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績冊的張貼欄前掀起陣陣躁動,顯然對于姜紅芍后面標注的全年級第一的名次,很多人驚訝不已,有的是平時兩耳不聞窗外事,不知道姜紅芍是誰的,有的是熟悉她,知道是文藝匯演上的箜篌古琴女神之類,但沒聽說過成績這么好啊…
有的則是和她同一個班的,知道她平時成績也就是班里前十左右啊,這全年級七個班,放在年級上也不過就是五十位,突如其來就第一了,難道她以前都是沒用全力?
人們有驚異的,有震動的,有私底下覺得她心機深不爽的,有為她由衷高興的…
身為一班班草的黃謙卻站在外圍,看著眾人百態,他其實并沒有多大的驚訝,反倒有一種洞察了某些事的自傲和自得。
是的吧,自己很早以前,就認為是這樣了,眼前的這些人還蒙在鼓里,只有他看到了姜紅芍的靈魂。
她一直都是這么優秀啊,優秀到甚至避免讓和她相處的旁人產生不好的情緒,才壓制自己的能力啊。
他們宣揚著,訝異著,興致勃勃的談論著他們似乎重新認識的姜紅芍。殊不知他黃謙早就從她的那種疏離中,看到了隱藏著的,真實的她啊。
只是…黃謙目光移到了四班那兩張成績冊上面。
姜紅芍考上年級第一或許在本班學生中會掀起震動,但放在年級之上,除了認識的她人,在意的估計也不多,畢竟年級第一每次考試都有,見怪不怪了。反倒是四班那個和他們班主任“李屠夫”打過賭,鬧得人盡皆知的程燃,突然從差生行列躍升到班上第一名,這才叫過分吧。
然而,想到姜紅芍在程燃面前的那副樣子,原本以為程燃是考不上一高的,他或許還有機會的黃謙,緩慢而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似乎在哀悼自己無疾而終的戀情。
返校是兩天,第一天領成績單,名次出來后,人們注意到了負責在教室里駐守的只是小曾老師,李斬早上出現來過學校一次,似乎還在門口站了一下,然后就離開了。
畢竟和程燃打賭那事鬧得很大,雖然當時全校通報過,但未必真的就要李斬在畢業典禮的時候站出來給程燃道歉…這種事一般是不太可能的,不過李斬之所以沒有進教室,大概也就是避免和程燃打照面吧。
第二天才是畢業典禮,校領導到場,發畢業證,表彰優秀學生代表,然后做一些寄望和寄語。到場的畢業生在操場集合,人群中,俞曉不斷朝那邊招手。
“程燃!過來過來!哎過來…這邊,給你留了位置。”
程燃走過去的時候,俞曉攬著他肩膀,真是恨不得和他形影不離才好。這兩天俞曉可是出盡了風頭,學校里,公交車上,但凡有認識的人,說起那個打賭的學生一匹黑馬般一躍成為班上第一名,問到俞曉是你們班的吧,俞曉就會一副慢條斯理的點點頭,“你們說的,應該就是我的同桌兼青梅竹馬,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那個人吶!哈哈…秘訣,秘訣有倒是有…一天吃兩個雞蛋,喝一杯牛奶,其次還是要做題,就比如在考試前,我們一起辦文化墻,還在黑板上答題呢…正是有這樣孜孜不倦求學之精神,才能有這么厚積薄發的一天吧!”
按照目前的結果,俞曉上一高是要交擇校費了,但他表現得簡直就像是自己考上了一高一樣,恨不得對旁人宣揚他看著程燃學習的勁頭,這個成績當之無愧,更說起自己和程燃穿一條褲子的時候,臉上簡直是一種莫名的榮光…
當大家紛紛就位的時候,人們發現李斬還是沒有出現在畢業典禮會堂,小曾老師倒是擔任起了班主任負責維持秩序,組織全場的工作。
這個疑惑倒是一直盤旋在所有人的心頭,李斬總不可能是被氣病倒了吧。據第一天看到李斬進校的人說,他臉上雖然青一陣白一陣,全程晦氣陰沉,但倒還不至于是大病一場的狀態。而且他第一天既然都進了校,為什么不來教室?
畢業典禮在校長周韜作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演講中達到尾聲,然后就是一起照畢業照。
在那片操場上,每個班找到各自的站臺,在攝影老師的鏡頭下留下中學時代最后的影像。
四班六十幾個人來到自己的站臺,那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大樹下,鳥叫,夏天的蟬鳴,地上升騰的熱氣,構成了畢業時回憶最多的氣息。
這三年里,是很多人從剛入校懵懂孩童成長為少年的年華。
平心而論,雖然班主任李屠夫的陰影籠罩了整個初中三年,但正所謂戰地之情最是深,反倒是在這種環境下,初三四班的學生們似乎都有了個共同的敵人,有了更多同仇敵愾的談資和記憶點。
攝影師已經開始要求大家站好位了,比劃著構圖,準備拍照。
一個消息在最后幾個人加入隊列的時候傳來,最初是家在教育局的蘇倩說出來的,有人詢問了小曾老師,得到了證實,于是這個消息就這么爆炸了。
“李斬被調走了!”
“嚯…!?”“啊…!?”“怎么的怎么的?”
“他自己把求調信交到校長周韜的辦公室,周韜沒有挽留!他做的事情,估計周韜多少清楚,他既然自己要求調走,周韜當然同意!”
“也待不下去了吧!學生,老師,他的同事都眼睜睜的看著他鬧這么一出,以后怎么混?”
“不清楚調哪里去了,好像沒當老師了!”
“活該…害群之馬被剔除,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救了啊!是該慶祝一下——”
班級的站隊中爆發出陣陣的嘩然。
很多人紛紛扭頭朝程燃看去。
程燃記得當年自己中學的畢業照,在最左上角的角落,因為考試的落榜,家庭的落魄變故,命運在他臉上現出灰暗的痕跡,整張臉灰撲撲的,毫無存在感的位于角落,后世若不是仔細尋找,還根本發現不了那個埋著頭,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這一世,他當然汲取當初的教訓,頭微微揚起,面對照相機。
這個時候領導們已經來到了第一排就坐,攝影老師不斷在擺手,“嗨,看鏡頭看鏡頭!快快快!”
于是所有人又只能轉過頭面對那頭的鏡頭,他們拼命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但是每一個人都因為那個消息引發內心的動靜,使得表情古怪。
唯有左上角站著的那個少年,抬著頭,穿透林葉的光斑剛好有一束照射在他的臉上,有點溫熱的氛圍中,程燃嘴角牽動,咧嘴燦爛一笑,然后那邊閃光燈一閃。
這張露著白齒炫目到了極點的笑容,定格在了這張照片之上,多年以后人們翻找出來拿著這張照片,一眼就能看到這個最為顯眼的標志。
而他們的中學時代,所有如水時光中的依依不舍,所有豆蔻年華里的疼痛和勇氣。
都被這么一個笑容所統治了。
成為了所有人中學時期…最為難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