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完試在蓉城待了幾天,程燃和徐蘭就先準備打道回府。
謝飛白家如今也在蓉城落腳,但考慮到時間有點緊,沒必要再去給他們增添麻煩,反正以后可能在蓉城又會再見,也就沒有聯絡打擾。
程飛揚和伏龍高層暫留蓉城,伏龍新的廠址已經確定了下來,現在是已經開始在采購和添置設施,開始了搬遷的工作。
再者,省里很快會舉行抗洪救災先進楷模的宣傳,程飛揚和李明石會代表伏龍接受這個榮譽,據說接下來還要參加好幾個示范推廣的會議,這段時間想要回家落腳是越發困難了。
程燃和徐蘭離開前,程飛揚還來酒店幫他們整理各種衣服,看得出來,因為程燃過來考試,再加上拜會親戚朋友這些,他都沒有全程參與,而且對于好不容易來一趟蓉城的兩人,他也沒有陪同逛街購買禮物什么的,前天和徐蘭吵了一架,大概也是為這類事情,現在看著兒子和老婆又要走了,他在蓉城這邊,還要等半個月才會再見。
現在往日那種如巖般的面容也松動了,幫忙給程燃把包收拾好,又下酒店找了個超市買了很多吃的和瓶裝飲料,拿塑料口袋提了,回來弓著身子,往他們的背包和行李里面一邊裝一邊說,“路上吃,一會我還要去會展中心開會,就不送你們去車站了。”
看著此時的程飛揚,程燃又想到了小時候一次春游,因為徐蘭先提前上班,程飛揚起來做飯晚了,程燃還要趕到學校上大巴車,眼看著要遲到,程飛揚那時拼命騎三八大杠送他到學校。
到校門口學生們幾乎都集合了,校門口都沒人了,程飛揚還蹲在他面前把零食朝他的衣服兜里,褲兜里和背包里塞,程燃則是大聲發著脾氣。程飛揚手腳很快,那時候衣服比較劣質,拉鏈掛鉤的毛刺把他手劃出很多道血痕,他悶頭不吭聲,似乎只能在自己發脾氣中不斷塞零食來彌補他那時的愧疚。
當時自己父親的局促,和此刻如出一轍。
現在的程飛揚,背后雖然矗立著整個伏龍,然而似乎在某些時候,還是以前那樣不善言辭的樣子。
這個時候從蓉城到山海的火車,要走十個小時,一般是晚上火車站上車,第二天清晨才能到。到達山海火車站,回到家剛洗完澡,徐蘭就接到了電話,柳英家晚上請客,都是大院里這些老鄰居和小玩伴們,地點在濱河路那一條當地所謂“一條街”的一家吃雞火鍋的地方。
這種聚會倒是很久沒有進行過了,徐蘭當天晚上還是帶著程燃參加,聚會上,大人們聊在一團,大院子弟們則在另外一個圓桌上就位。
大家是知道程燃前幾天去了蓉城的,但所知的基本上也是走親戚,去和在蓉城出差的程飛揚見面。柳英問起了程燃伏龍是不是要搬到蓉城去,以后那很多家里入了職的小伙伴父親或者母親,可能都要跟著過去了。
有的人覺得有些不舍,要真是那樣的話,家里大人要走一個,自己在山海讀書,分隔兩地,總歸是生活面臨一些改變的。
伏龍的成長壯大,似乎也在不知不覺的改變著這些大院子弟和他們的人生軌跡。
不過這種小小的郁悶或者感傷很快就揭過去了,大家更多的還是聊起暑假去哪里玩,柳英說自己母親可能帶自己去廣州…姚貝貝要去香港,楊夏又會在蓉城待一陣,然后可能去海南島沙灘,就連俞曉,可能這次都會和家里人去昆明…伏龍有錢了,在場家里當時都有股份或者有人入職的,或多或少都分了紅,所以現在普遍倒是挺富裕的,至少在伏龍入職的員工里面,現在普遍工資每個月起薪都能拿到兩千塊以上了,更何況還有一筆不菲的半年獎和年終獎。
總之擼起袖子加油干,大家都奔好前程。
過程中姚貝貝有意無意的問起程燃還會不會出去玩,去哪玩?程燃搖了搖頭,他目前可沒有去哪旅游度假的心思,經歷過前世各種現代化的便利,現在感覺去哪玩都可能不是度假,而是折磨,從來由奢入儉難啊。當然更大的問題還是蓉城十中的消息沒下來,要是下來了還要張羅搬家這些事宜,出門玩什么的,都放在最末去了吧。
但果不其然,當程燃這么搖頭的時候,姚貝貝也就撇撇嘴了,果然還是土鱉,就算程燃家里搞起了伏龍,但果然還是沒啥眼界的,姚貝貝越加覺得自己父親當時說的話很有道理,人就是要不停的去多走多看,不介意走遠一點,這樣才能拓寬眼界。
有時候她覺得人的眼界層次真的很重要,譬如程燃,以前因為家境的限制沒怎么出去玩過,他們這些小伙伴交流起外界什么最大游泳館,廣交會,世博會,旅游景點地標建筑好吃的談天說地的時候,程燃往往都只能啞著。這就是眼界之所限啊…
柳英就對程燃很熱心的微笑道,“還是經常出去玩一下吧,暑假那么長時間,不出去走一下,在山海呆著不悶嗎…一想到還有一個多月就又要開學上半年課了,如果我不出去散下心,在那個囚籠里會被憋死掉的!”
