視一眼,齊齊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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