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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十里亭

  馬車內,一個中年婦人筆直而坐,身穿常服,面容涓逸,神情精決,閉目凝神。

  在她身側,坐著一個,貌似二十五六的青年,銀甲銀胄,同樣端坐,神情頗為肅然。而他對面,是一個女子,清秀中有著麗色,眼神帶著擔憂之色。

  中年婦人自然就是四/川總兵秦良玉,她閉著眼,淡淡的道“有什么話,就說吧。”

  她身側的男子,是他的兒子馬祥麟,雖然年紀不大,卻也跟隨父母征戰多年,戰功不少。而他對面的,就是他的妻子,張鳳儀,軍中人稱馬鳳儀,同樣也是忠臣之后,尤善兵陣。

  馬祥麟看了眼對面的妻子,對著秦良玉道:“母親,都傳說新皇是一個喜怒無常之人,任性胡為,登基不過一年,出格之事已經不少,您說,會不會是像宗室親王那樣,叫我們進京也是要囚禁我們?”

  張鳳儀也面露憂色,頗有些緊張的看著秦良玉。

  盡管現在朱栩已經盡可能的藏身幕后,可之前留下的‘胡鬧’印記,還是傳遍了大明,令人難以忘懷。

  秦良玉睜開眼,看了眼馬祥麟,又看了眼張鳳儀,冷聲道:“我們乃是大明臣子,持節守身,忠心為國,其他之事,不必理會!”

  “母親!”馬祥麟一聽就急了,他從秦良玉的話聽出了不安的意味,急切道:“母親,我們忠心耿耿,皇上,不能這樣對我們,這樣下去,天下何人還能忠君,還能一心為朝廷做事?”

  張鳳儀也聽出來了,躬身道:“母親,夫君之言,當細思。”

  秦良玉本已合上的雙眸,又睜開,銳氣勃勃,鋒利如劍,雙手放在腿上,語氣有些冷淡的道:“先帝可曾薄待我們馬家?當今皇上又可曾苛待?西南諸省的兵馬盡歸我馬家調遣,銀糧也不曾短缺,無內監,無監軍,無掣肘,古往今來,有哪一個皇帝如此對待手握重兵的邊將?”

  馬祥麟聽的怔了怔,他母親的話,確實無可辯駁。不說先帝,單說現在的皇帝,將西南諸省全數交托與他們馬家,沒有任何猜疑,錢糧都盡數給足,兵馬之權也全數給予,只要求鎮撫幾省,以保安平,再無要求。

  這樣的信任,確實是曠古未有!

  張鳳儀聽著,也不知道如何再開口。皇帝再怎么胡為,再怎么苛待別人,對他們馬家,確實是信任有加,厚待恩重!

  秦良玉見兩人都不再說話,沉色道:“今天的話我只說一次,再有下次,家法重處!”

  馬、秦,張家的都是家教森嚴,馬祥麟與張鳳儀夫婦一聽,連忙道:“是母親。”

  三輛馬車平穩的在官道緩行,馬車沉默了一陣,馬祥麟將功贖罪的轉移話題道:“母親,這新路還真是不錯,一點也沒有四/川那些山路的顛簸。”

  張鳳儀連忙接著道:“是啊母親,要是我們那也能修這樣的路,絕對是鄉民之福。”

  秦良玉這才滿意的點頭,道:“嗯,很多事情你們還不知道,幾年前你們也來過京師,到了京城,你們可以去走走看看。”

  馬祥麟與張鳳儀對視,他們從秦良玉的話里聽出來,似乎有什么事情他們不知道。

  十里亭。

  曹化淳續了好幾次茶了,再次倒茶,同時道:“皇上,估計還有一炷香時間,咱們是不是來的太早了些?”

  朱栩端起涼茶,喝了口,微微一笑道:“不早,耐心點,要是累了,就坐下歇會兒。”

  曹化淳臉上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立起身沒有再說話。

  朱栩放下茶杯,望著官道盡頭,人影幢幢,秦良玉的馬車不知道是哪一輛。

  他對秦良玉的崇敬,不止于她,包括他的家族,秦家,馬家,近乎都為了大明血戰而死,累累戰功,忠貞無雙!

  他曾經記得,馬祥麟守襄/陽,兵少將寡,援兵不至,眼見城破必敗,于是寫了絕筆信給秦良玉:‘兒誓與襄/陽共存亡,愿大人勿以兒安危為念!’。

  秦良玉只回了六個字,三個符號:“好!好!真吾兒!”

  馬祥麟是役戰死,在幾年前,張鳳儀也已經戰死。

  在此之前,秦良玉的兄弟,子侄,也都已戰死各處。

  大明忠烈很多,將門也不少,可馬家是最為忠烈的一門,古來少有!

  “再等等吧。”

  朱栩目光深邃,眼神里滿是敬意的望著遠處,毫無不耐,靜靜的等著。

  沒有一炷香時間,插著‘馬’字的旗幟的馬車,緩緩而來,在一眾過往的人群中,特別的顯眼。

  朱栩一眼就認出來了,連忙理了理衣服,站起來道“快,曹化淳!”

  曹化淳應了聲,向著官道小跑了過去。

  馬車內的三人,正掀著簾子四處的看著,往來不絕的人群,比幾年前更加的車水馬龍,人流如潮。

  曹化淳領著幾人走過來,攔住了路,駕車的是秦良玉的親兵,一見曹化淳的裝束頓時一驚,慌忙勒住馬車,同時向里面道“夫人,有內監攔路。”

  馬車內的馬祥麟,張鳳儀夫婦一驚,都忙看向秦良玉。

  秦良玉臉色偏冷,沉聲道:“慌什么慌,還像是帶兵打仗之人嗎!”

