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墟,兩界山。
地獄門已經徹底關閉,黑衣郭大路收起蟠桃木劍,在山頂站了一會,轉身離去。
如今妖魔聯盟已經重回兩界山,那些土著的窮神們再次迎來惡夢般的日子,不過由于那些妖魔鬼怪們在圣墟大戰中損失慘重,因此暫時無暇顧及那些山神土地。
黑衣郭大路站在筋斗云上,漫無目的地一路向北,他越過高山、越國海洋、越過叢林、越過一座百萬人口的大城池、越過冰天雪地的琉璃世界,看到那傳說已久會唱歌跳舞的雪人,遇到那只永遠在天空飛翔的小鳥…不知過了多久,他到看下方有一條奔騰咆哮、一直向東流去的大河,他降下筋斗云,來到河岸,望著那條大河陷入沉思。
思緒逆流而上,往事蜂擁而至。
當初為了能跟魚靈靈一起去玄界探索真相而又不至于和父母完全隔離分開,郭大路特地用墨家機關術結合分身術、附魂術等道術制作了這個以假亂真的分身。
人間世的幾年,分身修煉不輟,進益雖不能和本尊齊頭并進,但也取得驚人的成果,其中最重要的一方面就是人格、精神和意志的逐漸成熟與獨立,他延續著郭大路本身的個性和人生軌跡,順其自然地發展成長,加上分身與本體從未真正地割斷聯系,因此他們除了修為境界有異,其他方面大同小異。
嘩——
河中央突然翻起一個三層樓高的大浪,打斷了郭大路的思緒,他抬頭看過去,發現那浪花中有位青衣書生手持竹桿毛筆,面對寒窗孤燈,正在奮筆疾書。
浪花落下,書生消失,接著后面一朵浪花中萬馬奔騰,一位手持長矛的大元帥率領千軍萬馬正在奮勇殺敵、攻城拔寨…
接著是喧鬧的大城都市商業景象,再然后是詩酒風流的文人墨客景象…
悠悠時光長河,常年奔騰不休,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郭大路駕筋斗云飛躍時空,不遠千萬里來到這條大河河岸,他站在河邊,回憶往事,看到了儒家至圣先師曾經看到過的類似的時光碎片。
郭大路抽出蟠桃木仙劍,隨手斬向河流,劍氣所至,橫過河水,留下一條細細的線。
前塵往事,就此一劍兩斷。
他抬起手,劍鋒在半空中翻轉,第二劍切向虛空,將他和白衣郭大路之間的那一線聯系徹底斬斷,從今天開始,他就是獨立的郭大路。
做完這一切,他收起蟠桃木劍,俯仰之間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后縱身跳進時光長河,“噗通”一聲砸出一串浪花,但很快消失于河水之中,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大河仍舊滔滔向東,黑衣郭大路不知所蹤,不久之后,一只紫金缽盂出現在河面上,隨著浪濤起起伏伏,不知要流向何方何處,不知要流往何年何月何時。
而在另一方天地時空中,也有一條大河,那河上飄著一片木板,木板上放著一位裹在汗衫中的嬰孩,順水而流。
時,空,并行不滅,亦皆可改變。
天落山蹤跡越發難覓,逐漸成為跳出三界的化外之地。
除了天落山依托的那座空前絕世的遮天大陣自行運轉以遮掩天機之外,五行宗第一法陣天才化機子的努力也不容忽視。
經過他的研究、修補和改良,那座算盡天機的遮天陣越發高妙難測。
“我能插手的地方其實很少,學到的東西倒是越來越多…”
天落山某座禿峰上,長發赤腳的化機子和白衣郭大路并肩而站,化機子說著話伸手指向那座疑似陣杵的孤峰,補充道:“這座千絕峰峰頂終年冰雪,但最近十幾年那冰雪開始融化,山峰的高度也在緩緩下降…”
郭大路道:“這種變化也在法陣的演算中?”
