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重天,離恨天最高。
六耳獼猴坐在兜率宮臺階上,歪頭望著太上老君,語氣懶散道:“如今我這金身有了、火眼金睛有了、七十二變有了、筋斗云也有了…那如意金箍棒你去哪里弄?”
道祖笑呵呵道:“那金箍棒也是老道煉的,原本是借給禹王去治水了,后來收在東海,兜兜轉轉被那猴頭取走,也是他的造化。”
六耳獼猴道:“若不是那神鐵認主,猴子能取走?我說老倌兒,您就別跟我聊這些彎彎繞繞了,那如意金箍棒本就是你留給猴子的。”
道祖笑道:“道可道,非常道。”
六耳獼猴撇嘴,“所以你用什么來代替如意金箍棒?”
“別急別急…”
老君說著向八卦金爐伸手一指,聽得“鏗”地一聲,爐蓋掀開,一根火紅的鐵棒從爐中飛出。
“這桿神兵叫做‘隨心鐵桿兵’,是老道按照那如意金箍棒的樣式打造的,威力也是不相上下,普天下除了老道,恐再無人能分辨出。”
老君隨手在那神兵上刻了幾道符文,“從此刻起,你便是它的主人。”
六耳獼猴伸手叫了聲“過來”,那神兵果然聽話地飄過去。
“太細太短了,變大一點!”
神兵依言變大。
“再大!”
神兵繼續變化。
“再大!”
六耳獼猴玩得不亦樂乎。
不一會,那鐵桿兵已經長了斗來粗,兩丈余長,矗立在那里,猶如頂梁大柱。
道祖笑吟吟地看著六耳獼猴耍寶也不出言阻止,等到那神兵快長到屋頂的時候,道祖才說道:“你讓它與天齊高也頂不到我這屋頂。”
六耳獼猴這才收了寶貝,將它變作繡花針藏進耳中。
“當初他斬出我這個分身,只是想做個逍遙自在地大劍仙,與天斗、與地斗,與那些如花似玉的女修們斗…結果還是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一定要把我捉住鎮壓在六兩湖,然后又收到這里,讓我做什么六耳獼猴…”
名為匡世棋的六耳獼猴說著躺了下去,雙手交叉疊著后腦勺,“其實我明白你們的意思,無非是想讓我這個分身去取代我那個漸漸不受你們控制的本體,然后把我當做傀儡,任你們宰割。”
太上老君道:“這你就想多了,取經小隊一路西行,那金蟬長老前后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讓你下凡去和那猴子爭一爭,無非是添他們一難,讓他們師徒之間再無嫌隙,從此一心西去,一旦你完成這項任務,從此天高地遠,任你來去,老道再不會對你拘束。”
六耳獼猴道:“讓老倌你許下這么大的諾言,可見這一難的艱難程度,說九死一生恐怕也不過分。”
老君問:“大道之行,可有哪步是簡單的?”
六耳獼猴不接話,開玩笑,誰要跟道祖聊大道啊?
“任務我已知道,我要如何混進取經隊伍?”六耳獼猴坐起來。
老君道:“一切自有定數。那取經小隊到如今仍是表面師徒,各懷心思,只要遇到個風吹草動,猜忌嫉妒之心無端而生,你自然有機可乘。”
六耳獼猴冷笑一聲,卻不予置評,道:“俺老孫去也!”
