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的此刻寂寞如雪,有的人的此刻卻是向陽花開。
前一世那年在枇杷樹上見到姜紅芍,再至往后,老姜和她的人生對程燃而言,只是一個迷霧。和大部分擦身而過了的人一樣,只是在共同認識的人只言片語中,有一些痕跡。
甚至最后認識姜紅芍的柳英也在高中時候就斷了和她的聯系,大概也是因為李靖平已經調離山海,姜紅芍也可能跟父親去了另外的地方,亦或者就隨她的母親生活,說不定也來了十中,只是那一世兩人的軌跡,互不相交。
再結合今時今日,程燃覺得像是成就了一個階段性的突破,那些未曾發生過的事情,那些曾經無力也沒能改變的世界,至此為止,也因為他的擾動,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在綁架中幸存的謝候明掌舵省屬國企,這兩年完成了長鋼峨鐵重組,盤活七十億資產。自己父親程飛揚創建了伏龍公司,前路漫長且無量。秦西榛成名“小天后”之后,開始變得任性,建立天行音樂打著理想的旗號準備好好圈一波錢。徐蘭掛了個副總的名頭,和張薇建立炎華公司,加入蓉城這波地產業跑馬圈地的大戰。
cq這顆種子在萌芽。程齊拉起了聯眾,雖然磕磕絆絆,但總算還存活。事業剛起步的馬老板遇上了貴人,那可能是曾經高盛或者孫正義的角色。這個時候的中國,雖然誰都知道互聯網這個領域可能會在未來膨脹,但切切實實眼下這圈子并不算大,今年最受矚目的是七月份的中華網在納斯達克上市,這場可以與當年網景上市影響力相媲美的路演在中國互聯網領域所投身的力量是龐大的,它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海歸和見到互聯網威力的創業者投身這個領域,這些人們像是驚蟄后的萬物般立即行動,在大學的教學樓,在新派的咖啡館,在某些簡陋的辦公室里,一群又一群的人們在商量著開創他們的事業,風云際會,成就未來那些一個個讓人或扼腕嘆息,或拍案叫絕,或心潮澎湃的事跡。
世界紛擾中,程燃則在十中牽住了姜紅芍的手。
此刻無論外界是戰爭還是和平,程燃都似乎并不關心了。
他在乎的是這么晚回家還有沒有宵夜。
宵夜當然有,徐蘭做好了一晚面,表面煎得酥黃的荷包蛋蓋在番茄湯入味的面條上,香氣誘人。扒拉吃完了徐蘭的這碗面,喝了大口涼水,徐蘭才問,“你是送姜紅芍回家?”
程燃放學超過回家時間的時候徐蘭就打過了電話,程燃手機里說了送同學,可此時在客廳里看手頭一大疊數據的程飛揚和徐蘭都心里明鏡一般,這么晚送的同學,還能有哪個同學,難不成是他同桌張平?那恐怕兩人要比現在更加擔心。
程飛揚最近正在忙公司的ipd整合產品研發流程管理模型,伏龍隨著規模擴大,開始出現研發系統性的風險,同時因為程飛揚大量聘請的剛從學校畢業的年輕工程師,開始出現重科研而輕商業化的情況,恃才傲物,自我感覺良好,對生產工藝物料的可操作性,市場意識,效率意識淡薄。
內部產品戰線又拉的過長,涉及固定,無線,智能網,數據通信,傳輸這些曾經讓伏龍征服市場的諸多產品線,現在因為同時研發的產品過多,開始出現臃腫繁雜內部中研部反應越來越慢的事實,同時產品的投訴也在不斷的增多,有產品經理一天從早到晚接市場和用戶電話,一個月話費高達六千多塊錢。
所以程飛揚意識到一切的問題都是管理的問題,而向當初深陷臃腫病,離解體只有一步,但卻通過改革起死回生,同時銷售額增長一百億,股票市值翻了四倍的ib公司正好是一個最好的取經對象。實際上ib公司的ipd管理也并非獨門秘籍,at≈t,朗訊這些公司,也使用的是這一套來自全美常春藤大學管理著述總結的思想,這已經成為約定俗成先進的工具。
顧問到來伏龍公司駐扎調查后,提出了幾十項問題,這些問題都需要程飛揚一一解決,而這個過程中其中就是剝奪研發部門的權力,這也引起了內部的一些反彈,當然程飛揚對公司的掌控還算強力,所以不至于出現反噬,但也有人離職,程飛揚則是在從中協調這些矛盾。
