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一抹冷笑

　　一抹冷笑，膽顫心跳！

　　這是跟著百里良騮時間最長的武凌霜總結出來的，當然這樣的冷笑很少見。

　　一般自己人是根本看不到的，即使是敵人也很難領略到。

　　因為一般的敵人，還不值得他冷笑。

　　等到他冷笑的時候，那些被冷笑的對象，已經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安眠去了。

　　今天百里良騮在此冷笑，實在是因為這個道士太不自量力、太自以為是了！

　　這家伙簡直就是耗子上秤盤——不知道自己輕重的東西！

　　如果就是一個孤家寡人的跳梁小丑，百里良騮早就如同碾一只臭蟲，一下子就讓他粉身碎骨了。

　　可是剛才那萬眾歡呼的聲勢，讓他十分警覺，這個老道不是一個人在裝象！

　　百里良騮不是愣頭青，知道那些擁躉不能一個個去給他們弄弄干凈，只能通過殺雞儆猴敲山震虎的方式讓他們乖乖聽話。

　　于是，百里良騮看著那個道士在那里一千個不忿，一萬個不服地站著，決定今天花點功夫，專治不服。

　　“玄空道長是吧？你能說說你怎么玄，怎么空嗎？還有，你能解釋一下，你一個道士，為什么要搞個和尚頭出來？冒名頂替嗎？隨波逐流嗎？還是別出心裁，意圖嘩眾取寵？”

　　聽了百里良騮的話，玄空道長才意識到哪里不對。

　　只一留意，他就感覺到今天腦袋有些輕飄飄，小風一嗖涼滋滋煞是舒服。

　　他這才知道，他今天搞了一個潑天大烏龍。

　　他吃他這碗飯已經幾十年，本身又是一個非常機靈之輩，知道這個時候怎么修補也來不及了。

　　只有隨機應該，把這個出丑遮蓋過去。

　　于是，他扮一個可愛的害羞笑容，順手摸了自己禿頭一下表示對寶寶的安慰。

　　同是，這樣一摸，也是進一步確定自己引以為豪的高大混元巾確實沒有戴在腦袋上。

　　他這才開始回答百里良騮的問話。

　　“呵呵！這位官長不愧是官長啊，問小道的問題一環緊套一環！

　　“比如來佛給孫悟空帶的那個緊箍咒還緊上三分！

　　“你們笑什么？喔，想必是覺得緊箍咒不是如來佛給的，而是觀音，對吧？

　　“對！對個屁！觀音還不是處處聽如來佛的？

　　“你問我如何得知？你們是不知道啊，孫悟空其實是我道家人物！

　　“他的那些事情，我們如何能不知道？

　　“我主要道家當代最富盛名的道長之一，自然比別人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眾人聽這老道一套磨叨，心里竟然生出少許佩服。

　　現編現賣這樣的腦筋急轉彎還真不容易！

　　百里良騮見他東來西扯，意圖蒙混過關，當然不能讓他如意。

　　突然一聲斷喝：“咄！直接回答問題，不要胡扯！”

　　那個道長臉色邊都沒變，坦然地兜了回來，也不多話為自己辯解，直接就來。

　　“玄，乃道家鼻祖老子之言，當然也是他的意義——玄之又玄，眾妙之門，是為玄。

　　“空，空既是色，色即是空，看似空，萬物在其中，明不明白？

　　“玄空，一個指其深，一個指其高，又深遠，又高端，這就是我所追求，也就是現在的我。

　　“非但如此，今天我還給你們帶來一個現身說法，我從空中來，何處惹塵埃？這不占一個玄字？

　　“我舍棄了每一根毛發，以至于滿頭光光如日月，不帶一根煩惱絲，這豈不占了一個空字？

　　“玄空玄空，四大皆空！哈哈，世人哪里知道其中玄妙隱秘之萬一，不足與人道也！”