然后就引得很多人共鳴,紛紛又聊起來打算去哪玩旅游之類。
楊夏則從旁向他看來,似乎覺得程燃的沉默有點反常。
吃過飯后回到院子里,俞曉卻把程燃拖過去了,不過并沒有拖到外面網吧之類,而是直接到了花臺。
伏龍大院進行了改造,不過這處有著茂盛黃果蘭的花壇保留了下來,他們經常在這棵樹下,旁邊有斜照的溫黃路燈,枕著繁星聊天,今天也不例外,俞曉拉了程燃,忙不迭問,“你這次去蓉城十中考試了?怎么樣?”
他是知道程燃要考蓉城十中轉學考試的,當年還是他和程燃去把考試資料給要出來的,只是那時候他只以為程燃不過是一時興起,并沒有想到毅力如此之大,一直貫徹到了最后。
剛才吃飯的時候他沒有透露,自然是知道蓉城十中轉學考試的難度的,要是說出來,不光驚世駭俗把整個氣氛給攪亂了,以姚貝貝等人的尿性,還不得一直攻擊程燃啊。當然,潛意識里,雖然程燃在市一中很是強悍,但對于能否通過轉學考試的難度鯉魚跳龍門,俞曉還是內心有所保留了。
十中十中,這可是從小就被耳提面命的省內超級中學。山海能夠通過轉學考試進入的,簡直屈指可數。
“不確定吧,只能等待消息。”程燃道。
俞曉點點頭,和程燃肩并肩,通過背后花臺大樹茂盛的枝葉,仰望星空。
兩人誰都沒有再多說話,很難得長時間的寧靜,只有拂過身畔夏夜涼爽的風。
俞曉從兜里摸索著,掏出一盒皺巴巴的煙,四下做賊一樣看了下,抽出一根來遞給程燃,程燃擺擺手,他就自己拗嘴里點上,這幅樣子很有些神似春光乍泄里叼煙的張國榮。
吐出一道煙圈后,俞曉道,“程燃,有時候我很羨慕你。你居然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去往哪里,不怕粉身碎骨。有時候我很希望你能成功,因為那樣我也會驕傲,但也害怕你的成功,因為那意味著我隔你越來越遠,我那天在書里看到一個故事,大致是說不同層次的朋友,總有一天會被各種思想觀念的不同而彼此分割開來,那其實是最殘酷的分離方式,因為不是我們不能見面而產生的距離,那是心靈上的隔閡,根本不用說再見,就知道大家其實回不到最初了。”
俞曉再連抽了幾口煙,顯然程燃這跑去蓉城十中考試的“壯舉”把他刺激得不輕。
程燃愣了一下,然后道,“不用過于焦慮,每個人都是一顆種子,你永遠不知道你的花期在哪里,或者你會生長成什么樣子,有的人是竹子,噌噌噌往上長,很快就能出人頭地,卻也有的人埋頭扎根,一年比一年粗壯,幾十年后,就是枝繁葉茂,蔽日遮天的氣象。”
“不用擔心什么所謂的同齡人正在拋棄你這種鬼話…即便所有人都把你拋棄了…”
俞曉捏了捏煙卷,眼神放光看向他的側臉,“怎樣?是不是我可以跟你混…”
程燃淡淡道,“死亡也不會拋棄你。”
俞曉吶吶片刻,齒縫里擠出兩個字,“你妹…”
最后一天在日本,吃飯喝多了,不過還是堅持碼出來了。不要太感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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