老君神態藹如地點點頭,“去吧去吧。”
六耳獼猴搖身變成悟空的模樣,徑出兜率宮,投下界去了。
待六耳獼猴走后,老君又掐指演算了一遍,確信沒有意外,這才轉過身,對著某處說道:“最關鍵的一顆棋子已經落下,此局過后,相信諸天萬界對他再無疑問。”
“有勞李道友費心了。”一道女聲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閃而逝,無影無蹤。
太上老君搖搖頭,嘆道:“只是有些可惜了。”
回應他的也是一聲嘆息。
老君不再多言,抬步走進丹房。
蠻荒祖地。
逍遙子和普賢大菩薩三百年一次的辯難將于一月后舉行,這次辯難,由逍遙子和普賢菩薩領銜,兩門弟子均可參與。
剛踏入佛國凈土的郭大路一小家子已經找到落腳處,這些日子,郭妙覺開始認真研究佛經禪理,準備到時在辯難大會上一鳴驚人。
如果別人知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居然要用一個月的時間參悟佛理,進而辯倒逍遙子和普賢兩位大能一定會當他是癡人說夢,但郭大路卻對自己的兒子信心十足,比姜菩提還要篤定。
“雖然我知道覺兒在讀書方面天賦異稟,但他到時要面對的可是逍遙子和普賢菩薩,我怕…”姜菩提私下找到郭大路,說出自己的憂慮,“我怕他會在心里留下什么難以彌補的破綻。”
郭大路安慰道:“你放心好了,跟那樣兩位圣賢辯難,贏固可喜,輸也不會覺得丟人…所謂來日方長。”
姜菩提一聽也覺得有理,點點頭。
“而且依我看,阿覺根本不會輸。”郭大路決定先給姜菩提做一點心理鋪墊。
“你為什么會如此有信心?”
“因為他是我們兩的兒子啊,你想想我們,這才用了多久,雙雙晉級天仙,跟鬧著玩似的,若擱以前你敢想?”
姜菩提道:“你的意思是…跟覺兒有關?”
郭大路笑道:“你這才真是燈下黑,阿覺雖然不修行,但他身上的福緣比我見過的、認識的以及知道的任何一位修士都要深厚,我們最初關于他是天生圣人的推斷恐怕是對的。”
姜菩提想要反駁,但仔細一回憶才發現相公說得并沒有錯,郭妙覺在天落山讀書的那幾年,已然成了整片山林的福星,萬物所向。
在距離辯難大會還有七天的時候,神魔大戰再次休戰。
蠻荒祖地自各路神仙妖魔降臨之后,戰爭并沒有比以前減少,只是改變了形式,不再是像以前那樣大亂斗,而是有規模、有組織、有紀律有策略地廝殺,輔之以辯難文斗,也算文武調和。
實際上,普賢和逍遙子辯難的兇險一點也不比神魔大戰為弱,甚至影響更為深遠,因為辯難之爭,爭的是香火氣運,爭的是這方世界至高無上的話語權。
另外,這次辯難,儒門“亞圣公”受東土神皇國之邀,也將參與其中,儒道釋三家首次同場辯難,可以說是祖地有史以來規模最大、影響最廣的爭鋒大會,放諸三界,也堪稱盛事。
因此,暗地里,那些隱秘而強大的土著大佬也在關注這場三教壓勝辯難大會。
此次大會的地點定在了青冥山的萬丈泉,大會未啟,神魔妖仙鬼諸道畢至。
郭大路一小家三口有兩位天仙坐鎮,又有郭妙覺這個福緣本緣加持,因而并沒有費太大勁就混進了大會現場。
到了二月十五這天,大會便正式開始。
青冥山三峰由三教各占其一,儒家首次與會,當仁不讓,率先開了頭,那位繼承了儒教至圣先師道統的亞圣公顯化真身,朗聲道:
“教化蠻荒,以仁為本!”
辯難大會,正式拉開帷幕。
開明宗義,三教提的都是教內綱領主旨,儒家說“仁者無敵”,道家講“不爭之爭”,佛門講“諸相皆空”。
三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辯難氣氛漸趨熱烈。
待第一輪結束時,仍是各勝擅場。
亞圣公氣勢豐沛、邏輯縝密;逍遙子汪洋恣肆、變幻多端;普賢菩薩舌綻蓮花、旁征博引。
場間大眾無不聽得如癡如醉。
待三家辯論告一段落,稍作休息時,一道極不和諧的聲音突兀響起:“聽來聽去,終究是老生常談。”
大眾循聲望去,看到人群中站起來一位白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