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慢慢過去,鄭智也是忙碌非常。
如今在這滄州招兵,慢慢變得輕松起來,經略府只要兌現了招兵的待遇承諾,愿意來當兵之人自然不少。
若是當兵能養活一家老小,對于底層的百姓來說,已然就不失為一個好去處。還有一個十分吸引人的條件,便是滄州兵,不再黥面。
似乎這一件事情的改變與豐厚的餉銀有一樣的吸引力,當兵者,再也不用在臉上刺上大字了。
這個改變,自然與朝廷的政策是極為違背的,鄭智也是思慮了良久,才做了這個決定。當兵的在臉上刺字實在是莫大的侮辱,鄭智也不知這大宋的先人,是如何一拍屁股決定了這么一件事情。
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便是裴宣,至于其他反對者,也是數不勝數。眾人雖然反對,卻也是為了鄭智好,不想鄭智因為這么一件事情被朝廷責罰。
鄭智已然管不得這么多事情了,大戰在即,想要人用命,自然也要保證這些人的基本尊嚴。到得這個時候,鄭智已然就有些撒開了手腳。
軍械之類的東西,自然也是在清池城外如火如荼的開始打造。童貫在東京也給予了一些支持,錢糧雖然不多,卻是這東京來的匠人已然就在路上。
童貫對于攻遼之事,已然就是下定了決心,聯絡的朝廷內外所有能聯絡之人。種師道回京稟報了河朔之后,童貫也是毫不動搖。
童貫心中也思慮得多,對于這個大宋也看得有些透徹,如今這個國家,還算富有。童貫對于兵將也有自己的看法,這些看法主要來自于對西軍的印象。河朔之兵可不可用,童貫也要攻遼,何況河朔還有鄭智,還有馬上就要調過來的種師道。
東京的布局,童貫也借助著朝廷黨羽勢力,慢慢完成,也提拔了楊可世這種大將。
童貫前后操持著這一切,興許還有個重要的緣由!
宋神宗遺詔:收燕云十六州者,可封王!
封王之事,對于一個已然權勢通天的太監來說,似乎具有格外的吸引力。
今日童貫天還未亮就起了床,臉上盡是疲憊,昨夜與蔡京私會到半夜,今日天還未亮就出了門。
身體疲憊不堪的童貫,精氣神卻是比往日都高,只因為今日便要廷議,議的就是這聯金攻遼之事。
童貫早早來到宮門之外,眼睛一直盯著手里拿著的笏板,玉制的笏板之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上面寫的都是今日廷議需要說的內容,可見童貫準備得多么細致。
大臣的笏板,本身便是這么個作用,便是方便大臣們記錄要奏的內容。童貫一遍一遍慢慢復習著笏板上面的內容,口中也在默念,心中也在墨記。只為在朝堂之上說話的時候能夠條理清晰。
蔡京隨后也到得宮門之外,與童貫對視一眼,便閉著眼睛不在說話。
太陽慢慢升起,宮門之外慢慢聚集起了幾十人,便是這幾十人決定著這個國家的一切。
張叔夜、張克公、鄭居中、王黼、鄧洵武、楊可世,安堯臣、種師道。。。
還有一人不得不說,便是此時站在童貫身邊的趙良嗣,此人就是馬植,就是那個遼國的漢人,隨童貫來到汴梁,此時已然被趙佶封為秘書丞,雖然不是什么大官,卻是也能參與議事。
徽宗趙佶已然對這攻遼之事動了心,許多事雖然還沒有到臺面,卻是暗地里的工作早已經展開。
宮門小開,文武左右而入,趙佶端坐龍椅之上,依舊一身淡藍道袍,氣質不凡,不顯多少帝王威嚴,卻是極為風度翩翩,和煦照人。
左右萬歲三呼。
趙佶身邊的老太監用尖銳的聲音開口主持:“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這開口的老太監可不得小看,正是大內總管楊戩,官拜檢校太傅,內廷之中,已然就是權勢第一人,時人皆成揚太傅。便是蔡京也要多加拉攏的對象。
童貫稍微抬頭看了看上頭的趙佶,又往左看了看蔡京,前后對巡視了一番,邁步出得人群,拿起笏板拜道:“啟奏陛下,臣有奏!”
