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守禮親自出馬聯系山賊,便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便是家中的護院,大多都辭別回家了,許多人家中都分了田地,自然不再愿意去做這伺候人的差事。
留下來的多是教師頭領之類的,還有街邊無家可歸的潑皮無懶之類。人手顯然不夠用。
孫守禮的謀劃,也是極為細致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為了奪回自己的田產而已。孫守禮還要從燕王鄭智手中占得這座城池,待得朝廷大軍前來,便是大功一件。
家中子孫多不成器,考不得功名。即便是州試之時走一些門路,帶著錢財入得東京趕考,從四品而退的孫守禮便也走不通門路了。何況京城出題主考之人,大多是比較君子之輩,比如周邦彥,孫守禮也不敢拿錢上門去得罪,一個不好,便是把自己弄得晚節不保、臭名遠揚。
也并不是說東京大考就真的一定公平公正,倒是也要看關系親疏。孫守禮自然還沒有那么大的面子。
此番雖然暫時受了損失,但是在孫守禮看來,何嘗又不是一個機會。若是奪了這座城池獻給朝廷,蒙蔭一兩個子孫,應該也是不在話下的事情。甚至可能這邢州的知州知縣之類,便落到了孫家手中。
歸化關口城門洞開,一隊一隊的鐵甲從關口而出,綿延不絕,三萬多鐵甲騎士,還有許多輜重大車,便是出城門也用了許久時間。
鄭智的視線之中,已然看見了遠遠的小隊騎兵,卻見這些騎兵遠眺了一會,打馬便走。不用多猜,便知道是金人的斥候。
“把斥候都撒出去,尤其派人跟著一隊金人,便看看金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若是碰到金人要起沖突,也不必克制,見機行事,該動手的不要含糊。”鄭智開口說道。
“末將遵命!”燕青已然領命,大隊之中出了幾百騎。其中一隊幾十人由燕青親自帶領,直追剛剛回頭遠走的金人而去。
鄭智帶著大軍繼續往西北方向而去,此時春天已入了草原,枯黃的草原大地也開始復蘇。
春天對于草原來說,便是新生,便該是牛羊遍地之時。也是牧人最為開心的時候。
鄭智行軍速度不快,大軍之中裹挾著無數輜重車輛。便是知道入了草原,一旦遇到敵人,后勤補給的線路必然得不到保障,輜重肯定會被敵人襲擊。
如此行軍,便是保障基礎的后勤不會出問題。至于補給之事,那便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出得關口,郭藥師便被安排到了鄭智身邊,鄭智身邊對遼國能有一個真正細致了解的,便也只有郭藥師了。
便是郭藥師也覺得奇怪,出得幾十里之后,開口稟道:“殿下,有些不對勁啊,按理來說此地乃謨葛失部的草場,卻是出得幾十里,卻是不見一個牧民,也而不見牛羊之類。游牧之法,應該也是從南往北,北地水草,必然是比南方要晚長一些的,如此才能逐水草而牧。”
鄭智聞言,眉頭一皺,便道:“謨葛失部有多少人?”
“散居總算,二十萬以上的人口是有的。”郭藥師答道,遼人對于燕云附近,還有上京附近的部落,掌控力還是比較足的,謨葛失部落顯然就是被遼人直接掌控的部落。
鄭智聞言也起了不少疑惑,二十萬人,不可能說沒有就沒有了,卻是也不多說。只是埋頭繼續北上。
再走出幾十里,終于有了新情況,沿路開始出現尸骨,尸骨大多還未完全腐爛,臭氣熏天,蛆蟲滿布。
郭藥師見得這般情形,心中大驚,口中說道:“莫不是金人把謨葛失部屠戮一空了不成?”
鄭智聞言,點了點頭道:“謨葛失人幫遼國與女真打過仗,被屠戮了也是正常。”
女真之野蠻,鄭智心中是有預想的,屠殺一個草原部落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
果然越往北走,尸體便是越多,空中的禿鷹四處亂飛,滿地都是饕餮盛宴。遠遠也能看見有狼群尖牙帶血,不斷啃食著地上的尸首。
越來越多的尸首,皆是老人與青壯的男子,孩童與女人,顯然都被女真人帶走了。這便是草原之上的規則。
卻是這有著二十萬人的大部落,卻是抵擋不住三萬騎馬金人的進攻,這個結果,不免讓鄭智對草原上的漢子有些失望。
不說勇武與否,只說女真騎兵,也在往重甲騎兵的方向發展。草原部落在這個方面顯然比不上女真人。
忽然遠處奔過來一隊騎士,打馬之人皆著宋甲。幾馬輪換,速度飛快。
鄭智已然有不好的預感,勒馬駐足等候。
頭前一人,正是燕青,待得近前,燕青已然上氣不接下氣,開口說道:“王爺,北邊,兩百多里,大批女真馬隊,萬人以上。正在南下而來。”
鄭智聞言,開口急問:“可知是何人領兵?”