　　百里良騮聽得心中一樂。

　　哈哈，這老道果然能繞，這樣一來，不但把自己說得很是不俗，還他自己為何禿瓢這個大窟窿給堵上來。

　　高！實在算是個高人！

　　若不是遇上我，他可以說是立于不敗之地了。

　　不過呢，這些只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

　　難道你就開懷大飲了？

　　你如果在這些初級問題就招架不住，頹然倒下，也太讓我失望了。

　　繼續來！

　　接這招！

　　這時候，玄空道長還在那里吹，吹得方興未艾！

　　“我那個道觀啊，非常有名，名字就是響亮的“懸空寺”！

　　“懸空寺聽到沒？歷史悠久，起自五代北魏始皇帝時期…

　　“呵呵，一時高興，犯了個小錯誤，道觀的名字叫做“玄空宮”，而不是懸空寺。

　　“我堂堂正正的道家大教正一派道士，豈能住什么寺院一類的腌臜地方！

　　“說起我玄空宮，那真是源遠流長啊！名人輩出啊…”

　　只要有他在場，百里良騮向來是唱主角的，看著玄空道長興致勃勃地越看越來勁兒，當然不能讓他如愿。

　　他一句話插了進去。

　　“我說，這位玄空道長，你還是別再玄幻了好不好？

　　“現在我問你一個既不玄，也不空的問題，聽好！

　　“你剛才自稱是方外之人，那么我問你，你不屬于國家管轄嗎？

　　“換句話說，你不屬于我約盟的成員們？

　　“還有一個附帶問題，你如果不屬于約盟，那么你屬什么組織，你是誰的成員？

　　“還有更下一級的附帶問題，你的那些追隨者屬于誰？

　　“他們包括你的整個玄空宮所以人員‘以及你的信徒！

　　“這個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有一是一，有二是二！

　　“若有半點兒虛言妄語，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剛才還飄飄然，如同飛在云霧之巔的玄空道長，突然被百里良騮一嚇，竟然差一點尿了。

　　實事求是地說，玄空道長的各種機靈變是有的，打打機鋒也是上上之選。

　　但是要來真的，他們就不行了，簡直還不如普通老百姓。

　　有點像那些百無一用的書生。

　　不過，百里良騮這些問題雖然尖銳，依然屬于紙上談兵范疇，所以靠著機靈變，玄空道長就能把機鋒繼續打下去。

　　除非百里良騮二話不說上來動真格的。

　　因此，玄空道長繼續說下去，盡管在心里已經打起鼓來，用的語言也更加精心挑選了。

　　“我道教歷史悠久，浩氣凜然，乃國家之柱石，向來獨立于國家的管理機制之外，有很大的自由…”

　　“停！我聽你剛才說，你們一向獨立于國家管理之外，我聽你說的沒錯吧？我請你再重復一遍！”

　　百里良騮多敏銳啊！當即抓住了要點。

　　“你少嚇唬人啊！我就是那樣說的，你待如何，別說說一遍，十遍也沒有問題！我說——”

　　玄空道長一直就是這樣認為的，也一直有機會就這樣說的，他認為無論這樣想還是這樣說，都沒有毛病！

　　可是百里良騮絕對不這樣認為。

　　更確切地說，他反對這樣的認識。

　　更確切地說，他不能容忍這樣的說法和做法。

　　百里良騮厲聲喝住了玄空道長！

　　他認為這已經足夠了！

　　“不用廢話了！

　　“你們都錄音了嗎？

　　“都記錄下來了嗎？

　　“這些都是這位道長還有他的什么玄空宮和他的徒子徒孫無可推諉的證據！

　　“將來判罪的時候，這些都非常有用，誰也否定不了！”

　　玄空道長有些傻。

　　這都是什么人啦！

　　怎么就不按牌理出牌呢？

　　我方外之人本來就夠不講規矩，你們竟然比我們還概不吝！

　　這時候，百里良騮那里又催了：“這位玄空道長？怎么不往下說了？

　　“繼續來！繼續來！

　　“一些小插曲根本就擋不住你老老實實把真相告訴我們。

　　“說吧，時間很寶貴，越往后拖對你們越不利。”

　　玄空道長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剛才百里良騮提出的第二個問題。

　　都怪第一個問題，把我搞糊涂了。

　　“我提醒你一下，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會忘掉，怎么說都沒有人相信！

　　“第二個問題是，你說你不受國家管理，不受約盟管理。

　　“那么，你到底受誰管理！現在就給我說清楚！”

