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垂笑道:“阿蘭,怎么你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呢?”
慕容蘭不經意地拂了一下自己頰邊的小辮:“大哥英雄蓋世,眼里自然不會是尋常人等,小妹也是好奇,不知道你能佩服的,是何等的英雄豪杰。”
慕容垂的眼光變得深邃起來,漸漸地瞇成了一道線:“在這世上,我第一個佩服的,是我的兄長慕容恪。”
慕容蘭舒了一口氣:“小妹雖然出生之時,恪哥哥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但他為我大燕征戰一生,平宇文,滅段氏,攻克高句麗都城,擒得高句麗太后,逼其臣服,入中原擊殺橫行北方的冉閔,都是這位傳奇戰神的所為,可以說我大燕能建國,都靠恪哥哥打下的江山,大哥佩服他,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垂嘆了口氣:“你生得晚,出生的時候,前面的兄長很多都不在了,反倒是我這個幼弟成了你的大哥,這些年你也這樣叫習慣了,我也不阻止你,其實四哥,哦,恪兄排行第四,我是一直這樣叫他。我自幼就跟著四哥,我的這些兵法,武藝幾乎都是他教給我的,對我來說,阿大很遠,四哥很近,如師如父,亦兄亦友,我跟著他南征北戰,親眼見到他用兵如神,就是今天,我的用兵之法,也不過勉強能與他當年相提并論。”
慕容蘭倒吸一口冷氣:“四哥真有這么強?”
慕容垂笑道:“是的,他最難能可貴的,是面對幾乎絕望的境地,面對看起來不可戰勝的強敵,都能鎮定自如,對冉閔之戰,對方是縱橫中原多年幾無敵手的漢家戰神,其部下都愿為其效死的多年老兵,以我慕容家的強悍騎兵,都對他十戰十敗,后來我們說那是誘敵之計,但經歷過那戰的我們才知道,不是誘敵,是真的打不過。”
慕容蘭訝道:“不可能吧,我們慕容家無敵的鐵騎,在平原上打不過步兵嗎?”
慕容垂輕輕地嘆了口氣:“劉裕是這幾十年來第二個做到這點的人,步兵一樣可以利用地形,發揮自己最大的優勢,冉閔也有這樣的本事,他一直據守山林作戰,限制我軍騎兵的沖擊速度,誘敵,伏擊,合擊這些戰法,用的是極為純熟,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最可怕的敵人之一。”
“當年我軍十戰十敗,士氣低落,包括皇兄都想要退回遼東,只有四哥堅決反對,他帶上本部人馬,鐵索連環,就在中軍硬頂,吸引冉閔的主力猛攻,你想想看,一萬多老虎部隊這樣的強敵,不要命地沖擊我軍的中軍,那是何等的厲害,如驚濤拍岸,巨浪摧石,連我都一度以為必死無疑,只有四哥,能在這樣的攻擊中面不改色,箭無虛發,卻又一步不退,只這份鎮定從容,就不作第二人想!”
慕容蘭點了點頭:“確實是厲害,怪不得大哥這樣佩服。可惜四哥天不假壽,英年早逝,若他多活二十年,我們大燕一定可以滅晉破秦,一統天下了。”
慕容垂嘆了口氣:“也許這就是天妒英才吧,或者說上天不愿我大燕得天下,四哥若在,可足渾這個賤人還有慕容評這個老賊絕不敢害他,也就是我當時名望不夠,才讓他們起了歹心。所以說這世上我第一個佩服的,就是四哥了。”
慕容蘭笑道:“那你第二個佩服的,就是這個青龍了?他到底什么來頭,能告訴小妹嗎?”
慕容垂搖了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因為我若告訴你,你定會告訴劉裕,畢竟他是晉人,而且是操縱晉國軍政多年的幕后黑手,謝安在他面前都棋差一著,以后此人會跟劉裕有千絲萬縷的糾纏,你會跟劉裕一起對付他,我不能現在就把他的身份透露,畢竟,我也要用他來控制晉國。”
慕容蘭嘟起了小嘴:“劉裕又不要我跟著,我為什么要幫他?小妹知道自己是大燕的人,絕不會做出不利于大燕的事,大哥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慕容垂哈哈一笑:“好的,我的阿蘭,你可從來不會這樣撒嬌求人,這說明你非常想知道此人的身份,你就死了心吧,這個人的身份,如果我認為應該向你透露時,自然會向你透露,至于現在,是不可能的事了。我只能告訴你一句,我與此人少年時因機緣巧合相會,相知,在一起亦敵亦友這么多年,深知此人手段,現在我讓劉裕去草原,也是想保全你的心上情郎,他現在是斗不過青龍的。”
慕容蘭嘆了口氣:“真的是什么心思都瞞不過大哥,好吧,我不問了,那你佩服的第三個人,又會是誰?”
慕容垂的眼中冷過一道冷芒,表情變得可怕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佩服的第三個人,就是王猛,王景略!”
慕容蘭有些意外,睜大了眼睛:“大哥,那可是你的死敵啊,你怎么會佩服他呢?”
慕容垂恨恨地說道:“首先,王猛老賊才華蓋世,文武兼優,治國井井有條,讓秦國國富民強,糧食滿倉而不虐民,這等治國之能,百年未遇。更難得的是其人有將帥之才,可領兵滅國,我大燕就是毀在他的手上,如此蓋世才能,豈不是當世英杰嗎?”
“但是這種當世英杰的才能,還不足以讓我佩服,畢竟謝安,王導也有這樣的本事。他真正讓我佩服的,還是其作為大才,卻可行卑鄙無恥之小人手段,不僅能看出我和姚萇隱藏的野心,更是可以用偷換金刀這樣的毒計,幾乎滅我滿門,能讓我慕容垂輸得一敗涂地,無話可說,這樣的人我怎么能不佩服?”
慕容蘭的眼神變得落寞起來:“令兒太可惜了,你花了這么多心思培養,又是如此優秀的孩子,卻死在王猛的金刀計之下,我現在想起來都要傷心難過。”
慕容垂冷笑道:“只可惜王猛千算萬算,還是算錯了苻堅的愚蠢,為了那個仁君的形象,當斷不斷,致有此禍,所以說人臣即使厲害如王猛,不能看清大勢,也是枉然。”
慕容蘭突然笑了起來:“那剩下的半個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