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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章 大演武

  整個應天府都在惴惴不安,朱栩卻在房間里優哉游哉的教著布木布泰寫‘招標書’。№雜☆志☆蟲№

  布木布泰確實很聰明,很多東西一點就透,朱栩往往說不到一半,她已經寫完一條,思維縝密,嚴絲合縫。

  房間里油燈突突跳動,雖然不是紅袖添香,倒另有一番味道。

  還不到寅時,曹化淳就來敲門,在門縫里低聲道:“皇上,時間差不多了。”

  不知道為什么,朱栩的起床氣又來了,若是在京城只怕真會賴床不起,這會兒卻不能,給布木布泰攏了攏被子,道:“你睡吧,今天你們姐妹都不用去。”

  布木布泰嬌軀斜躺,春光暗藏,長發披在枕頭上,聞言是連忙起床,披著單衣給朱栩穿衣服。

  今天場合隆重,需要穿正裝——復雜的龍袍。

  足足一炷香時間,朱栩才從里面出來。

  外面已經收拾停當,就等朱栩了,他一擺手,眾人便依次出了院子,安安靜靜的趕往虎賁軍大營。

  曹文詔,楊肇基,吳襄等人都在候著,幾人都很激動,朱栩穿戴整齊,他們也是一身甲胄。

  “皇上,都已經準備好了,只待您的旨意了!”曹文詔跟在朱栩身邊,沉聲道。

  “好,準備著,通知方孔炤,準備吧!”朱栩徑直走向虎賁軍中軍大帳。

  “遵旨!”曹文詔應聲,與楊肇基,吳襄等人紛紛離開。

  方孔炤很快得到了旨意,與傅宗龍一起,以總督府兵馬維持秩序,將已經召集的一人都‘護送’向虎賁軍大營。

  “李掌柜,你也被邀請了?”

  “陶大人,您也在?”

  “侯爺,失敬失敬…”

  人群中,不時發生低低的交談聲音,彼此打著招呼。招呼之后又都屏氣凝神,緩步向前走去。

  虎賁軍大營,大門是一座水泥拱橋,上面站崗的人,遠遠就看到一群數十的‘普通’服飾的人在兵卒的護衛下,向著這里走來。

  守門的侍衛再次嚴密的檢查一番,一個個放進來。

  然后又專門的人領著,走了很遠的一頓路,一個轉角,沿著石階上了一座高壇,非常的大,成傾斜狀,已經放好了椅子。

  “拿著牌子,找上面的號碼,坐好,不要亂動,有什么需要,喊士兵,知道嗎?”領頭的校尉皮膚微黑,神色冷肅。

  “知道知道…”這群人都是‘普通人’,并不敏感,所以放在第一批,在一片清冷肅殺中,拿著牌子快步走著。

  這群人坐在高臺上,期初還有些不適應,很是別扭,低聲交談幾句,見四周的兵卒都不管,便都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李掌柜,這算是開天辟地頭一回了吧?”

  “可不是,日后我也可以跟兒孫說,老子也是被皇上邀請,上高臺,看軍演的人!”

  “韓大人,你這致仕的有點早,后悔了吧?要是你還在任,肯定能再往前面做幾排。”

  “呵呵…說的是。”

  “老侯爺,別人我不佩服,我就服您,這南直隸風風雨雨倒了多少公卿,也就您老看的清楚。”

  “客氣了,老夫就記得兩個字:忠君!其他的,老夫都不在乎!爭了一輩子的那幾個現在在哪里?能坐到了這里的,不也就老夫一個人…”

  這群人都屬于‘邊緣人士’,對朝廷政策是逆來順受,反而損失很少,不少人還分得了好處,自是一番得意。

  他們這邊在竊竊私語,方孔炤又安排了一批人,慢慢的來到軍營大門前。

  這一次侍衛檢查的格外認真,因為這些都是南直隸有名的‘員外’,‘老大人’,‘某老’,家資富有,名聲在外。

  這里面實在是沒辦法區分,方孔炤只得打包都送過來,命人再三檢查,確保不會出現刺客之類的。

  這群人緩緩的來到高臺之上,坐在前一波的前面,少不得又是一翻客套。

  “趙掌柜…”

  “秦大人…”

  “周老員外…”

  一時間高臺上如同菜市場,什么人都有,說什么的也都有!

