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姚貝貝和蔣陸峰之流混跡一起,就是在體驗認識搞音樂的,出入酒吧,排練場,舞臺的這種感覺,要真是認為對方的作品有多好,在聽過了程燃的彈唱之后,她覺得是比不起程燃的,因此并沒有對蔣陸峰和趙鑫的彈唱表現出多么積極的示好。
同時俞曉,楊夏,柳英都有些意興索然,這就是真正歌手自己寫的歌?
音律彈奏還是不錯的,但要說歌本身如何,好像并不怎么樣啊…主要是有了一個比較,他們依然記得初中畢業時程燃彈唱驚艷的一幕,當時想著,真正的歌手可能原創起來比程燃更厲害,但眼前真正的歌手彈自己創作的歌,怎么和印象中的程燃一比較,就出現了落差呢?
姚貝貝只看楊夏幾人的表情和他們鼓掌的勉強,就知道他們此時的想法和她差不離其的,一時就有些意興闌珊,而這個時候蔣陸峰又這樣一下子坐在了她旁邊,半個身子挨著,她突然就感覺很是別扭,有種對方好像另有所圖的意味。
其實姚貝貝和他們接觸,最初時也是被那種對音樂的熱愛所打動著,看著他們排練,唱歌,認真搞音樂的人,總有一種說不出的光環。對方的年齡比她大了好多歲,姚貝貝其實是以看待大哥哥的態度來面對蔣陸峰他們的。
有時候覺得他們很好,領著自己這個小妹妹,給她講音樂,帶她看現場,是有一種兄長朋友的感覺。
但此時,她看著蔣陸峰突然靠過來,然后其他女生看著他那種癡迷的眼神,姚貝貝在迷茫中,又像是隱隱明白了些什么。
面對一干女生炯炯目光,趙鑫也舒展的翹起二郎腿,手無形間就展開來,攬住了旁邊一個女生的腰肢上,笑著指向蔣陸峰,“你剛才那首《擦肩而過》,第三段的律動感是不是明顯沒有支撐,和聲沒有跟著接上去,是不是出現了短暫的結構失衡?”
那文藝女生眼神迷離盯著趙鑫指點江山,絲毫沒有在意自己被摟腰,音樂歌手才子,對文藝女最有殺傷力,當自己心思都被牽動之后,對方做什么,也不覺得過分更是心甘情愿了。
蔣陸峰更是斜靠向姚貝貝,手靠著她的手臂,仿佛都能隔著衣物感受到她露在外光滑的手膀子,笑罵道,“放屁!那首歌的空靈感,不就是需要這樣刻意制造的落差顯現嗎,哪像你的《游四方》,明明就是鄉村民謠,非得把炫技弄得那么強烈,各種和弦轉位,你該知道這在我們學院派里叫做喧賓奪主,技巧完全掩蓋了你本該講述的故事!”
趙鑫又道,“這么評價我的游四方,就知道你對韻律作用理解還不深,我這首歌里是典型方正的二小節、四小節、八小節句子,這是羅伯特舒曼的構造式,追求詩歌感…”
兩人一來一去,看上去像是在爭論,全是理論上的內容,但聽上去洋洋灑灑,至少很唬人。而一些樂隊成員看到那些女生此時的表情,就知道妥妥的,今天總有女孩要淪陷了。
蔣陸峰靠著姚貝貝,和趙鑫辯論,但姚貝貝已然面如火燒,她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此時的局面,從心底她是排斥眼下的這種情況的,更明白對方此時的心思,她本能的抗拒。但此時蔣陸峰和趙鑫兩人對音樂樂理的討論和理解,又讓她心亂如麻。
姚貝貝之前那個猶豫其實完全被蔣陸峰看在眼里,若是一般的女生,其實挺沒挑戰性,他倒是早過了那種撲上來個女的他就要接受的階段,總覺得現在有點個性的不容易得到卻最終被他征服更有快感。
姚貝貝想要保持距離,蔣陸峰偏不給他機會。這個時候正益窮追猛打,他敢保證再加把力,今天姚貝貝就能被他得手。
蔣陸峰和趙鑫爭論著,手彎曲支在自己腿上,手肘卻挨碰觸著姚貝貝大腿,偏偏姚貝貝已經避無可避,礙于場面也不好起身,眼睛里滿是不知道該不該讓對方繼續下去的無助和迷茫。
楊夏看得心生忿意,她想當眾呵斥對方,但其實說到底對方根本沒有太過逾越夸張的舉動,事后也能說自己只是無意貼靠著了罷了,很容易撇清。
程燃微微皺了皺眉頭,又看向那些完全被蔣陸峰和趙鑫忽悠了的女生,然后便做了決定,他開口打斷了兩人的討論,“我覺得從本質上講,音樂的各個元素不外乎都是樂理,和聲,配器等知識的外在體現,但如果你在寫歌的過程中,所做的只是機械地將他們有序的整合,他們最終得到的也只會是一個框架,就算精致而美麗,也只是用各種華美的詞語填充的外殼而已。這樣是沒法打動人的。”
蔣陸峰和趙鑫爭論戛然而止。
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向看向程燃。
他們身邊的一些樂隊成員就面露哂笑了。
剛才兩人所交流的,都是如何讓自己的結構看上去更完美,但眼下這個人一開口,就是暗指他們只追求框架外殼,不注重本質內容,音樂沒法打動人…
你算哪根蔥?