燕青搖了搖頭道:“不知何人領兵,也不見旌旗上的文字。”
謨葛失部往東北方向,四百里便到了遼人上京,如今上京已然成了金國的地盤,也成了金國的北京。更是女真人進出草原的主要據點。
吳用聞言,開口道:“殿下,遼人不是在北地追逐耶律延禧嗎?何以此處有如此數量的騎兵?”
鄭智皺眉思慮片刻,口中慢慢說道:“看來金人是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競爭者啊,耶律延禧倉皇逃竄,已然是窮途末路。某鄭智才是女真之患也。女真人看來是不愿與某共享草原了。完顏阿骨打謀略不凡。”
完顏阿骨打還得兩年才死,鄭智已然巴不得他現在就死。完顏阿骨打在歷史上名聲實在太大。女真人的反復,鄭智第一感覺便是完顏阿骨打的主意,此時的女真,大多都是廝殺漢,有見識的并不多,即便是斡離不,也還算不得真正有見識。唯有阿骨打稱得上人杰,如此大局觀上的掌控,也唯有阿骨打。
“萬余金國騎兵,該與之一會!”種師中終于開了口,面色上皆是堅毅,打了一輩子的仗,這位種相公依舊是這般鐵骨錚錚。歷史上的種師中,也是與女真人力戰而亡。
鄭智點了點頭,只道:“天色不早,先扎營,明日便與之一會。把所有車架全部擺在外圍,形成障礙,斥候再出幾百,入得草原,一定要加倍小心。”
這草原,鄭智勢在必得!沒有草原的中原,從來都得不到一日安寧。
邢州北地,內丘縣衙,忽然沖了來上百手持利刃之輩,這縣衙之內,哪里有一點反抗的余地,衙差之人多跪地束手。便是這剛剛才提拔起來的知縣,也被綁作一團,扔進了大牢之中。
隨即孫守禮邁著老腿、拄著拐棍走了進來,衙門里的小吏衙差,多認識這位老相公,見得這位老相公走了進來,頭前的戰戰兢兢倒是去了不少,便也知道該聽這位老相公吩咐了。
內丘縣衙之后,便是任縣、南和。然后就是邢州城。
接著是沙河、平鄉、巨鹿。
諾大的邢州城,便是這么簡簡單單的易了手。邢州城外本還駐扎了三五百老弱,卻是早早跪在地上等候了。
地盤過大,便是如此。鄭智麾下之兵,多要聚集起來行事。既要出草原,又要守關卡城池,已然捉襟見肘。若是放在和平年代,一個州府,幾百駐軍,加上幾百差役,便是足夠掌控了。卻是現在這個節點,政權交接之時,防不勝防。
邢州忽然之間從燕王的地盤,變成了孫老相公的地盤。事情剛罷,孫守禮已然派人把書信送往了東京,如此大功一件,孫家似乎就要重新飛黃騰達了一般。
邢州衙門之內,孫守禮與徐京已然圍著地圖又開始商議起來。
“老相公,未想這城池拿得如此簡單,此番往南進軍,只需打破磁州與相州,便直通京畿了。”徐京一臉興奮,便是覺得這仗打得太簡單了,兵不血刃便拿了這般大的地盤。
孫守禮看著地圖,也是連連點頭,面色帶笑說道:“便該進軍南下,你也多多收攏江湖上的漢子。老夫也多聯系一下各家子弟,出得一些護院之類,也該能湊出兩三千人。”
徐京聞言拍了拍胸脯,便道:“老相公放心,附近還有幾座小寨,此番正是謀奪功名的時候,便是河東的人馬,也能招來一些。湊出個兩三千人也不在話下。”
“好,待得半月,義旗一舉,便是七八千號大軍。便稱三萬人馬,便也叫那反王鄭智見識一下厲害。只要我等義旗大舉,河北之地,必然應者云集,再等朝廷大軍一到,那鄭智覆滅在即。”孫守禮倒是謀劃得頭頭是道。
顯然士族階層的反彈,力量依舊不可小看。
一匹快馬已然在邢州往大名府的路上,馬背上的漢子并未著甲,卻是一臉氣憤。這漢子本也是走江湖賣藝的漢子,后來歸了燕青麾下辦事,近來被留在了老家邢州做了耳目,家中正分得不少田地。
卻是這地契還未捂熱,又被孫家家丁護衛收了回去。
大名府有何人?便是大名鼎鼎的懷化大將軍魯達,還有行政院副使朱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