“沒錯!”化機子語氣中充滿某種崇拜的意味,“或者說這座法陣本身就是在‘隨機應變’,但我至今推算不出它的終極形態,不知道它最終落成時會是怎樣一種驚天動地的形態。”
“我也很好奇,所以我們聯手來完成它如何?”郭大路道。
“嗯。”化機子認真點頭,隨后看向郭大路問:“不過話說回來,你要布這樣一座大陣到底為了什么?難道你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當連天地都要瞞著?”
郭大路笑著點頭,“是啊,我準備組織一支妖物大軍,到時候反上天庭,先大鬧一番,然后和玉帝啊、道祖啊、佛祖啊他們談判。”
化機子瞥了郭大路一眼,“入了圣還是這么不著調。”
郭大路哈哈大笑,“有何不可?”
化機子道:“遮天陣固然曠世絕倫,因時因地而變,能夠最大程度地遮掩天機,但在上界那些真正的大佬眼中,這法陣恐怕還是有些不夠看,尤其是佛祖,動則就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慧眼一開,便能普閱周天之事,遍識周天之物…所以你要想在遮天陣中招兵買馬,反抗上界,是瞞不過他們的。”
郭大路突然道:“你剛剛說佛祖怎么,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沒錯,怎么?”
郭大路不語,陷入沉思,腦子里隱隱察覺到某件事的關鍵點,但具體是什么,一時想不起來,思緒紛亂。
化機子見狀,不再出聲打擾他的思路。
過了良久,郭大路將那思緒擱置一旁,取出昆侖鏡片和青丘小紅葫蘆,道:“有這兩樣東西在,便是佛祖道祖,也要晃他們一眼。而且,對他們而言,思慮較多,彼此之間也不是鐵打的同盟,有博弈,有牽制,不要說他們可能不會在意這里,即使真的發現我們在搞事情,估計也會先保持靜觀其變,等待對方先做出反應…而我們,就是要打這個時間差。”
化機子見到昆侖鏡片和小紅葫蘆之后,對郭大路后面的話就沒怎么聽進去,他接過兩大至寶,臉上表情激越難抑,自言自語道:“這鏡片若能用運用妥當,真有可能把大佬們的目光反射回去。”
郭大路笑意春風,目光漸趨深邃。
突然,他察覺到身上有條因果線崩然而斷,消失無形,臉上笑意不減,尤增深長意味。
晚上,郭大路和姜菩提同居一洞府,二人談禪論法、講經說義,郭大路隨口提起佛門對前生今世推演的緣由,姜菩提道:“推演前世今生來世是有求才應,有因才發,因為涉及層面太多,牽扯太廣,過程也極為復雜,即便是佛祖,也不會輕易推演,因為值得佛祖捻指的必然也不是尋常人物…”
這話猶如一道閃電劈過腦海,郭大路醍醐灌頂,終于想通了某件事,那佛祖雖然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能力,但他不會時時刻刻地在做這樣的推演,就好比一位數學博士自然能解二元一次方程,但他也不會一直在解方程。
更何況孫悟空的前世、今生和來世很可能全部牽扯到幾位老祖級的大能,恐怕佛祖也要謹慎行事。
好像西游記“獨角兕大王青牛精”那一難,佛祖明明探知了青牛精的來歷,但因為事涉道祖,他也沒有跟孫悟空明言,僅是暗示了一句而已,由此可見一斑。
郭大路回憶起在那白茫茫的五行秘境中,孫悟空打的那套拳,心中有個不成熟的猜測。
會不會有可能孫悟空很早就猜到自己會去秘境看他,或者其他人有可能去看他,于是他想通過那套拳法傳達某個信息。
那套拳法其實是“摩斯密碼”?只有重復打到一定的次數才能解開密碼的真相?
想起和孫悟空那些年的“網聊發紅包經歷”,郭大路不由自主地開個腦洞,說不定他使盡渾身解數,費盡心思解開悟空的密碼,結果卻是一句調侃:
“我,孫悟空,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