  不遠處的士兵視若無睹,筆直如槍的立著。

  方孔炤在那邊召集人,挨個核查,點名,然后送到軍營。

  前面的還好,后面漸漸出了亂子。

  這是一群大商人,從鹽商,絲綢,瓷器,茶葉等等,都是南直隸的大戶,此刻一群人你擁我擠,近乎停滯不前。

  “快點,走,不要磨蹭!”總督府的兵冷聲訓斥,推搡著這群人。

  突然間,前面的一個人,跑到站在臺階前的方孔炤身前,噗通一聲跪下,哭喊著道“方巡撫,我知道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這一個剛喊出聲,另一個大胖子跟著過來,跪地連連磕頭道“方大人,我認罪,我認罰,多少銀子都行,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死…”

  “方大人,我不敢了,我已經開門做生意了,我我…不想死啊…”

  接二連三的,在巡撫衙門前,方孔炤的腳下,沒多久就跪滿了十多人,每一個都哭天搶地,大喊‘饒命’,丑態百出,一點臉面都不顧了。

  陳胖子還躲在人群中,目光陰鶩,臉上陰沉變幻,咬著牙,心里忐忑難安。

  只不過幾個時辰,應天府是謠言飛天,難辨真假。

  有的人說這是景正皇帝的陰謀,是要將南直隸的一切勛貴,士紳,官員一網打盡,以此來掃除新政阻力。也有人說,景正只會殺一部分人,殺雞駭猴。

  可不管怎么樣,景正是要殺人的,那到底殺誰?

  陳胖子之外的所有人都忐忑,惴惴難安,誰都不干凈,表面上的衣冠楚楚,底子卻都藏著齷蹉。這景正皇帝要殺人,他們誰都有可能!

  臺階上,站著方孔炤,傅宗龍,還有錢謙益等人,看著這幅場景,都是皺眉,神色難看。

  皇帝再三要求,一個都不能少,這群人更不能少!

  方孔炤沒有理會,背著手,神色冷峻。

  傅宗龍顧忌沒那么多,直接一揮手,一群士兵涌過來,一番檢查,然后強壓著送入軍營。

  “大人,饒命啊…”聲音凄厲,如上斷頭臺。

  不遠處看著的人一陣膽寒,渾身顫抖,好幾個都直接癱軟在地上,年紀大一點甚至直接昏倒。

  傅宗龍一個都沒放過,擔架早就準備好,硬生生的抬走。

  陳胖子滿臉都是冷汗,不停的擦,看了看前面,又看了看后面,若不是全都是兵卒,他忍不住的想要拔腿就跑!

  還真有!幾個沒跑幾步就被提回來,強壓著按在地上。

  這讓所有人更加懼怕,更加的相信,皇帝這是要包餃子,將他們一鍋端啊!

  陳胖子雙腿發抖的慢吞吞的向前走,除了他還有幾個徽幫的頭頭,反而沒有看到一個山陜幫的。

  這群商人都很不安,哭喪著臉。

  接下來的,就是一群德高望重的人,這波人比較多,涉及的也很多。

  虎賁軍軍營,高臺上的一群人熱鬧異常,交頭接耳,甚至穿梭走動。

  “咦,那是官老爺子嗎?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那個是…熊家的老太爺,熊廷弼的父親?”

  “這個是添葛書院的培源先生?”

  “屹瀝居士…”

  一群人都很吃驚,這些人都極少出來走動,算得上是‘有望有身份’的那一批人,居然都在這里出現了。

  這群人異常的低調,拿著牌子,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就抱手斂息,不言不語,步調很是統一。

  已經在座的都面面相覷,心里陡然一驚,紛紛坐了回去,不敢再大聲言語。

  高臺上的椅子陸陸續續都差不多要做滿了,只差最前面的二十多個還空著,在這么多人的目中,異常的扎眼。

  高臺之下,異常的肅穆,士兵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嚴禁森然。

  ‘明’字旗幟在冷風中飄揚,給人威嚴,肅殺之感。

  時間一點點過去,天色早就大亮,今天的太陽異常的刺眼。

  前面那個二十多位置還是沒有滿,似乎有人在姍姍來遲。

  高臺上,一群人在交頭接耳,低聲議論,猜測著到底還有誰。更多的人是忐忑不安,憂懼不已,甚至還有一股騷味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