  馬祥麟夫婦心底都是苦笑,他們的擔憂未去,強打著精神扶著秦良玉下馬車。

  秦良玉下了馬車,就看向領頭的曹化淳。她之前進京勤王還是天啟元年,一晃七年,怎么也不認識當時還名聲不顯的曹化淳。

  剛要開口問,曹化淳笑著上前道“馬夫人,請吧,皇上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秦良玉臉色微變,抬頭看去,只見不遠處一個小少年,含笑的望著他們這邊。

  哪里還猜不出,這個自然更不會有假,秦良玉一邊看著朱栩,一邊道:“快,跟我來!”

  說著,大步向朱栩趕去,馬祥麟,張鳳儀也都心里一驚,快步跟過去。

  秦良玉趕到朱栩跟前,單膝就要跪地“命婦…”

  朱栩快步過去,拉住她,道:“老將軍請起,都免禮!”

  秦良玉雖是女子,也過五十,可力氣奇大,性格剛毅,朱栩根本攔不住,她還是跪下了,沉聲道:“命婦秦良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

  馬祥麟與張鳳儀也都紛紛單膝跪地,心里忐忑無比。讓皇帝出城十里相迎,別說往前幾十年,哪怕是整個大明朝,也沒有吧?

  朱栩看著秦良玉的背,哪怕跪在那,也筆直如槍,凜然不可冒犯。

  他心里激蕩,這就是歷史上的那位女英雄,曠古未有,風姿傲立古今,人神欽佩!

  朱栩強耐激動心情,再次伸出雙手,扶起秦良玉,笑道:“老將軍不必如此,平身。”

  秦良玉這才站起來,她足足有一米八,站在那,如同一座山般,無形中給人壓力。

  哪怕是朱栩,也覺得一陣氣不順,好在他還記得自己是皇帝,面容帶笑的打量著秦良玉。

  一身的軟甲,風儀過人,遠勝一般男子,臉上風塵仆仆,有著軍人特有的濃烈剛硬冷冽之色。

  朱栩暗暗點頭,又看了眼馬祥麟與張鳳儀,都是人中龍鳳,姿態不凡。

  “來,”朱栩深吸一口氣,笑著擺手道:“朕準備了些茶水,給秦老將軍,還有馬將軍夫婦接風洗塵。”

  秦良玉抬手就要拒絕,卻被朱栩拉住了手,帶了一步,只好跟著進了亭子。

  朱栩率先坐下,拿起茶會,翻過三個杯子,給三杯挨個倒茶。

  馬祥麟與張鳳儀面面相窺,完全不明所以。

  秦良玉也是有些疑惑之色,立著不動。

  朱栩到好茶,坐在那,看著秦良玉笑道:“都坐,別人沒有資格,老將軍一家絕對有,坐!”

  秦良玉一直也在悄悄的打量著朱栩,見他始終神色平穩,沒有絲毫做作,心里感激,抬手道:“回皇上,臣等都是盡臣子本分,豈敢邀功,請皇上勿要過于贊譽。”

  朱栩擺手,道:“老將軍坐鎮西南諸省,功勞甚大,朕這次召老將軍進京,除了軍務,就是想親自見一見老將軍,以示朝廷的重視與感念。今天這里也沒有外人,老將軍且坐。在這亭子里,只有長輩晚生,沒有君臣!”

  秦良玉看著朱栩,看著他的臉色,看著他的眼神,看著他的動作。她南征北戰,閱人無數,豈會分辨不出真假,心里也甚是感動,抬手道:“臣本盡職,皇上恩重,愧不敢當,容馬氏放肆。”

  秦良玉說完,便在朱栩對面坐下。

  馬祥麟夫婦連忙也抬手躬身,陪著坐下。

  朱栩這才松口氣,端起茶杯道:“馬家鎮守西南,勞苦功高,朕待西南諸省百姓,以茶代酒,敬老將軍一杯,勿起!”

  朱栩說完,一仰而盡。

  秦良玉舉著茶杯,躬身道:“臣奉命,忠于職守,萬不敢當!”

  朱栩拿起茶壺,給秦良玉倒上,又給自己倒上,再次舉杯道“馬氏一族源自伏波將軍,乃忠良之后,馬氏祖上三輩起,為大明朝廷南征北戰,撫定天下,朕代朝廷,敬老將軍一杯!”

  秦良玉端起茶杯,道:“此乃為臣本分,不能盡善盡責,馬氏愧于朝廷!”

  朱栩再次倒上,臉上肅容道:“這第三杯,是朕要敬老將軍。朕年幼登基,欺朕者無數,唯有老將軍,盡心盡力,未見絲毫輕慢,言語懇切,為國為民,可見老將軍風骨,朕,三敬老將軍!”

  秦良玉面上動容,站了起來,端著茶杯,沉聲道:“馬氏深受皇恩,銘感五內,愿為皇上,愿為我大明社稷,粉身碎骨,馬革裹尸!”

  馬祥麟,張鳳儀也都站了起來,舉著茶杯,一臉恭敬決然。

  朱栩也慢慢站起來,看著秦良玉,這位老將軍一生戎馬,一生為國,一生忠誠,嘔心瀝血,可敬可重。他舉著茶杯,沉聲道:“老將軍必長命百歲,福壽安康!”r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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