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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97年的再見

  謝飛白父親謝侯明是市內首屈一指國投公司華谷集團的老總,而且是實打實一步步走上來的,在家里必然強勢,且本身地位和掌管著錢袋子的原因,還不知道多少這市里面的頭頭腦腦會登門拜訪,這些成年人的世界在少年面前提前打開,有的人會倍加成熟,行為做事都老成得很,但也大概會出現謝飛白這樣子,叛逆,自以為見過了世間的灰色,厭世,久而久之,也就帶著某種報復性的玩世不恭。

  謝飛白今天才挨了謝侯明一巴掌,大體是出差了一個星期回來的謝侯明因為看他打了耳釘不順眼,呵斥著他的前途命運如何不堪,謝飛白頂撞即便就是活成你的那個樣子,成天都是虛偽的應酬和酒局,身邊圍繞兩面三刀的人,又有什么意義,還不如死了。謝侯明當時就給了他一耳光,謝飛白奪門而出,他母親也勸不回來,夾在兩人之間也是無可奈何。

  世界對他而言是冷色的,類似于俞曉重生前程燃這樣還在苦苦向上攀爬的家庭,大概聽到說謝飛白那樣的家庭和背景,都會從心底羨慕。然而對于謝飛白而言,因為見到過校長老師在自己父親面前的陪笑謹慎,甚至向他這個兒子送禮,所以師長這種本應是令人敬畏的事物,在他這里已經崩塌。

  因為家境的不錯,身邊從不缺乏追求者,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所以這個時候少年憧憬的愛情啊,在他看來不過就是荷爾蒙分泌后的產物,唾手可得。

  至于友情,他曾經倒是有很好的朋友,一次在對方家玩,累了在他房間里午睡一會,中途那個朋友的父親回來了,在謝侯明那里碰了釘子,以為家里就自己兒子,張口就對謝侯明破口大罵,在房間里聽了這些的謝飛白其實不在意,關鍵是對方突然來了一句,“你再去那個狗崽子那里探一下,看一下他爸對四號項目的口風,上一次你說那個傻子沒跟你說清楚…害的你老子收了別人的東西還得退回去。”于是過往的有關自己那個好友的許許多多當時他不在意的聊天,都重新浮現,原來,那些一直都另有所圖…原來,自己是“傻子”啊…他扭開門出去,看到的是自己那個好友拼命對他父親做臉色,還有他父親驟然定格的面如土灰。

  然后他就告發了自己那個朋友父親搞內幕交易的事實,再后來朋友的父親被停職,一家人也搬離了公司,這就是他謝飛白,誰都別想把他拿槍使,但凡招惹了他的人,他都會報復回來。

  但那之后,他就再不相信什么友情了,從小到大的朋友,都可能在背后利用你,當你身處一個風口浪尖之后,哪里還有什么朋友。而且,他也再不想嘗試那種被捅刀的撕裂感。

  所以今天謝飛白不會對程燃兩人生出任何感激,甚至他根本不需要他們的幫助。

  在他看來,兩個人不過是自作主張,把他謝飛白當什么人了,他還輪不到要這兩個人搭手的地步。找死的是杜斌。如果不是那個程燃和老師打賭被全校通報讓他覺得有點意思,他肯定還要給兩人一人一腳踹過去,他們之前偷窺得很爽嘛。

  謝飛白來到小賣部的公用電話邊,打了個電話過去,電話是那頭一個建材鋪子上的,等電話轉到他要找的人手上的時候,謝飛白道,“趙哥嗎…我被人打破頭了,嗯…嗯,好…那就這樣了。”

  電話里的趙哥是做建材生意的一個老板,人其實是混社會出來的。有的時候,謝飛白覺得和這些社會上的人打交道,要干脆直接得多。

  ***

  重生回來不到一個星期,程燃依舊每天按照自己的計劃在進行著,每天課堂上的內容對于他來說進度太慢了,是可以不用聽了,上課的時間他就執行他的復習計劃。

  前世的人生讓程燃對計劃充滿了機械性的執行力,只不過前世是為了生活,激烈的競爭,早已經固化的社會資源配比,巨大的創新成本和極低的突圍而出成功率,被種種規則約束,普通人難以出人頭地的世界,像是一個百萬噸重的車輪在你身后追碾著,你不能放松一根神經,哪怕雙腳如灌鉛重,也必須跋涉前行,否則就會被輾軋在車輪底下。那些向你遞過來的酒,那些你無法拒絕的語氣和命令,左右著你的人生,最終殺死了你。

