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我不能死

　　歐陽靖背負雙手，仰望夜穹。

　　靈目視野中，一尊頂天立地的金佛，已逐漸成形。

　　此佛大如山岳，將以大石寺為中心，方圓數十里的山林平地，盡數囊括在其“金身”當中。

　　那頂天立地的金佛，五官面目，與石之軒一模一樣。一手結無畏印，布施無畏無怖于信眾，一手結與愿印，聆聽信眾意愿，感受信眾渴求。

　　十數萬信徒、僧侶，遍布大石寺內外，虔誠禱告，頂禮膜拜。

　　他們的凡胎肉眼，還看不到那尊金佛。不過他們的虔誠之心，不摻絲毫虛假。

　　歐陽靖靈目看得分明：一粒粒熒火蟲般的光點，自一個個信徒、僧侶身上飛出，匯成一條條星河般璀璨的光河，向著那巨大金佛飛去，投入金佛掌中，一點點充實著金佛的身影。

　　漫天“光河”匯聚之下，金佛虛幻朦朧的身影，正一點點地凝實著，變得越來越“現實”。

　　“眾生愿力？”

　　歐陽靖心中震撼，沒有想到，石之軒居然走到了這一步，竟能凝聚虔誠信眾的愿力。

　　這等本領，已然近乎真正的神佛！

　　嗚嗚嗚…

　　忽然，一陣小孩的啼哭聲，隱隱傳入歐陽靖耳中。

　　歐陽靖循聲望去，只見巨大金佛覆蓋范圍之外，一片漆黑的原野中，走來了一大六小七條身影。

　　大人是個既雍容華貴，又清秀溫婉的女子。她皺著眉頭，神情憔悴，眼神憂慮，左著火把，右手牽著一個小女娃，深一腳，淺一腳地蹣跚著。

　　而那六個小的，都是五六歲模樣，粉雕玉琢若年畫娃娃般可愛的小女孩。

　　她們簇擁在那女子周圍，或牽著她的衣角，或拉著她的手指，一邊嗚哇哭泣，一邊踉哴蹌蹌地朝大石寺走來。

　　“嗚嗚…娘親，我餓…”

　　“娘親，還沒有吃的嗎？二丫肚子好餓…二丫走不動啦…嗚嗚…”

　　女子目露愁容，連聲安慰著：“寶寶們不哭，馬上就要到了，馬上就有吃的啦…”

　　看著那一大六小七個身影，聽著她們貌似尋常的對話，歐陽靖深深皺起了眉頭，只覺那一大六小，處處透著詭異、古怪。

　　這時，一陣對話聲，傳入他耳中。

　　“唉，真可憐吶！一個女人家，帶著六個小女娃，這么晚了，還要趕路…”

　　“誰說不是呢？不過那女子對石佛也是虔誠了，夜路如此艱難，娃兒們也餓得連連哭喊，她竟能把她們都帶到大石寺來…”

　　“小娃兒哭得好可憐，我給她們送些吃食去…”

　　歐陽靖循聲望去，只見說話的，正是安隆帶來的車隊伙計。其中一個伙計，正一手拿著水囊，一手拎著裝了干糧的包裹，往山下走去。

　　山下？

　　歐陽靖悚然一驚，這才意識到，那母女七人，距離他們所在之地，足有數里之遠。

　　在這深夜之中，他歐陽靖能看到那數里開外的母女七人，并不為奇。可區區幾個普通伙計，如何能看到她們？

　　而此時此刻，十余萬信眾、僧侶念經誦佛，聲震夜空。如此之大的躁音干擾下，那些小女娃的哭喊聲，那位“母親”的說話聲，又怎可能穿過數里過遠的距離，如此清晰地傳到他們耳中？

