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乘大營,東轅門。
吳甫之跨馬提戟,意氣風發,在他的身后,一隊隊的精銳楚兵虎賁營,正在營中來回奔馳,列陣,幾百名軍士,正在匆忙地搬開十幾道營門前,那些橫著的拒馬和鹿角,為大軍出擊,作著準備。
刁弘仍然是一臉的白粉,在陽光的照耀下,這張白臉都在發光,但被額頭鬢角淌下的幾道汗水,沖出一條條的溝壑,露出里面本來的臘黃膚色,看起來格外地滑稽,他的臉上堆著笑:“可算把吳將軍你們給盼過來了,只要大楚的御林軍一到,區區劉裕,又何足掛齒?!”
吳甫之冷冷地說道:“刁司馬,你是怎么搞的,三千兵馬,也不是新征召的民夫,居然看到劉裕就一哄而散,這簡直是我大楚的恥辱。朝堂之上,已經有大臣提議,要對你軍法從事,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怎么向陛下請罪吧。”
刁弘嚇得幾乎要從馬上滾下來了,連忙說道:“吳將軍,這不是卑職的錯啊,撫軍將軍是一軍主帥,給京八逆黨所害,所以我們部下軍無斗志,再說,再說我們接到情報時說是不過有幾十名亂黨,可是到了一看,整個京口都在反賊手中,主帥的首級又掛在城頭,卑職實在是控制不住將士們啊,請您一定要跟陛下美言幾句,卑職以后一定會不忘此恩的。”
吳甫之的眼珠子一轉,笑道:“好了,刁司馬,我來建康這一年多,你對我也算不錯,還送了我兩處京口的宅院,這個交情,我姓吳的可不會忘。這次我搶先一步來,一方面是要討賊立功,另一方面,也是給你一個自效軍前,將功折罪的機會。”
刁弘的雙眼一亮,連忙道:“此話怎講?”
吳甫之一指大營前方,三四百步的地方,正在來回奔馳,時不時向著營中張望,還有些人在一些絹帛之上拿著炭棒畫著什么的斥候騎兵,說道:“京八賊派了斥候來探我們虛實,他們的主力可能就在附近,我們守在這里,一舉一動盡在敵人掌握之中,而之前你派出去的十余撥探馬,無一回報,這里是他們的地盤,我們只有主動出擊,才能消除這樣的被動。刁司馬,你在這里駐守一年,之前也是本地豪強,現在你的部下還有五百多人,正好在前面,為我軍先導。”
刁弘嚇得臉上白粉都是一陣掉,連忙哭求道:“吳將軍,您就別為難我了,京八賊可是多年征戰的老賊啊,我這手下,一半多是原來的西府兵,還有些是我刁家的部曲家丁,平時捕個盜,捉個小賊還可以,對上京八賊,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嗎?您可饒了我吧!”
吳甫之的臉色一沉:“你怕什么?本將軍讓你為先導,就是說本將軍的人馬,就會在你之后跟著,最多一里的距離,就算劉裕突然出現,你回撤就是,本將軍自然會保護你的。當然,如果你和你的手下敢戰,能戰,立下戰功,更是會重重有賞。”
刁弘咬了咬牙:“劉裕打仗,詭計多端,如果是看到我是先頭部隊,一定會縱兵突擊的,我的手下在京口城外就給此賊嚇破了膽,現在還沒回過神來,要是給他這樣一沖,肯定會全部崩潰啊。到時候我們這五百多人死不足惜,可要是沖亂了將軍的大軍,那可就麻煩了。”
吳甫之冷笑道:“你都想得到的事,難道本將軍想不到嗎?我這里有兩百鐵騎,都是甲騎俱裝,如果劉裕真的出現,那你可以收兵回撤,從我軍陣兩側退到后軍,我的甲騎會反突擊敵軍,然后大軍跟進,不會讓你有什么損失的。”
刁弘的雙眼一亮:“真的嗎,將軍會派騎兵保護我?”
吳甫之點了點頭:“這是我荊州軍的戰法,一線派出誘導部隊,而甲騎配置在一線部隊的兩側,敵強敵則誘導先鋒且戰且退,甲騎迂回攻擊,然后大軍跟進掩殺,沒有人能擋住我們的這套步騎聯合沖擊。即使是強如殷仲堪,楊佺期,司馬尚之的這些晉朝精兵,也最多勉強擋住甲騎的兩輪沖殺,對后面重甲長戟陣的迫進,也是無能為力。劉裕的北府軍有什么本事來擋我這套,我倒是很想看看。”
刁弘連忙點頭道:“吳將軍神威無敵,劉裕那些京八又豈是對手,卑職對您充滿了信心。只是,只是這個,為了更有把握,咱們是不是要聯絡一下后面的皇甫將軍和胡將軍,讓他們快點來會合,同時進軍呢?”
吳甫之沒好氣地說道:“刁司馬,你腦子里究竟裝的是什么呀?劉裕最多幾千黨徒,一無糧草,二無軍械,你看看他們這些斥候騎兵,都只能騎個馱馬,又無甲胄,哪能作戰?我這一軍過去都可能會把他們嚇跑,要是三軍齊至,只怕他直接打都不打,過江去廣陵了,然后把瓜州渡口一封鎖,轉而北掠江北六郡,那我們可就只能望江興嘆了。現在趁著他們還沒來得及逃跑,北府反賊的家屬還在這里沒去江北,我們這才急行而來,再過兩天,他們要是跑了,你來負責?”
刁弘連忙打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這一下拍得白色的粉末四散飄揚,在一片白色煙霧之中,他連聲道:“卑職愚蠢,又亂說話了。不過,不過支會皇甫將軍和胡將軍一聲,讓他們早點來會合,相互有個照應,總可以吧。”
吳甫之嘆道:“老刁啊,我實話跟你說了,朝堂上說是要拿你的首級祭旗,以正法軍的,就是皇甫將軍,要不是我給你求情,只怕你先到大營,早把你給斬了,看在你送了我兩處宅子的面子上,我好心給你個機會,你若不領情和我共建新功贖罪,那你現在就去叫他們吧,本將自行出擊便是。”
刁弘睜大了眼睛:“什么,他要殺我?我,我可是也給了他兩套宅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