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著發帶,沖天高髻的劉榮祖,應聲而出,全副甲胄,手提大戟,端地是威風凜凜,讓站在他身邊的父親劉懷慎,都顯得有些矮小了,盡管劉懷慎也是身高八尺的壯漢,但在兒子面前,卻小了一號。
檀韶上下打量著劉榮祖,眼中盡是贊許之意:“好一員少年虎將啊,真不愧是咱們北府軍年輕一帶中威風赫赫的榮祖,我沒記錯的話,前年的京口武魁首,就是你吧。”
劉榮祖哈哈一笑:“讓阿韶哥見笑了,我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只能在鄉下混混,真正的英雄好漢,還得上陣滅胡才行,我爹這回帶我進北府軍,就是要見見世面,結識一下真正的猛將兄呢。”
檀韶看著劉裕,嘆道:“恭喜大帥啊,族中英杰少年層出不窮,看到他,我就想起當年的我們,也是這般年紀,還有猛龍,他……”
說到這里,他的眼睛突然有點紅紅的,說不下去了。
劉裕心中一陣黯然,自小到大,這檀家兄弟和孟家兄弟里,檀韶與孟龍符的關系最是要好,兩人也分別是兩家中武藝最高的孩子,那種感情遠遠超過平時的北府同袍,而孟龍符戰死的消息傳來后,檀韶也是反應最激烈的一個,這次想要率先沖鋒,奪取首功,恐怕也是想親手斬殺黑袍,為生死兄弟報仇呢,這會兒看到劉榮祖,仿佛就是看到了當年的孟龍符,又怎么不會勾起他心中的回憶呢。
可是劉裕還是強行打了個哈哈:“江山代有英雄出,我們總有一天會老去的,未來,一定是年輕人的天下,阿韶,這回我把榮祖交給你,你要是想沖鋒陷陣,就讓他代你去,想必他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劉懷慎笑道:“阿韶是我們北府軍著名的戰將,榮祖,跟了他,是你的福氣,還不快叫韶哥!”
劉榮祖笑道:“韶哥,一會兒你指哪兒,我就打哪兒,皺一下眉頭,不是好漢!”
檀韶咬了咬牙:“榮祖,活著比什么都重要,你的路還長,不必……”
劉榮祖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韶哥,我可不怕死,我還有兩個兄弟呢,這劉家的家業,自有人繼承,這一戰可是我們建功立業的機會,錯過這次,還不知道多少年才有這樣的大戰,能滅南燕,完成大晉開國以來第一次反擊胡人的壯舉,我就算是九死,也沒有遺憾的,請你不要顧念我的安危,作為戰士,就是要沖在最前面,而我跟你去西城,就是做這個事的!”
檀韶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劉榮祖寬闊的肩膀:“好樣的,好男兒,真不愧是寄奴哥的族侄,不愧是我們京口男兒,不過,有勇氣還不夠,在戰場上,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僅要眼著眼前的敵人,還得留意天上飛的,地上冒的,只有活著,才能殺更多的賊人,建更大的功!”
劉榮祖大聲道:“榮祖記下了,愿領命首登!”
檀韶點了點頭,看向了劉懷慎:“懷慎兄弟,令郎我就暫且收下了,你在這里也當心。”
劉懷慎微微一笑:“咱們各司其職,在大帥這里,我也有任務的,我的二兒子劉德愿,可是駕駛戰車的高手,哪怕是趕著耕牛,也能穩穩地把戰車以重裝馬車的速度沖過一丈寬的小門,只是,他可沒福氣跟著你啦。”
檀韶笑道:“久聞德愿兄弟是數一數二的御者,只不過,這次攻城,恐怕沒他的用武之地了,除非……”
他看向了北城的方向:“除非燕軍真的有騎兵從那里殺出吧。我倒是希望有這么一戰,能把燕軍的甲騎消滅,他們就徹底沒了出城反擊的能力,我們也好放手攻城呢。”
劉裕點了點頭:“大家各司其職。”他的目光看向了前方的城墻,在說話的這會兒功夫,原來還布滿了整面城墻,隨風飄舞的那面布幔列成的網絡,仍然在抵擋著一輪輪飛石的襲擊,遠遠看去,城頭的軍士們奔跑的越發得意,不少機關連弩與投石車,更是干脆給推出了掩體與障礙,就這樣肆無忌憚地向著晉軍的陣地發射。
劉裕的身后,一直執著令旗的劉鐘恨恨地說道:“這些個燕賊,太過狂妄,就靠著這點布幔,以為就能把我軍的攻擊化解了,一會兒赤特他們的火箭襲擊之時,才叫他們領會什么是厲害!”
王妙音緩緩說道:“可是赤特他們去了這么久,怎么還沒有動靜呢,我也沒有看到我們的弓箭手……”
她的話音未落,突然,只見前方的城墻附近,幾乎是瞬間騰起了百余朵火花,遠遠看去,如同一個個搖曳的燭光,騰空而起,迅速而準確地,飛向了那些布滿城墻的幔墻。
說時遲,那時快,這些火箭擊中了布幔,遠遠看去,火箭的末端都拴著硝石與硫黃的藥包,這讓火勢遇布即燃,只一分鐘左右的功夫,整個城墻,都幾乎在燃燒,而這會兒的功夫才能清楚看到,百余條動如脫兔的身形,從這面火墻前,走著之字,迅速地脫離,那是一個個挎著大弓,渾身上下披著土黃色的偽裝衣,遠遠看去與土地一色的神箭手呢,點燃這些幔墻的,可不就是這些剛才隱蔽接近城墻的神射手嗎?
王妙音感嘆道:“連我在這里,都沒有看到赤特他們是怎么過去的,看來,這些精英神箭手,不僅箭術超神,那偽裝潛伏的功夫,也是高人一等呢。”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兩個多月來,為了攻城,我軍可是悄悄地挖了不少地道,接近城墻呢,本是用于攻城時縮短沖擊的距離所用,這回為了燒掉守軍的布幔,也就先讓神箭手們用了,不過,他們現在要逃回來,可不是容易的事啊!”
王妙音的臉色微微一變,只聽到城頭遠遠傳來一陣鮮卑語的怒吼之聲:“千萬別讓這些晉軍跑了,射死他們,八弓神弩,給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