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頭市曾家大宅,曾弄與史文恭對坐大廳,副教師蘇定坐在下手。這曾家對史文恭一直非常尊敬,用座上賓這個詞用來形容極為貼切,曾家本是普通的大戶人家,如今能有能與當初梁山相抗衡的武力,基本都是史文恭的功勞。
“兩位教師,今日老朽這般手段,也不知這李知府會不會乖乖就范。老朽眼皮直跳,心神不寧啊,就怕出得什么禍事…”曾弄一臉擔憂,卻也是被逼無奈,不愿出這筆巨款,也就唯有如此辦法了,
蘇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淡定說道:“老莊主放心就是,想那姓李的不敢輕舉妄動,我曾頭市的厲害他也看在眼里,他不過帶了幾百號人馬,翻不起浪來。”
史文恭卻也是一臉擔憂,聽得蘇定話語,接道:“話不可這么說啊,畢竟他是官,我等是民,此番就算他們知難而退,怕是過不得十天半個月又會卷土重來,經略府不比鄆州知府衙門,滄州如今是大軍囤積之地,特別是這個鄭智來了以后,手下軍漢上萬,猛將更是不少。破那梁山幾乎沒費什么力氣。就算現在退了,來日大軍前來,我等實在難以應對。”
曾弄一聽,面色中的擔心更多,忙又問道:“史教師,那經略府雖然是官,卻是也不能橫行無忌,我曾頭市又不是梁山那樣的匪賊,經略府還能出兵來打不成?”
蘇定聽言,點頭道:“老莊主說得極是,經略府可以出兵打梁山,但是怎么可能出兵打曾頭市?下次再來,便也如此就是,再派上萬的百姓圍住他們,看他們是敢打還是敢殺!史大哥也不需擔心,老莊主此計必然萬無一失。”
史文恭聽言站起身來,連連擺手道:“蘇賢弟,你可不要忘了當初大名鼎鼎的小孟嘗啊。小孟嘗柴進身懷太祖御賜丹書鐵卷,最后落得一個什么下場?那經略府可曾束手束腳?還不是說破就破了?逼得那柴進只得入梁山去躲,現在還被那鄭智拿到東京去請賞了,生死未卜。蘇賢弟想一想,曾頭市可比得過柴家莊?”
曾弄聞言,也站起身來,眼看史文恭,問道:“史教師,若是過得半月,經略府大軍而來,該如何是好啊?”
蘇定看得曾弄如此著急,雖然知道史文恭說的都是事實,卻是也連忙開口安慰道:“老莊主別急,柴進那是自尋死路,仗著有那先祖傳下的丹書鐵卷便不顧朝廷律法,四處庇護江湖匪類與朝廷通緝的賊寇,焉會有好下場。曾家可不曾犯了朝廷律例,更不曾與朝廷作對,那經略府可敢肆無忌憚?”
蘇定一席話語,顯然把這曾家幾十年來偷逃朝廷田賦的事情放在了腦后。史文恭卻是心知肚明,開口接道:“老莊主,此番得過,經略府下次再來,便是討價還價的時候,反抗也不過是討價還價的手段,該給的還是得給,給多給少再來計較。只要老莊主態度上多謙恭一點,再加上一點手段,談一個能接受的數目,也未嘗不是一條好計。如此才能一勞永逸啊。”
曾弄聽言,面色又變,說到要給錢,曾弄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愿意,不論給多給少,總是幾十上百萬貫的事情,曾弄一輩子就守著這份家業慢慢發展,此時忽然又要給出這么多,如何舍得。舍不得是其一,卻是也知道不論舍不舍得,史文恭的話語是沒有錯的,想要一勞永逸的解決此事,總要出一點血。
卻是曾弄還在沉默思考猶豫之間,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吵鬧之聲還沒有聽真切,便是一聲慘叫。
三人連忙起身到大廳門口去看,只見院中已然進來幾匹健馬,健馬之上也端坐著一身鐵甲的騎士,院門處還擠滿了打馬低頭進來的鐵甲。
只聽頭前一人大喊一聲:“曾老匹夫在何處?”
喊話之人手中一桿長槍還是滴著鮮血,馬步還不停歇,縱馬直奔大廳而來。
曾弄聽言,哪里還不知大事不妙,轉身便往史文恭說道:“史教師,快快快…”
便是一個“快快快”還未說完,史文恭已往院子一邊的武器架子上奔去,片刻之后一桿長槍在手,翻身就往那說話之人去攔。史文恭受了曾家這么多年的俸祿,事到臨頭也沒有絲毫猶豫。
“又來找死!”只聽馬上之人一聲大喝,手中長槍直奔史文恭擊來。
兩槍空中連擊三下,健馬步伐一止,那騎士從馬背發力,縱身一躍而起,長槍借勢高高砸下。顯然是這馬步被止,不如下馬來得靈活。
史文恭見得那人來勢驚人,連忙后退兩步橫槍去擋。
從馬背飛下的一槍,勢大力沉,卻是也被史文恭擋了下來,更把這史文恭又擊退兩步,史文恭此時也知對面這人手段非凡,開口問道:“當面何人?”
