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州回曲城的高鐵上,郭大路傳音入密,給魚靈靈講了齊天大圣的故事,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郭大路故意把故事講得簡略,且多有杜撰,大鬧天宮及之后的故事也沒有提。
不過一向活躍的魚靈靈,故事還沒聽一半就睡著了,想必是第一次坐高鐵,體驗有些特別。
郭大路稍作調整,開始閉目冥想。
修煉之事,不分早晚,不分時地。
在冥想中,兩個多小時轉眼就過,從車上下來之后,他仰頭吐了一口濁氣,頓覺神清氣爽,小有進益。
“到了嗎?”魚靈靈恰好在這時醒過來。
“嗯。”
郭大路拖著行李箱走出車站,在出站口看到前來接他的郭青。
“我還擔心春運會晚點。”郭青說著接了行李箱。
“還沒到春運高峰期。”
上了車,郭大路問起郭青和田明娟的婚期:“不是說今年過年辦嗎,定的哪天?”
“這不等你回來定嗎?”郭青發動了車子,“大路你是不知道,從臘月28開始,初二、初四、初六、初八全有禮,而且都不止一家兩家,初六一天我們家要出六頭禮,我聽小嬸說你們家八頭。”
“出禮”是相縣方言,就是去親戚朋友家奉上禮金吃酒席的意思,所謂“六頭禮”指的是同一天有六家親戚朋友擺酒席,要出六份禮金。
郭大路笑道:“那你超市的生意豈不是好到爆?”
“是啊,這幾天忙到飛起,你當初讓我抓住酒席這塊市場的主意真是太有遠見了,我感覺我一個年關的營業額能超過前面一年。”
車子離開車站,兩個發小隨口聊著天,魚靈靈伸出頭一會看看郭大路一會看看前面正在開車的郭青,對他們的話題似懂非懂。
“不說這些了,你快幫我定一個好日子,我好準備下聘禮。”
“為什么會想著讓我來定?”
“你能掐會算嘛,我和鐵蛋都認你的,快給我算算。”聽郭青的語氣居然不是在開玩笑。
郭大路業已步入修行界,對時空的認知不同以往,“良辰吉日”的概念漸趨模糊,大氣運者,只要不做有損陰德之事,行止皆合時運,每時都是良辰,每天都是吉日。
不過,既然現在郭青誠心誠意地問起,郭大路就不能隨口敷衍,他動用揲蓍草稍作一番推演,說:“如果讓我定,那就初五吧。”
郭青聽了之后,當即拍板道:“那就初五,我也覺得初五最好,干嘛都搶在一天?只要人是對的,哪天結婚又有什么分別?”
在農村,喜酒定在單日是挺犯忌諱的,但郭青對郭大路定的日期毫無質疑的意思,其中的信任感可見一斑。
回到家之后,郭青正式宣布了初五擺喜酒的消息,家里的長輩聽說自然一力反對,脾氣不好的少不了要罵郭青兩句“不懂事”。
批評和罵聲郭青統統笑臉接著,但初五這個日子卻絕不會改了。
田家那邊聽了這個日子也有些黑臉,他們搞不懂向來靠譜的郭青怎么會在自己的人身大事上犯渾。
田明娟卻沒有任何意見,她還勸家里長輩說:“初六是他超市最忙的一天,初五辦了酒,正好不耽誤初六的生意,只要我們兩個人的心在一起,哪天不是一樣的?”
田父田母見女兒沒意見,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但田明娟爺爺卻表示了堅決反對,憤怒地表示,定這個日子的人一定是成心要害他們兩家。
田明娟只好給郭青打電話商量,郭青這才說出真相:“這日子是大路定的,所以不管別人說什么,都不能改。”
“我暗戀你那會,只有他說我能追到你,然后我真的追到了,現在他說我們要初五結婚,我們初五結婚一定是對的。明娟你要相信我,我這邊已經說服我爸媽了。”
田明娟把郭青的話轉告了家人,田父田母一聽是恩人郭大路定的日子,更加不會再提反對意見,田爺爺只能保留意見,一個人暗生悶氣。
郭大路回到家里后,已經是相縣規模最大家具店老板娘的郭媽,還是親自下廚給兒子做了一桌好吃的。
飯桌上,郭大路陪爸爸喝了兩杯,想到不久后就要去玄界,心里對爸爸媽媽格外舍不得。
金丹大道再誘人,也淡化不了父母之情。
郭爸詢問了一些關于學習方面的問題后,話題一轉,說起年初二要和大舅一起去省城并安參加一個木材拍賣會。
“去年十月份在景南舉辦過一場,我當時太忙沒來及去,這次一定過去看看。”
郭爸語氣平和,話語中那份自信氣場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郭大路欣喜于爸爸的變化,同時感慨事業和金錢不愧是男人們天然的化妝品,假如現在爸爸再面對他的那幾位老同學,恐怕氣場上要壓他們一頭了。
“你之前不是在找優質的桃木嗎,這次你跟我們一起去。”郭爸知道兒子在木工方面天賦異稟,繼承并發揚了自己的優秀基因,他雖然期望兒子以后能有更大出息,不再像他一樣做一個木匠,但兒子如果堅持要接過他的衣缽,以后繼續和木頭打交道,他心里也是能接受的。
“好。”郭大路答應下來,他之前在網上搜索優質桃木的信息,也有看到木材拍賣會方面的新聞,歐洲、德國每年都有類似的拍賣會,成交額倒不是很大,最高紀錄也不超過500萬。
新年前兩天,郭大路是家具店、超市兩頭幫忙,干活的過程中,絕不動用陣法道術,完全擺脫修行者的身份,就以一個普普通通凡人狀態做著各類雜活。
返璞歸凡,本來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當然,他每晚冥想煉氣的功課同樣不會間斷。
新年差不多就在這種忙碌中度過。
大年初二這天一早,郭大路就跟爸爸大舅一起去了并安市,盡管郭大路沒有特意用揲蓍草推演此行的結果,但他仍舊預感到這次拍賣會必有所得。
上午九點半,拍賣會正式開始,臺上擺出的木材,大多是年代久遠的陳年老木,有些木材其實已不具備實用價值,純粹滿足部分愛好者的收藏心理。
拍賣過程進行得波瀾不驚,沒有什么戲劇化場面出現,中途大舅以10萬塊拍了一棵150歲的橡樹樹干。
整整一個上午,并沒有桃木擺出。
中午,三人在酒店吃了午飯。
下午兩點半,拍賣會繼續。
沒想到第一塊開拍的木材就是一塊千年老桃木。
“這棵老桃木是靈州某村落村民從地下挖掘出來的,距今大約有1500年的歷史…”
主持人以專業的語氣和話術渲染著拍品的價值,最終報出起拍價:“這棵桃木起拍價25萬,每次加價不低于5萬,下面開始報價!”