“呵呵…好大口氣啊…”
“有點意思…”
“這誰啊…”
羅志先微笑起來,饒有介是的看著程燃。而部分女生的目光也轉過來了,眼睛里有不解,甚至有的還有看他年輕,純粹有點為反駁而反駁,嘩眾取寵的不成熟。
蔣陸峰看過來,帶著笑意,但這份笑意分明含著刺,“你的意思是,我們在音樂學院四年專業課白學了?”
程燃搖了搖頭,“我就單純以創作歌曲這件事來論。”他停頓了一下,看向楊夏,“還記得我們看泰坦尼克號的時候,我跟你說的關于卡梅隆的事情嗎?”
這下一干人紛紛看向楊夏這個女生了。
楊夏怔了一下,旋即道,“你說一個故事,永遠最重要的還是核心和思想內涵。而不是那些所謂無數人分析研究得來的各種敘事原理、框架和元素。”
蔣陸峰和趙鑫都有些目光凝起,因為從楊夏的口中說出來,那種觀感又不一樣了,至少一些人,現在就已經在思索這個長相出眾的女生這番言語了。剛才對兩人透著崇拜的女生們,眼底的熱忱開始稍稍冷靜下來。
程燃點點頭,“拍電影講故事是這樣,音樂也是同一個道理。”
王嘉俊在旁“呵!”一聲,笑道,“這樣說來,你其實很有心得嘛,看來你肯定是有比剛才那幾首歌更好的作品…要不然唱給我們聽聽怎么樣啊…可不能拿經典音樂來舉例噢!因為所有的經典編曲結構,都算是有跡可循了,你要拿出不一樣的東西來嘛。剛才咱們不是在聊反戰話題嗎,干脆你給我們演示一下,不遵循前人框架結構的好音樂是什么樣子?”
眾人一聽王嘉俊的話,就知道他很有些焉兒壞了,就算是蔣陸峰和趙鑫這樣的地下歌手,自己創作的時候,都會從一些經典樂曲中摘取一些旋律,變種引申加到自己的樂曲之中。
要讓程燃完全用自創的旋律,還要現規定反戰的主題,最終還要打動人。這簡直就是苛刻至極的刁難了。
有人倒是開口了,“降低難度吧,也不糾結反不反戰了,只要你能就地做出一首不拘泥于現有風格的,一小段就行,看看能不能比蔣陸峰和趙鑫的歌好…”
“否則你就是吹牛逼…”
一群人說是這么說,但其實已經打算對程燃起哄了。本身今天就是山海地下音樂圈人的場合,剛才蔣陸峰和趙鑫兩人有點像是變相斗歌,結果程燃站出來,居然是要挑戰兩人。
如果程燃只是普通人,大家估計也不會把他當一回事。這種話,說說而已,沒人真會跟他一般見識。關鍵是剛才程燃在先前大家討論伍德斯托克音樂節的時候表現出來的見識,委實讓很多人震了一下的,這個時候附言,其實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本事。
一些人本就是將趙二人擁躉的女生倒是帶著不滿的目光看來,顯然已經認為程燃只是在這里大談道理,而無法用實際的東西讓人信服。
程燃轉向田穎青,“借你的吉他給我用一下好嗎?”
田穎青愣了一下,其實今天他們都是隨羅志先來和趙樂見面的,倒是沒打算摻和進山海這些地下音樂圈子之中,唯獨和程燃有些涇渭分明,也是因為羅志先和楊夏的關系。
這個時候,她倒是大咧咧,把自己身邊的琴拿起來,遞給程燃。
但其實在程燃開口的時候,周圍這些帶了琴的已經紛紛說著“我有!”“我這里!”而遞過來了,到程燃面前的就是五把琴,甚至那個趙鑫都不聲不響的把自己的吉他遞過來。
但程燃還是笑了笑,把田穎青的吉他接過去了。
他想了想,“反戰的歌啊…”旁邊俞曉,柳英等人,都不敢打擾他。
然后像是想到了,程燃手指在弦上撥動起來。
很普通的技巧…至少在場這些人看來是如此。
一連串的前奏之后,程燃唱起來。
惡夜燃燭光天破息戰亂殤歌傳千里家鄉平饑荒 優柔,低沉,縹緲,悠遠。
如同楔子。
打開了天光。
光,輕如紙張光,散落地方光,在掌聲漸息中它慌忙 她在傳唱,不堪的傷…
隨著他的歌唱,每個人眉宇都漸漸凝住,去思索。
先是被吸攫住,而后回過神來,慢慢揣摩這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前所未聞的音樂。
“風格很奇怪…說唱?”
“難道是搖滾…是搖滾才有這樣的風格!”
“古怪古怪…但很順耳…”
“好聽…”
這樣的議論暫時還有著,但隨即在程燃仰頭用半說唱的聲線唱完了前奏后,副歌部分聲線一變,一改先前全然不同的半說詞風格,開口唱。
孩子們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狀是否醒來有面包當早餐再喝碗熱湯農夫被燒毀土地跟村莊終于拿起槍 她卻慢慢習慣放棄了抵抗。
最終…
一曲歌閉!
一張張面孔,是回味,是意猶未盡。
女生們兀自念叨著“孩子們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狀…”眼眶紅著,隱隱有著淚光。
那頭,從剛才開始就打完了電話,站在樹影下的趙樂,呆怔怔得全程聽完這首讓他頭皮發麻的歌,看著酒桌那頭的萬籟俱寂。
面容,沉浸在了陰影里。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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