  而現在,他回到了他的少年時,一切都在這個世界尚可以有全新開始的時刻。

  人世間最大的自由在于有選擇的權力,他希望能通過一步步的努力,直至擁有這樣的權力。

  現在的執行力,是發自內心的,澎湃的能動力。重生回來如果不能從小處做起,恐怕就是大潮到來,也未必可以趁風而起吧。

  嗯,靠自己,從細節處著手,做好身邊每一件事情。

  程燃能感覺得到正在將整個初中階段的體系重拾起來,而這種效率是驚人的。甚至產生了一種如果有這樣的速度,那過去的時光白白浪費了的心痛感。就像是一座樓宇,別人先挖地基,搭框架,澆筑混凝土,一層一層的來構建。而他就像是播放了快進,這棟樓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節。

  這種暢快感,很有一種超人的覺悟。

  程燃知道這也就是自己暗爽一下得了,本身就是基于他曾經復習的內容,大腦仍然有記憶基礎,他只不過是通過復習,將這些給調動了起來,讓初中的知識,以一目了然的姿態出現在他的腦海…

  在投入的狀態下,時間過得飛快,中學最后的階段,也在這種情形中慢慢逼近了,最后的文藝匯演日期逐漸來臨,每天下午放學有節目的男女生還是會抽出半小時到一個小時排練。學校很多空的教室和場所,都能看到在練舞或者練歌,排演小品的人,誰都希望在臨近畢業之時,于這個舞臺給大家留下個好印象,也算是為自己的中學生涯做個注腳。

  今天的楊夏在禮堂排練,下面仍然是圍了許多放學不走看他的男生,有個別和她關系好的還十分殷勤,給她買汽水,幫舞臺上搬設備,總之是那些想要引起她關注和好感的小心思。

  出乎意料的,楊夏搜索了禮堂一圈,沒看到程燃的蹤影。她原以為他也是臺下眼巴巴望著她的男生們一員。

  程燃覺得自己和俞曉的文化墻也該做起來了,雖然有近兩個星期時間來做這件事,倒是還得先想個主題吧。

  和俞曉通過狹窄的柏樹和墻體的空隙,進了建筑板圍起來的空間里,兩人手里面領了幾盒粉筆,站在文化墻面前,頗有些不知如何著手。

  “程燃,最近你看天空了嗎,晚上的時候,夏夜的天空,是不是多了一顆明亮的星星…”俞曉想到了有趣的話題,傲然道,“那就是海爾波普彗星!是1995年由美國兩位業余天文學家共同發現的,如果把它和哈雷彗星放在同一個軌道,海爾波普會比前者亮數千倍!當時發現它的時候,它還在木星軌道上面,根據當時的預測,1997年,也就是最近時期,他就將劃過地球上空,這個過程會持續幾十天,也就是說,這顆彗星會越來越明亮…成為絕對很多人終身難忘的世紀大彗星!”

  程燃倒是對這顆彗星非常有印象,因為這顆彗星的確是世紀奇景,兩個半球的人們,無論他們當時是童年還是少年,是在上班的路上或者于夏夜海邊度假,在多年以后,他們成家立業,步入壯年或者耄耋之期,仍然能回憶起那顆彗星給當時的他們帶來的震撼,還有那些永不再回的時光。

  莫名的,對于頭頂天空上那顆即將逐漸明亮的星辰,程燃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親切和感懷,甚至有些神秘主義籠罩著他,莫不正是這件奇景的出現,影響了某些未知的事物,從而導致了他的重生。

  但總而言之,“海爾—波普”…即將再見。

  我很期待我們的重逢,在這已然不一樣的世界。

  下一次你的回歸,將是兩千多年以后了。

  而在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人能遇見你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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