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最后一面

　　第二天，姜天明到政保局后，尹有海很快進來，向他匯報今天的日程安排。尹有海既是政保局的辦公室主任，又像是姜天明的管家，還兼著機要室主任的職務。同時，在緝私辦，又掛了個副主任。

　　“你把全局副科以上人員檔案的資料，全部拿過來。”姜天明吩咐著說，讓滕昊祖看這樣的檔案，就像大海撈針，但是大海撈針，總比無處下手要好。

　　“是。”尹有海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另外，關于處決陸冠峰的命令，我已經簽署，你送到情報處，讓他馬上執行。就在六水洲上槍決，免得夜長夢多。”姜天明說，陸冠峰竟然被軍統收買，讓他心寒。

　　“是。”尹有海雖然很疑惑，但還是沒有多問。拿著槍決命令書后，轉身去了情報處。

　　雖然姜天明先交待的是檔案的事，但尹有海明白，姜天明對槍決陸冠峰，更加重視。自從政保局成立后，他就擔任辦公室主任，對姜天明的心思，恐怕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陽處長，這是局座簽發的命令，讓你馬上去六水洲執行。”尹有海到情報后，徑直到了陽金曲的辦公室。

　　“不審了？”陽金曲見到命令，驚詫不已。他知道陸冠峰會被槍決，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這么急。

　　“要不，你去跟局座說？”尹有海冷冷的說，陽金曲是姜天明的親信，他才多說幾句，換成別人，放下命令就走了。

　　陽金曲拿著命令，去六水洲提人。警衛隊得知，他要槍決陸冠峰，卻不放人。因為，余國輝并不在六水洲上。一日三餐，余國輝的原則，都是在古星碼頭吃。就算陽金曲有姜天明的命令，但在六水洲，余國輝說了才算。

　　而余國輝的習慣，是要等到朱慕云回到碼頭，向朱慕云匯報了工作后，才會回到六水洲。有的時候，朱慕云回來的遲了，他要吃過中飯才回來。

　　“余國輝，你這個警衛隊長，辦公室設在六水洲，還是在碼頭？”陽金曲生氣的撥通了碼頭的電話，質問著說。

　　他在六水洲審訊犯人的時候，余國輝就經常跑到碼頭。今天這么重要的事情，余國輝竟然也不知道回來。

　　“陽處長，出什么事了？”余國輝笑吟吟的說，陽金曲仗著是姜天明的親信，在六水洲對他頤指氣使，他早就看不慣了。

　　“奉局座命令，今天上午在六水洲，就地槍決陸冠峰。”陽金曲冷冷的說。

　　“在六水洲槍決？陽處長，這不太妥吧？”余國輝說，六水洲上可沒設刑場，槍決的犯人，很少會在六水洲上執行。

　　“這是局座的命令，沒什么可更改的。你趕緊回來，我還得趕回去復命。”陽金曲說。

　　按照規矩，槍決的犯人，最后都能吃頓好的。六水洲上的廚子，手藝一般。余國輝特意讓郭傳儒，給炒了幾個好菜，帶到了六水洲上。

　　“陽處長，再急也不急在最后一刻吧？”余國輝提著手里的食盒，他可不想陸冠峰，死后的怨氣，積聚在六水洲。如果陸冠峰真有怨魂的話，讓他去找陽金曲就是。

　　“給他一個小時。”陽金曲看了看時間，姜天明不知道為何，突然就要槍決陸冠峰。其實，以他的調查，陸冠峰并未與軍統勾結，未必就得死。但既然姜天明簽署了命令，還指定自己執行，他就必須執行到位。

　　陸冠峰見余國輝提著一個食盒進來，擺著好幾樣好菜，還有一壺酒，他剛開始兩眼放光。但是，看到余國輝眼中憐憫的目光，他的身子，頓時停在了空中。他原本是警察局行動隊的人，對這樣的待遇，太清楚其中的含義了。

　　“余隊長，這是最后一頓了么？”陸冠峰癡癡的坐到桌子旁，面對滿桌的好菜，卻再也沒有心情拿筷子。

　　“慢慢吃，吃飽了才好上路。”余國輝坐到桌子對面，給陸冠峰倒了杯酒。不管陸冠峰之前，做了什么事，現在他要死了，人死如燈滅，一切都煙消云散。

　　“余隊長，能否請你幫個忙？”陸冠峰猛的喝干了杯中的酒，緩緩的說。

　　“只要我能做得到的，一定盡力而為。”余國輝說。

　　“請你幫我轉告局座，我從來沒有干過對不起他的事。”陸冠峰說，他到三科擔任科長后，雖然沒將朱慕云放在眼里，但對姜天明，還是很感激的說。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是被朱慕云算計使然。如果姜天明當時在局里，肯定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

