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章 有誤
國軍現在占據著湘豫鄂挺進縱隊開辟的根據地，其實已經陷入進退維谷的境地。長期占領新四軍的根據地？以國軍的這點兵力，似乎還不夠。況且，還有來自日軍和新四軍的威脅。
要知道，新四軍也有自己的強項。他們神出鬼沒，突然之間集中優勢兵力，抓住國軍的薄弱環節猛烈攻擊。新四軍對豬婆山一帶的地形非常熟悉，等他們打掃完戰場，國軍的增援才姍姍來遲。淘沙洲的戰斗，就是明證。
可國軍如果就此撤離，無法向上面交待。新四軍的主力還在，不像皖南，基本消滅了新四軍的主力。就連軍部重要干部，不是被俘就是被殺。而新2軍和第22集團軍，出動上萬人，不但沒有消滅新四軍的有力力量，反而被新四軍消滅了一個團。
如果能把云兩山的湘鄂豫邊區領導消滅，國軍也能順理成章的撤離。當國軍收到軍統轉發的情報，馬上派人去云兩山偵察。結果顯示，云兩山確實有新四軍活動的跡象。
云兩山只是一個小山包，后面的山坳有一個小山村。據偵察的人回來匯報，那里駐守的軍隊不多，最多一個連。可是，小山村的人不少。而且，還有一家醫院，另外，還有一些不配槍的新四軍。
國軍的指揮官一聽，大喜過望。不配槍的新四軍，指的就是機關干部。新四軍嚴重缺少槍支，機關人員很少配槍。除了重要干部會配手槍外，其他人員一律不配槍的。
戰機稍縱即逝，國軍馬上派出兩個團，從東西兩側圍攻。為了不讓新四軍趁黑逃脫，發起進攻的時間，特意選在清晨。
云兩山的這個小山村，清晨顯得靜悄悄的，就像無人居住似的。剛開始，國軍還很高興，因為他們即將消滅新四軍的領導機關。國軍心里在嘲弄，新四軍就是雜牌軍，一點警惕性也沒有，連哨兵都沒有，是不是躲到被窩睡覺去了？
可是，當他們靠近小山村的時候，突然從村內射出一道道子彈，它們就像生命收割機，不停的收割著國軍的生命。顯然，小山村早有準備。剛才的安靜，就是大戰前的征兆。
遇到阻擊，倒也不算什么，那就從襲擊轉為強攻就是。可是，讓國軍恐懼的是，在他們身后，突然出現了大股新四軍，漫山遍野。
國軍歷來只能打順風仗，一旦戰局對他們不利，哪怕就是實力占優，也會一下子潰不成軍。偷襲變成了被襲。新四軍就像一群猛虎，他們奮勇當先，殺得國軍屁滾尿流。
當鄧湘濤接到新2軍轉來的電報時，整個人都怔住了。怎么會這樣呢？云兩山哪是什么湘鄂豫邊區的領導機關？簡直就是一個陷阱，只等著國軍往里鉆。
情報是軍統提供的，雖然鄧湘濤也提了建議，要防備新四軍設伏。可是，現在國軍真的中伏，鄧湘濤多少還是有點責任的。
鄧湘濤迅速將國軍中伏的消息，通過宋記茶館，以及孔祥宇，向政保局傳遞了這個情報。湘鄂豫邊區領導機關在云兩山的情報，是史希俠帶回來的。孫明華通過這兩條線，將情報傳給了軍統。
原本，這是政保局與軍統一次默契的配合行動，可哪想到，史希俠提到的情報，無形之中幫了新四軍一個大忙。到底是史希俠的情報有識，還是新四軍已經提前偵察到了國軍的行動？
孫明華收到情報后也傻眼了，事情怎么會這樣的結局呢？幸好，國軍和新四軍不管誰輸誰贏，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只要他們拼得你死我活，對南京政府就是有利的。
只是，作為情報處長，他感興趣的，是這場伏擊戰后的情報。孫明華關注的重點，在于史希俠帶回的情報是否準確。是史希俠的情報有誤，還是他故意帶回假情報？還是他像朱慕云所說，到了一趟襄西，就被新四軍同化了？
“慕云，國軍進攻云兩山，結果吃了個大虧。兩個團，結果回去的人，連一個營都不到。國軍在新四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孫明華依然找到朱慕云，想跟他商量此事。
孫明華“自作主張”，將情報傳遞給軍統，李邦藩得知后，并沒有生氣。相反，李邦藩對他的態度，明顯發生了變化。這讓孫明華很是佩服朱慕云，把李邦藩的性格捉摸得如此透徹，怪不得朱慕云在政保局能混得如魚得水。
“國軍與新四軍狗咬狗一嘴毛，他們誰的戰斗力強，與我們都沒關系。國軍傷亡一個多團，到時候在戰場上，與皇軍作戰的部隊，就少了近兩個團。這對皇軍來說是好事，也是值得慶賀之事。”朱慕云微笑著說，新四軍的戰斗力，確實令人刮目相看。