趙佶看著下面的童貫,抬了抬手示意童貫說話。想來大致也知道童貫要說的內容。
“啟奏陛下,遼國極北之地,遼東之處,有女直蠻人聚居,女直之中有一人喚完顏阿骨打,統一了女直部落與遼交惡,大小戰事幾番,遼人皆敗,如今女直已然得勢。遼人滅之不得,此時正值遼人圍困之際。遼國朝內,官僚腐敗橫行,民怨四起,遼占燕云百余年不止,燕云之地皆是我漢民,更是水深火熱,民不聊生。臣請陛下,念故國臣民之苦,出仁義之師,救萬民于水火。”童貫一番話語,準備多時,說得抑揚頓挫,便是一副為國為民為大義。
趙佶聽言倒是沒有什么驚訝,只開口道:“先帝在世之時,每每念及幽云,無不痛心疾首,更有遺詔曰:收幽云者,可封王。幽云也是我大宋百年夙愿。如今幽云舊民水深火熱,童卿奏請出兵,眾卿可有對策?”
滿朝文武,半數人都是目瞪口呆,都沒有明白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對遼國用兵。
百年來大宋日漸興盛,百姓安居樂業,到得神宗之時,國庫富足非常,趙佶才有資本這般揮霍無度。為何大宋能如此富足,和平無戰事顯然是起了最大的作用。
太宰鄭居中回過心神,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童貫蔡京,哪里還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出得幾步便道:“啟奏陛下!澶淵之盟至今百余年,兵不識刃,農不加役,雖漢唐的和親之策,也不如我朝的安邊之策。如今四方無虞,卻要冒然毀約,恐招致天怒人怨。且用兵之道,勝負難料。若勝,國庫必乏,人民必困;若敗,遺害不知凡幾。以太宗之神勇,收復燕云,兩戰皆敗,今日何可輕開戰端!”
趙佶聽得鄭居中言語,眉頭一皺,也不答話,只去看童貫。
童貫早有應對,看了看手中的笏板,開口又道:“鄭太宰此言差矣,檀淵之遼,與今日之遼,豈可同日而語,今日之遼,內政腐敗,外敵強橫,正是內憂外患之時,先帝夙愿,便是要收復燕云,我輩豈可不遵,如今正是機會,收得燕云十六州,往復漢唐之雄風。
陛下本我明君,雄才偉略,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從古至今,居安不思危者,哪朝哪代不是落個凄慘下場,如今我大宋能有明君在位,豈能不開疆拓土,奠定萬世基業。
何況燕云,本就是漢人故土,陷于蠻夷多年,我輩若是不思進取,放任華夏之民于水火,如何能面對列祖列宗。”
“童太尉,童樞密,你巧如舌簧,可不聞自古圣賢,皆是信義為本,檀淵盟約在前,今日若是背信棄義,又如何面對天下道義。若是再起戰端,于我大宋子民與戰火,又如何面對我大宋先皇列祖。”鄭居中已然有些激動,便是在他心中,這般開戰,實在有違道義,更是拖累國家于水火之中。
童貫聽言,輕輕一笑,看了看笏板,揚起頭左右看了看說道:“背信棄義者,非我大宋,實為北遼,我大宋與西夏戰,近百年來,遼人暗地里兵馬錢糧援助西夏,何曾記得檀淵之事?此番我大宋剛敗西夏,兵峰正盛,起兵燕云,燕云之地舊民,必然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必然馬到功成,何來鄭太宰說的子民于戰火。”
鄭居中臨時面對,哪里說得過童貫準備許久,便是只得趕緊左右去看,用眼神示意旁人出言。
蔡京見得此時,上前一步開口來道:“鄭太宰言語也有些道理,為國為民計,句句真摯。童太尉話語更是極為有見地,為社稷千秋,為華夏一統,為后代子孫。依老夫之見,即便要開戰端,也要與女直同盟,共伐遼人,才是萬全之策,今日廷議,是否攻遼,待日后再談。便是這女直之事,可先行派使節去商談一番,才可定奪與遼之戰。諸位以為如何?”
滿堂反對開戰者不少,搖擺不定者更多。卻是蔡京一語,便把這個事情看似拖了下來,以后再議。眾人皆想著童貫今日話語,必然是準備許久,倉促來談,也沒有一個反擊的言詞,蔡京出言調停,正是時候,皆是點頭稱是。
蔡京此言,看似極為有理,卻是已然把這攻遼之事往前推進了一步。顯然蔡京童貫早已商量得極為透徹。以開戰之事來開局,最后以與金人結盟之事來結束。
似乎還沒有開戰,卻是這開戰與否,便是用這結盟之事能不能成來決定,已然達到了戰略上的勝利。
趙佶更是點頭說道:“蔡卿說得有理,兵事兇險,不能輕易而起,且看女直如何,來日再議。”
便是這一日,廷議還在繼續,卻是這大宋聯金的事情已然定妥,往遼東聯金的使者便是這原來的遼國光祿卿馬植,也就是趙良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