只見這鐵甲漢子長槍又飛刺而來,腳步極快往前,口中喊道一句:“延安韓世忠!”
一句延安,便道出了來人的出處,史文恭手中長槍不等,出槍極快,口中還道:“原來是西軍好漢。”
史文恭武藝也是不凡,水滸之中打遍梁山無敵手,更是引弓射死了晁蓋。唯有輸得無敵盧俊義一籌。此時韓世忠與之捉單,兩人槍影飛舞,要論武藝高低,韓世忠自然還差了一點點,奈何韓世忠年輕力壯,廝殺起來又從不惜命,兩人一時半刻卻是不見高低。
楊志急忙也下得馬來,心知此時要速戰速決,身后跟來上萬人,距離也不過幾百步,拖沓不得。
只見楊志越過院中捉單兩人,直奔大廳而去,眼中已然就看見了門口處的曾弄,哪里還有半分猶豫。
此事從大門處擠進來的騎士,只有近百人,全部下馬往院子沖來。史文恭上前來阻攔的時候本想幾招把這韓世忠打落馬下,抓在手中,此番禍事就自然解決了。卻是哪里知道滄州來的這員小將如此能打,下手招招致命,拖得自己也顧不到其他。
曾弄見的這般情況,開口只說一句:“蘇教師快快阻擋一下。”
說完之后曾弄轉身便往大廳而入,只想尋得后門出去躲避一下,心中也知只要躲得一時半刻,等到族中人馬回來就安穩了。
蘇定心中想走,卻是猶豫了一下,心中直以為還未到生死存亡之時,如此膽怯只會丟自己的臉面,以后便難以在這曾頭市立足了,只得往前幾步在武器架上去取樸刀。
等到蘇定取了樸刀往大門幾步,楊志已然就到了面前,寶刀在手,直往蘇定劈來,口中還吩咐左右:“快追那老頭,趕緊把那老頭捉過來。”
蘇定聽言,完后飛退一步,避開楊志一刀之后,便想去阻擋左右如狼似虎的軍漢。
卻是蘇定剛往后一退,楊志已然欺身又上,迅雷不及掩耳,寶刀已然只留一道殘影,飛劈再來。
此時哪里還由得蘇定去擋左右軍漢,已然自保都來不及,只得連忙又退兩步,卻是到得門檻旁邊。
青面獸楊志得勢不饒人,腳步飛快往前,寶刀又劈。
蘇定后腳踩著門檻,手中樸刀往前去擋,倉促一招,又往后連退,被這門檻一絆,一個踉蹌之后,人已入得大廳。
楊志武藝自是非凡,但是這蘇定其實也不差,若不是蘇定三心二意,還想去擋追曾弄的軍漢,也不會這么快就落入下風。
再看左右軍漢,早已往大廳之內涌去。直等蘇定剛剛站穩身形,楊志寶刀早已臨近。
蘇定別無他法,只得練練去擋。
楊志打斗之法與那韓世忠極為相似,早已脫了江湖打斗的范疇,出手便是戰陣搏殺之法。與人對敵從來不去虛實試探,也不去有禮有節,更不會有什么點到即止,出手便是直奔要害,只求殺人。楊志練的武藝,本來就是祖傳的軍中絕技,用此法來施展,更是威力不凡。
蘇定被楊志幾番兇悍,打得只有只有格擋之力,聚精會神去斗,怎么也翻轉不了局面,只是越打越兇險。
門外院中,史文恭與韓世忠兩人斗得更是天昏地暗,棋逢對手。
史文恭已然知道事情超出了之前是想象,兩人暫時誰也奈何不了誰,史文恭心中便起了息事寧人的心思,長槍不止,卻是還開口說道:“韓將軍,此事有誤會啊,曾家都是良民,何不就此收手,便讓老莊主與你家知府坐下來商談一番如何?”
韓世忠斗得正是起勁,年輕人好勝心強,遇到如此對手,正要一心求勝。心中隱隱也有憋屈之感,遇到這么一個武藝高強之輩,幾十招搏命沒有占到一點便宜,便是憋著一股勁要斗到底。聽得史文恭一眼,韓世忠長槍愈發舞得快了幾分,口中只回一句:“軍令一出,唯有百死!”
韓世忠此話,顯然就是與這史文恭杠上了,便是死也要把這史文恭刺殺當場。西北軍漢的殺性實在太重。
史文恭已然不年輕,自然不比韓世忠這般爭強好勝,也不比韓世忠這般不要命,連架幾槍之后開口又道:“韓將軍,此事有誤會啊,如此拼命實在不值當。”
韓世忠卻是也不回話,悶頭就是打。
史文恭見得這般,也難以尋常招架,出招自然更是猛烈,兩人越打越是驚心動魄。卻是這史文恭還不斷回頭去看,心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門口之處不斷有鐵甲軍漢手持明晃晃的刀兵沖進來,所有軍漢皆是下馬步行。一時間整個曾家大宅雞飛狗跳,軍漢們隨著兩側廂房左右而進,滿宅子大呼小叫,哭喊連連。
顯然這些軍漢是準備把這曾家翻一個底朝天,把能抓之人全部抓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