  直到太陽高高掛在頭頂,欽差錢謙益,江.蘇巡撫方孔炤,總督傅宗龍,左參政許杰,應天府府尹施邦曜等人在才大步而來。

  這幾人都身穿朝服,遠遠看去就威風凜凜,給人信服之感。

  在幾人的身后,是王老大人王北承以及南直隸的一些在野宿老,他們都六七十歲,走的比較慢。

  錢謙益神色平靜,眼神卻不時的閃爍,心里不安寧。

  吳家的信他到底是拆開了,可拆開之后的難題,他還是沒有下定決心要怎么辦。

  施邦曜也是如此,低著頭,眉頭緊皺,惴惴難安。

  天大地大,莫過人情!

  至于方孔炤,傅宗龍等人都是面無表情,內心卻好不了多少,不為自己擔心,而是在恐懼朱栩,恐懼他真的將這么多人包了餃子!

  一群人有序的坐下,然后都抬頭看著前面,偌大的,空曠曠的場地,內心焦灼。

  在方孔炤坐下沒多久,幾個家丁抬著一個椅子,小心翼翼的走上臺階來。

  一群人看到那個躺在椅子上,睜著渾濁雙眼,已經看不清表情的人,神色都是微變,不少人都忍不住站起來。包括錢謙益,施邦曜等人,更別說他們后面那些商人,士紳,勛貴了。

  吳老太爺太老了,全身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除了眨眼,他沒有一點其余的動作。

  吳家老大快步上前,向著方孔炤等人抬手道:“參見錢大人,方大人,傅大人,家父年邁,未盡之禮,還請諸位大人見諒。”

  錢謙益等人皺眉,神色沉默,不知如何應對。

  方孔炤等人對視,面上凝重——他們的名單上沒有吳老太爺!

  “哈哈,吳老太爺也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從他們對面,同樣一身朝服,越發顯得威風凜凜的曹文詔朗笑著大步而來。同時的還有吳襄與楊肇基。

  眾人一見都是臉色微變,這曹文詔是什么人,他們無比清楚,更知道皇帝為什么安排他來這里!

  幾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站起來,半是畏懼半是示好。

  吳老大一見,連忙快走幾步,抬手道:“一直想要拜見曹總兵,今日得見廬山真面目,真是三生有幸!”

  曹文詔學著朱栩,笑瞇瞇的,拱了拱手道:“大員外客套了,是我一直想要拜會老太爺,可是不得門而入啊。”

  簡單兩句話就好比刀光血影,四周已經有人情不自禁的悄悄退后。

  吳老大極善交際,長袖善舞,連連謙虛的道:“曹大人抬舉了,家父已經多年不見外人,連說話都費力氣,這次也是皇上在南直隸演武,家父非要來看,我們三兄弟攔不住,這才勉強的給抬來的。”

  吳老大的話說的是滴水不漏,暗含那么一絲馬屁,這一絲馬屁即是示弱也是試探。

  曹文詔那是心思縝密的人,沒多余的廢話,笑呵呵的來到吳老太爺身前。

  吳老太爺已經被換到安排的椅子上,坐在那,看著曹文詔走過來,勉強的點點頭,眼神帶笑的道:“好…”

  雖然沒人說話,可這里還是顯得亂糟糟的,吳老太爺用盡了力氣,曹文詔也沒有聽到一絲,只能看到他嘴唇開合。

  曹文詔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大聲道:“老太爺,曹文詔給您見禮了,愿您長命百歲,福壽雙全…”

  吳老太爺眼神笑意更多,僵硬的點點頭,嘴里卻是發不出一點聲音。

  曹文詔不管是身份還是背景,在這里都是主人,說完這一句就轉身,環顧一圈,大聲道:“都落座吧諸位,軍演馬上就要開始了!”