　　聽百里良騮這樣一提醒，再聯系剛才第一個問題的言來語去，玄空道長竟然覺得被氣得說不出來了。

　　他現在才知道，面前這個年輕人非常刺頭。

　　最讓人難受的地方，就是他不管約定成俗的說法是什么，偏要較真。

　　你們的那些官員，哪一個人見到本道長不伸出大拇指，夸贊本道長是世外高人？

　　我那幾句話也是你們那些俗人都這樣認為而且經常這樣說，我才照葫蘆畫瓢的。

　　可是到了你這里，你怎么就翻臉不認人了？

　　就是不認我這個世外高人了？

　　難道我這個世外高人還要受你們這些俗物管理？

　　你們不都是非常仰慕我們的成仙了道嗎？

　　難道我們學習道家的真道，還要按照你們的規矩來？

　　難道我們的所作所為還有遵守你們的規章制度？

　　還要給你們納稅？

　　還要經常去給你們匯報工作？

　　我這個道長還要你們任命，按你們的級別規定什么科長處長局長什么的待遇？

　　如果這些都沒有，服從你們的管理從何談起？

　　受你們的管理，我們還叫什么正一道教？

　　并入你的機關變成一個處室就得了！

　　既然從古至今都是這種狀態，我就那樣說說有什么關系？

　　我從今以后這樣的話可以少說或者不說，但是你也別欺人太甚！

　　一旦你撕破臉皮，我們大道教也不是好欺負的。

　　而且想到自己所肩負的使命，玄空道長決定在百里良騮咄咄逼人的進攻面前不能服軟！

　　于是，他放緩了語速，調低了語音，心平氣和但是語調堅毅地開始為自己辯護。

　　“對！我就是這樣認為，也是這樣說的，而且這是自從老莊思想成為中華上國三大教以后就一直如此！

　　“這里的教，是教化的意思，也就是今天人們提倡的教育！

　　“只有世人中的糊涂者，以為我們是在搞封建迷信。

　　“故而敵視我們，限制我們，甚至試圖取締我們，不過他們注定是要失敗的！

　　“因為我們道教，是真正的本土發展起來的一個教化的主力軍！

　　“歷史上看，無論唐朝，還是宋朝，都很是推崇道教。

　　“甚至在唐朝初期，黃老無為，成為主流思潮。

　　“和休養生息這一民生政策結合起來，成為廟堂政治的主流！

　　“雖然現在滿世界都提倡發財致富，人人都想辦法把經濟搞上去，把國內生產總值拉高，看是很熱鬧。

　　“但是，伴隨而來的惟利是圖、金錢掛帥、損人利己、急功近利也都沉渣泛起甚囂塵上！

　　“而在這個時候道家的清靜無為教化顯然就是一幅清醒劑，讓他們不要一路沉淪下去。

　　“而道家的長壽理論、長生之道，更是幫助人們擺脫眼前的熱切追求，沉靜下來，安心求道，謀求長遠目標，提供不可替代的幫助。

　　“你們如果不是故意把眼睛閉上，就該知道另一個大教——佛教，也難免陷入金錢的網絡。

　　“那個世界最著名的禪院也未能免俗，甚至帶頭一頭扎進紅塵漩渦，還東施效顰，效法世人，擔任什么總裁總執行官一類。

　　“那不就是一個為了賺錢而設立的職稱嗎？

　　“可見這世道人心，如同污泥濁水，滾滾流入一個罪惡的泥淖深坑中，勢不可當！

　　“另一個著名的教化流派，就是儒家，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是從他們那里出來，學而優則仕，結果如過江之鯽的贓官墨吏不絕于路。

　　“相比而言，道家的清靜無為追求長遠目標，就要比那兩家好得多！

　　“而且我們還有不少在家居士，也同樣講究清靜無為、遠離世俗紅塵。

　　“這些無疑是對社會進步的貢獻，起碼也是這個社會快速墮落的一個阻礙。

　　“既然我們能夠起到這個作用，就必須看到這是我們不受官府的管轄的一個結果。

　　“若非如此，我們就只能和那些贓官墨吏同流合污，因此我才那樣說。

　　“這不但是我們的一貫歷史，也不是我們不得不這樣作的現實！

　　“因此，我才愿意多做一些解釋。

　　“因此，我要代表我們玄空宮表態，我們會一如既往，堅持這個原則。

　　“因此，我希望各位父母官、各位大德賢能能夠理解和原諒我們。

　　“更希望我們的作法進一步得到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