　　歐陽靖環視四周，發現還不止是他與那三個伙計，還有許多人，赫然都注意到了那母女七人。正都低聲議論著、感慨著、同情著，甚至贊嘆著那位母親的“堅強勇敢”。

　　“有古怪！”歐陽靖眼角微微一跳，身形一閃，擋住了那個拿著食水，想要下山給那母女七人送去的伙計。

　　“你干什么？”那伙計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歐陽靖尚未開口，忽聽一把嬌笑聲響起：“咦，那六個小女娃，可都是好苗子呢！”

　　嬌笑聲中，山腳處的人群里，忽掠出一位長發及臀，身著彩衣的美貌女子，飄然掠出金佛籠罩范圍。

　　歐陽靖愕然看去，認出了那女子，正是陰癸派如今唯一幸存的長老聞采婷。

　　“上趕著尋死么？”歐陽靖眼角微微一跳，搖頭輕嘆。

　　聞采婷就在山腳，距離歐陽靖太遠，他根本來不及阻攔，只能眼看著她去到了那母女七人面前。

　　然后，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聞采婷剛去到那母女七人面前，正要笑著說話，一個小女娃，突然張口一吸，聞彩婷身上頓時飛出一道挾裹著濃郁血光的黑煙，投入小女娃口中。而聞采婷，則瞬間化作了一張人皮，悠悠飄落在地。

　　“竟是血魂丹正主！”

　　歐陽靖心中一震，眼角連跳。

　　而被他攔住的那個伙計，已是嚇得渾身顫抖著癱軟在地。

　　其余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人，也都齊齊驚呼出聲，不少人嚇得臉色煞白，打起了擺子。更多的人，則顫抖著雙手合什，連聲唱誦南無石之軒佛陀。

　　“妖孽！”

　　威嚴神圣的喝叱聲中，一只鎏金佛掌，從天而降，轟然拍向那母女七人。

　　“咯咯…”

　　那女子嬌笑一聲，水袖一拂，六個女娃消失不見。她本人亦在佛掌拍至之前，身形一閃，融入虛空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唯余連聲嬌笑，響徹夜空：“石之軒，你能護著他們一時，難道還能護住他們一世？天崩地裂、群魔亂舞之時，你自身都難保全！所有我播種的果實，該是我的，早晚都是我的！咯咯咯…”

　　嬌笑聲漸漸消失，那拍空的鎏金佛掌，亦隨之消失。

　　隨后，石之軒莊嚴浩大的聲音，于半空響起：“末劫將至，妖魔叢生，所有武林中人，皆不得下山一步，否則生死不由自主！”

　　有早已虔信于他的川中武林人士，聞言雙手合什，膜拜道：“謹遵佛陀法旨。”

　　而大雄寶殿之中，祝玉妍鳳目含煞，怒視石之軒：“為何不救下聞采婷？你若出手，當能及時攔下她的！”

　　石之軒目含慈悲，聲音冰冷：“總得有人死一死，讓大家明白邪魔的可怕。若沒有這個榜樣，總會有人不聽良言，出去送死。區區一個聞采婷，便能讓更多的人免遭死厄，她死得其所，功德無量，善哉善哉！”

　　“你！”祝玉妍氣得跺了跺腳，轉身步出殿外：“你自己怎么不去死一死？”

　　“我可不能死。”石之軒低眉垂目，語含慈悲：“我若死，此方世界，最后的火種，便要徹底熄滅了…”

　　黎明前夕，成都方向，忽燃起沖天火光。

　　慘叫聲、求救聲、哭喊聲、邪魔嘯叫聲，震動數十里，甚至傳到了大石寺中。

　　天明后，一道滾滾黑潮，出現在地平線上，向著大石寺方向涌來。

　　有高手登高遠眺，駭然發現，那黑潮，竟是由數以萬計的“活尸”組成！

　　“誰說修仙的，就不能用T病毒呢？任你佛法無邊，擋得住九子天魔，難道還擋得住喪尸大軍？這就叫仙法加科技，佛都擋不住。咯咯咯…”

　　活尸群中，雍容華貴的女子，騎在一頭尸牛背上，懷里抱著個酣睡的小女娃，笑得風情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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