  “是是是…”

  一群人心驚膽戰的紛紛落座,對于今天這個‘局’越發的不安,撲朔迷離。

  眾人剛剛坐下沒多久,一個個士兵端著框上來,里面放著一個已經調試好的望遠鏡,挨個派發,不時解釋幾句。

  兩百多人都驚訝不已,從來沒有見過這東西,放在眼前,數里內的情形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這東西我好像聽說過,據說是海外夷人的東西,徐侍郎曾經還給一些人展示過…”

  “上面著‘二十’是什么意思…居然數里外都好似在百米之外…”

  “神奇!”

  一群人興奮的把玩著,坐在高臺上,四處的看,尤其是軍營附近的建筑看的那個是清清楚楚,自然越遠就越不迷糊。

  “土包子!”

  曹文詔心里吐槽了一句,他手里的望遠鏡上面刻寫是‘四十’,這是徐光啟在崇禎二年與一個夷人做的,看的那叫一個遠!

  當然,還有一個寫著‘六十’的,擺在最前面的一個椅子邊上的小桌上——給朱栩預備的。

  曹文詔做的是第二梯隊,左右是吳襄與楊肇基,錢謙益,方孔邵等人。

  楊肇基抬頭看了眼太陽,轉身向曹文詔低聲道:“時間差不多了。”

  曹文詔擺手一笑,大大咧咧的道:“皇上做事你放心,絕不會誤事!”

  楊肇基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見曹文詔如此肯定,便沒有再說,安心的等著。

  吳家的四人在第三排,三兄弟都面無表情,看著曹文詔,又看向前面不遠處的那個空著的椅子,心里難受。

  曹文詔的態度很囂張,絲毫沒有該有的禮敬!

  三人都沉默,這個時候不能開口!

  吳老太爺閉著眼,一動不動,如果不去探鼻息,誰都不知道他是否還活著。

  第四排就是王老大人等一些前朝官員,或多或少都與現在的朝廷重臣牽扯,他們都還算平靜,畢竟在這之前他們就找方孔炤‘投誠’了,并且得到了一些‘保證’。

  第四排是一些已經邊緣化的勛貴公卿,還有一些是對朝廷有功勛,加封的在野有望人士,這一波人都還算坦然,他們都是冷眼旁觀,沒有參與‘罷市’。

  往后就復雜了,商人,士紳,官吏等等,亂七八糟幾乎什么人都有,也是一方有影響力的人物,在應天府甚至是南直隸有頭有臉。

  這波人最是忐忑,因為他們無權無勢,沖鋒在最前面,對于他們是炮灰的身份是心知肚明。都在擔憂,皇帝是否會將他們一個個就地斬殺,然后抄家滅族,如北直隸那樣。

  高臺上,兩百多人,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心思,交匯著,掙扎著,目光四處游蕩,不時瞥向右側那道臺階,焦急的等待著那里的人上來。

  在一群人焦躁難耐中,千呼萬喚,朱栩終于漫步上來了。

  “皇上駕到!”

  曹化淳率先出來,目光冷淡的掃過一群人,長聲道。

  曹文詔三人立馬起身,接著是后面的吳家,然后是一排排,兩百多人,齊齊起身。

  “…參見皇上!”

  聲音很混亂,行禮也不齊,最終都是一樣,單膝跪地的,抬手躬身的,雙膝跪地的,不一而足。

  朱栩身龍袍,尊貴威嚴,龍行虎步,左手背后,右手一揮,沉聲道“平身!”

  “謝皇上!”一群人起身,無數目光落在朱栩身上,然后轉瞬又逝。

  朱栩沒有理會,坐到椅子上,目光看著前方,朗聲道:“開始吧!”

  “遵旨!”曹文詔應聲,然后走到圍欄前,大聲喊道:“景正元年,五月二十一,大演武,開始!軍演目標:我十萬大軍,攻克敵人二十萬大軍守衛要塞!”

咚咚咚  曹文詔話音一落,兩邊的鼓聲如雷,在朱栩等人頭頂轟鳴。

  一個個士兵不知道從哪里走出來,手里的旗幟用力揮動,颯颯作響。

  在場地正前方,一門火炮開火,在天空中炸響,響徹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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