可以說,自己父親并沒有被眼前伏龍的幾十億營收沖昏頭腦,而且很明白伏龍眼下,說白了就是個小公司的管理模式,這樣是做不大的。所以一方面程飛揚花費巨資引進ipd管理,同時也派人前往印度引進國際軟件開發標準模型的學習認證,是對軟件開發套上成熟的模型,用于規范做事方式,通過需求管理,配置管理,質量保證,質量驗證等手段來保證軟件的質量。
這兩套體系在內部管理上齊頭并進的施展,一開始是有很多不便的,也有很多反對的聲音,程飛揚現在就是要把內部這股研發山頭給打下去,把真正條條框框給劃出來,脫離以往的那種游擊隊的模式,開始向正規軍隊轉變。
以前的那種管理模式,縫縫補補,增增減減,管理幾千人,算是到頂了。
而通過了進一步管理改造的伏龍,未來將是可以管理幾萬人,甚至十萬人級的公司。
但程飛揚最容易忙起來就不見人,為了還能維持點家庭觀念,徐蘭要求程飛揚把工作在程燃回家后,盡量拿到家里來做。
此時看到程燃的點頭,程飛揚“哦”了一聲,順手去端桌上的茶水品一口,“還挺有風度。”
他和徐蘭在這個過程中飛快對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那么一些屬于父母的心思,大致是關心于程燃眼下青春期的萌動,對女生好感到了什么程度之類。
程燃想了想,開口道,“有件事我要匯報一下,今天我們,牽著手一起上的晚自習。”
程飛揚差點一口水噴出來,徐蘭剛剛還準備起身去端程燃面前的碗,剛端起來,那碗又像是被施了搬山法般重重摞回桌子上。
兩個人都瞪著程燃。
程燃才感慨這還不是后世跑人民公園給自己貼海報,別說和女人牽手,恐怕有眼神對視老父母都會擊掌一番的那些個時期啊。
即便胸已驚雷,可兩個人還兀自表現得面似平湖。
徐蘭也同樣“哦”了一聲,問道,“你的意思是…在走廊上?”
程燃搖頭,“進校門。”
徐蘭怔住,“你們從大門口…當著全校?”
程飛揚盯著他,“你可真是,小說都不敢這么寫啊…”
“你這是又要讓我們請家長了?”徐蘭臉開始猶豫起來。
“老師看到了,但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讓我請你們到校。”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成績都還可以,但接下來肯定是重點盯防對象,要是有點差池,你看學校請不請我們過去談話!說不定人紅芍父母還要興師問罪…”程飛揚眉頭蹙起。
程燃點點頭,“我估計她爸媽已經知道了,所以我跟你們提前說一聲,可能要打仗了,你們要有所準備。”
程飛揚和徐蘭全程眼睛就沒有從瞪大狀態轉小過。
兩人不知道該說什么的好,別人家可能孩子出了這種事,只有父母千方百計想辦法偵查,絕不可能主動坦白,偏偏自家這兒子是個另類,你還要怎么?昭告天下還不夠,我們怎么得罪你了還要回來炫耀?
你說現在搞得他們極其被動啊,說要是聯合起來把他揍一頓吧,感覺氣氛還沒到那里,要培養好像一時半刻也培養不起來,主要拉不起仇恨。
那么接下來難道就是鼓勵?可全天下沒有這么一碼子事啊。只是程燃這小子,雖說是他們兒子,行為做事,當真是讓他們簡直沒法用一般父母對待孩子的方式來應付。
而且,程燃這一句“要打仗了”,簡直就是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瞬間把他們拉成了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把這件事情直接升華到了另一個層次上面。
徐蘭真是滿腔不忿,卻又滿腔難以言說的欣慰,此時此刻,真是打也不行,好像也沒法說上兩句順口的話。
然后接下來這父子倆的對話,又讓徐蘭很想說一聲我算是服氣你兩爺子,一個二個都沒長大!
程飛揚把手上的一疊待處理的資料放下了,看著程燃,道,“你老爸這輩子奮斗起來為了什么?還不就是為了你。只要你自己不做出格的事情,不要虧欠別人,對不住別人,除此之外,誰要是想欺負你…就是砸鍋賣鐵,我們也幫你討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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