“國共雙方誰輸誰贏，與我們無關。可是這份失實的情報，卻是史希俠帶回來的。”孫明華意味深長的說。
“明哥想做點文章？”朱慕云笑著說。從他得知這個情報開始，就已經在給史希俠上眼藥。如果能把史希俠拉下馬，他絕對不會拒絕。
“我只想知道真相。”孫明華緩緩的說，對他來說，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這種事，很難找到真相，因為人心隔肚皮。就算我們把史希俠的心挖出來，也不會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史希俠提供的情報有誤，是不是可以認為，他帶回來的那個所謂交通員，也是假的？”朱慕云說。
“很有可能，據說史希俠把那封信重新臨摹一遍后，寄了出去。可是，這封信最后退回到了中山路七十四號。”孫明華說。
“明哥，這件事你得發聲，不能讓史希俠瞎胡鬧。”朱慕云說。
“我跟史希俠都是同一級別，怎么制止他？”孫明華苦笑著說，以前張百朋囂張跋扈，他以為是因為情報處是政保局第一處的原因。現在才明白，人家張百朋是正宗的日本人。這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
“我們應該向局座建議，史希俠此次去偵察敵情，不但讓三處損失慘重，而且帶回的情報也有誤。幸好是國軍當了替死鬼，要是讓皇軍受這么大的損失，史希俠恐怕已經被槍斃三回了。”朱慕云緩緩的說。
如果僅僅朱慕云一個人給史希俠上眼藥，或許史希俠的位子還能保住。但是，孫明華也向李邦藩匯報，史希俠此次的情報居心叵測，就不由得李邦藩不重視了。
史希俠帶回來的情報，幾乎就是相反的。什么湘鄂豫邊區領導機關在云兩山？那里根本就是新四軍設的埋伏，國軍兩個精銳團，就因為他這條情報，幾乎損失殆盡。
幸好損失的是國軍，如果是自衛軍怎么辦？如果是皇軍又怎么辦？史希俠有十顆腦袋，恐怕也不夠砍的。
孫明華的建議，代表了曾山的意思，而朱慕云的意見，自然代表李邦藩的態度。就算史希俠有武尚天支持，也回天乏術。再說了，武尚天對史希俠失望之極，不會像以前那樣堅定不移的支持他。
各方的情報，對史希俠都非常不利，最終的結果，也是可以預料的。根據慣例，由武尚天跟史希俠談話，向他宣布這個殘酷的事實。
“希俠，新四軍交通員招了沒有？”武尚天溫柔的問，既然史希俠不在其位了，他的工作有沒有干好，與武尚天都沒有關系。
“共產黨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各用辦法用盡了，依然沒有要招的跡象。”史希俠嘆息著說。
史希俠覺得很奇怪，今天的武尚天，語氣為何如此平和？還用上了“希俠”，這倒讓他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難道自己在新四軍根據地出生入死，終于感動了武尚天？
“既然沒招，那就算了。今天讓你來，主要是一件事，局里有意讓你換個環境。”武尚天緩緩的說。
“換個環境？”史希俠一時沒有明白這是什么意思，是讓三處搬離六水洲？還是…，史希俠突然心里一驚，武尚天今天這么客氣，不會是要撤自己的職吧？
“警察局雨坪區分局還缺一個副局長，不知你是否有意擔任？另外，綏靖主任公署政訓處，還缺一個副處長。”武尚天緩緩的說。
“為何要調我走？”史希俠滿臉通紅，如果是平級調動，他還能想得通。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可是，調動之后，給他都降了一級。一個副職，在不熟悉的部門，屁都不是。
“現在還沒有最后決定嘛，先征求你的意見。你還不知道吧，此次你帶回的情報，讓重慶的軍隊損失慘重。事實證明，你的情報有誤。這件事，局座很生氣，憲兵隊的本清正雄也大為光火。沒有把你撤職查辦，已經是很給面子了。”武尚天緩緩的說。
“這是過河拆橋！”史希俠不滿的說，但他看到武尚天臉色一凜，馬上又說道：“我寧愿在三處當個科長，也不愿意去警察局和綏靖主任公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