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慶之的眉頭一皺,說道:“可是宿衛鐵騎是世家搞出來的呀,為的是這些家丁們掙來的軍功,能傳給這些掛名的世家子弟,不可能真的就撤編了吧。”
沉田子搖了搖頭:“世家的事,沒你想的這么簡單,就象這宿衛鐵騎的飛龍幢,那基本上就是庾家為主體組建的,代表的是他庾家的利益,因為這回庾公自己也從了軍,所以庾長慶的這個部隊能撈到首戰的機會,后面王家的,謝家的,郗家的宿衛軍,還沒跟進呢。庾長慶的部隊打到全軍覆沒,后續也沒有援軍,不就說明這些了嗎?”
沉慶之睜大了眼睛:“這種時候還玩見死不救?就不怕事后給處分嗎?”
沉田子冷笑道:“這些個世家高門,平日里這種爭權奪利的事做的少了嗎?那個黑手黨,不就是因為這些個世家高門自己內斗才會浮出水面,為世人所知么?現在黑手黨沒了,但不代表這些世家高門就擰成一股繩,他們之間,仍然會互相爭斗,互相拆臺。”
說到這里,沉田子嘆了口氣:“慶之啊,咱們要明白自己的地位,我們沉家,是吳地的世家,多年來一直給這些北方外來的僑姓世家所壓制,若非如此,咱們又怎么會一時煳涂,幫著天師道作亂呢?現在好不容易有寄奴哥讓咱們翻了身,我們更是要把握住這樣的機會。”
沉慶之的眉頭微皺,對著身后的軍士們沉聲道:“全都退下,這里有我和三哥觀察敵情就可以了。”
身后的數十名盾衛與弓弩手們行禮而退,就連三部八石奔牛弩也回到了盾中,大盾重新豎起,只留了一面盾牌的空隙以供二人隨時撤回,兩人就這樣站在盾陣之前二十多步的地方,顯得格外地突出。
沉田子嘆了口氣:“慶之,咱們自家兄弟,我也不瞞你了,這回王皇后和劉長史派我們來這里,就是要我們沉家家兵有機會立功的,我估計他們也跟宿衛軍里自己的人馬下了同樣的命令,庾家的飛龍幢想要立功先沖,就讓他們沖去,能孤軍打贏是人家的本事,但這樣的結果,恐怕早就在王皇后的意料之中哪。”
沉慶子嘆了口氣:“你的意思,是王皇后他們借著俱裝甲騎,來消滅掉庾家的這支軍隊?”
沉田子搖了搖頭:“我也沒這樣說,但不可能讓庾長慶的這支人馬,拿下戰勝的首功,他們自己本來也有撤回去的機會,但是看到我們消滅了敵軍的先頭部隊后,又回來再戰了,只能說,庾長慶誤判形勢,立功心切,又沒搞好和其他部隊的關系,終有這一敗,這點他大概是到臨死前才明白,不過已經晚了。”
沉慶之點了點頭:“所以他最后消滅了這一隊的俱裝甲騎,自己也戰死,算是有個交代,這樣庾悅以后也有機會重建庾家的部隊,是嗎?”
沉田子正色道:“是的,你終于看明白這點了。世道已經變了,以前世家高門只要掌握朝中的權力就行了,大家都不用搞兵馬,但是自從謝家組建北府兵,繼而靠著北府兵奪取了大權后,家家都起了這樣的心思。尤其是寄奴哥定下了非功不得爵,非爵不為官的規矩后,不僅是咱們軍漢,就連那些世家子,也是要靠軍功來保爵了。現在他們沒本事自己上陣,就靠著把能打的家丁部曲塞進宿衛軍里,以求軍功。”
沉慶之笑了起來:“世家的家丁們也非弱者,如果能出來從軍,并不是壞事,就象這些庾家的部曲,不也是能跟俱裝甲騎們拼一下嘛。只不過,他們建一個幢,幾個隊可以,但千軍萬馬,不是某個世家能負擔的。”
沉田子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慶之,你以后多留個心眼,世家們以后想要掌權,可能不止是要組建自己的家兵部隊了,對我們這些現成掌兵的大將們,也會多加拉攏,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沉慶之的眉頭微微一皺:“這樣不太好吧,我們是跟著寄奴哥,也是吳地的豪族,這些世家大族這些年來可是沒少欺負我們,何必在這個時候為他們效力?”
沉田子冷笑道:“不錯,世家是我們的仇人,但現在卻可以成為我們的助力。在朝中,我們沒有自己的力量,如果沒有王皇后這樣的頂尖世家相助,那我們頂了天也就是當個吳地的土豪,那朝中的權力,軍隊的擴大,土地的回報,都跟我們沒有關系。”
“寄奴哥是我們的恩人,所以我們全力為他效力,他打的仗我們全力參加,這是應該的,但是在打仗之外,難道我們不應該多留個心眼嗎?雖說戰場立功才是獲得收益的唯一規矩,但是立不立功,如何有機會立功,就不應該自己爭取嗎?”
沉慶之若有所思地點頭道:“所以,這次咱們沉家在這里可以獨當一面的機會,就是靠王皇后他們給的,你是這個意思嗎?”
沉田子點了點頭:“可以這樣說。西城這里,本是檀韶為主帥,榮祖打先鋒,我們沉家按說沒什么機會的,就是立了功,也不過是第二等。但現在宿衛鐵騎來了,老四也來了,那我們就有了立大功的機會,寄奴哥手下的兄弟太多了,瓶子哥留下的檀家的功勞要保證,榮祖作為劉家以后的戰將也要扶持,我們沉家雖然受了他的大恩,但從來不會是他最優先考慮立功的對象,就是大石頭和小石頭也是人家的徒弟,不是我們可比的。”
沉慶之咬了咬牙:“可是,我們這樣去為王皇后效力,對寄奴哥好嗎?他以后會怎么看我們?”
沉田子冷冷地一挑一字眉,正色道:“那就不是我們考慮的事了,王皇后劉長史為我們爭取來的立功機會,我們只要好好干就是,再說了,他們之間一直是鐵板一塊,不會有什么矛盾的,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