　　“知道今天的槍決命令，是誰簽署的嗎？”余國輝緩緩的說，陸冠峰到現在，還對姜天明抱有幻想。可他哪知道，姜天明已經無情的將他拋棄了。

　　“是誰？”陸冠峰問。

　　“正是局座。”余國輝說。

　　“啊。”余國輝的話，破滅了陸冠峰最后一絲希望。自己只不過是收了點錢，但四個緝查科，哪個科長不收錢？還有違禁物品，如果沒有違禁物品的話，那些商人，又怎么會心甘情愿的送錢呢？

　　如果自己要槍斃的話，那其他幾個緝查科長，都要被槍斃。而且，最該槍斃的，就是朱慕云。他把持著經濟處，天天收錢。聽說朱慕云還搞了新花樣，讓商人在他那里買古董。原本三五元的古董，在朱慕云手里，動輒就是成百上千。古董的價值，不是看自身的價值，而是看商人想辦什么事。

　　“我現在真是后悔，好好的日子，不知道珍惜。”陸冠峰一臉懊悔的說，其他幾個緝查科長，都沒有問題，偏偏與朱慕云對著干的自己，卻被朱慕云查了。這其中的玄機，不用想也能知道。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余國輝嘆息著說，陸冠峰在局里開會的時候，對自己也是正眼都不瞧一眼的。人不要太猖狂，否則落難的時候，沒有一人會伸手相救。

　　“我能見見家人么？”陸冠峰說。他進入經濟處后，雖然天天花天酒地，但也娶妻生子。這個時候，或許他最掛念的，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不行。”余國輝搖了搖頭，順便看了一眼時間，陸冠峰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那我見見朱處長，總可以吧？”陸冠峰說，既然槍決自己的命令，是姜天明簽署的，再讓余國輝轉達什么話，已經沒有意義。

　　“你見他干什么？”余國輝詫異的說，陸冠峰擔任緝查三科的科長后，根本沒把朱慕云放在眼里，怎么會在最后的時刻，還要見朱慕云呢。

　　“有幾句話，我想跟他說。”陸冠峰說，此時他的內心充滿著苦澀，原本他確實很怨恨朱慕云，但現在，最想見的，確實是朱慕云。

　　“我可以轉達，但陽處長同不同意，那就不得而知了。”余國輝說。

　　對陸冠峰的這個要求，陽金曲也很意外。如果說陸冠峰要見姜天明，他能理解。就算是陸冠峰要見自己，他也不會覺得驚訝。

　　“你給碼頭打個電話，看朱慕云是否在那里。”陽金曲說，他暗暗決定，陸冠峰如果見朱慕云，自己得在旁邊聽著才行。

　　余國輝當著陽金曲的面打電話，朱慕云確實回到了碼頭，但是，他得知陸冠峰要見自己后，卻不想過來。陸冠峰死有余辜，他覺得沒必要再跟他講什么。

　　“朱處長，我是陽金曲，既然陸冠峰有這樣的要求，他馬上就要槍決了，你看是不是能滿足一下？”陽金曲聽到后，接過了余國輝手中的話筒。

　　“陸冠峰是經濟處的敗類，這樣的人死不足惜，見了面，還能說什么呢？陽處長，你替我見他一面吧。”朱慕云說，陸冠峰不比賈曉天，自己好歹有金條可拿。陸冠峰手里的錢，基本上都被井山騙走了，再見他一點意義也沒有。

　　而且，陸冠峰現在還頂著一個軍統分子的名義，自己與他見面，說不定以后會傳風言風語。在政保局混，時刻得提防各種暗箭。

　　朱慕云拒絕見面，倒是出乎陽金曲的意料。但仔細想想，他也能理解。陸冠峰是軍統分子，跟這樣的人見面，對朱慕云并沒有好處。朱慕云是個標準的小人，只能占便宜，不能吃虧。這種事情，他是有好遠，就會躲好遠。

　　朱慕云不想跟陸冠峰見面，陽金曲自然不能勉強。但是，當他向陸冠峰出示槍決執行令的時候，陸冠峰死活不在上面簽字。他的要求只有一個，要單獨會見朱慕云。

　　“不是跟你說了么？朱慕云不愿意見你。”陽金曲無奈的說，一個要見，一個不來，他這個執行死刑之人，夾在中間就為難了。

　　“那你開槍打死我吧，反正我不會簽字！”陸冠峰冷冷的說，雖然他在受刑的時候，是個十足的軟骨頭。但死到臨頭，反而硬氣了一把。

　　“你等著。”陽金曲無奈，只好去請示姜天明。

　　對陸冠峰最后的要求，一般人都會滿足，姜天明雖然恨不得他早點死，可是也得做做樣子。他親自給朱慕云打電話，讓他去六水洲見陸冠峰。這不是請求，而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