主持人話音未落,場上有至少有六家作勢舉牌。
雖然大家知道這個“1500年”肯定有水分,但收藏老物件,玩得就是模棱兩可,誰能百分百地判斷哪個物件有多少年歷史?
“150萬。”
就在大家各自準備舉起30萬、40萬、50萬的價錢時,一道年輕的聲音平平靜靜地響起。
25萬起拍,一把加到150萬,這種加價手法,不是出自深諳心理戰術的骨灰級老手,就是人傻錢多的暴發戶。
大家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舉牌的年輕人,表情各異,然后紛紛放棄競價。
沒有太多曲折,郭大路一口價成交了那塊號稱“擁有1500年歷史”的桃木。
郭大路當然知道那桃木沒有1500年歷史,但他同時也知道,那棵桃木的材質上乘,不易多得。
“這塊桃木擺那里5萬5萬的加,最終估計能加到180萬左右。”
主持人落錘之后,郭大路還是跟爸爸和大舅解釋了一下,兩個長輩完全沒有異議。
拍到桃木后,郭大路對其他拍品已經沒有興趣,郭爸也沒有看到符合心意的木材。
三人最終帶著兩個成交單離開并安,等兩到三天后,木材送貨上門。
從初三到初五,郭青、郭大路和郭庭開三人每天的主題就是郭青和田明娟的婚禮,因為郭青一句“就想跟兄弟們一起來籌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郭大路和郭庭開兩人義不容辭的成了苦力。
“大路、鐵蛋,你們到時一定盯緊了,一旦發現有人對新娘動手動腳,或者對伴娘下手,要及時阻止。”
迎親之前,郭青鄭重叮囑了兩位兄弟,“亂新娘”的習俗在郭橋村還有所保留,郭青自己不去亂別人的新娘,自然也不會接受別人來亂他的新娘。
“放心吧,交給我們。”
郭庭開認真說道,他對某些明顯就是耍流氓的“亂新娘”行為,早就看不慣了。
郭大路也點了點頭,“好好做你的新郎,有我和鐵蛋在,沒人敢亂來。”
婚禮順利進行,田明娟爺爺雖然一百個不情愿,但最終還是出現在婚禮現場。
喜宴正式開席之前,要先放一波鞭炮煙花。
郭青作為厲鄉第一大超市的老板,這煙花鞭炮的排場當然也要排第一。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嗶呦嗵!
嘭嘭嘭嘭嘭!
就在震耳欲聾的煙花漫天綻放的時候,一個背著桃木劍的行腳道姑恰好路過厲鄉街,那道姑聽到煙花聲,轉頭望去,忽而眉頭一皺,因為她發現那漫天煙塵中,兩道煞氣正糾纏不休。
煞氣相沖,不宜嫁娶,這是常識。
“誰家選在今天辦喜事?”
那道姑停下腳步,略一猶疑之后,忽而左手掐訣,右手向半空煞氣交錯處一指。
她背后的那把桃木劍如離弦之箭般飛出,直斬兩道煞氣。
刷刷刷!
鳴蓮劍意展開,數朵蓮花瓣影浮現半空,煞氣頓時辟易。
道姑收回法劍,正要繼續趕路,忽然心中一動,轉身向放煙花的地方走去。
所謂救人救到底,她想知道到底是誰如此歹毒,為這家人定了今天的婚期。
婚禮現場,宴席已開,賓客們談笑風生、推杯換盞,一派熱鬧氛圍。
郭青爸媽正來來回回招呼客人,突然轉頭看到一位眉目清秀的道姑站在門口,心中好奇,忙走上前問道:“請問,你找誰?”
那道姑答:“找辦喜事的這家主人。”
郭青爸爸道:“我們就是,你找我們有什么事情嗎?”
那道姑道:“我想問你們一句,今天辦喜事的日子,是誰為你們定下的?”
郭青爸爸不解道:“我家下的一個大侄子,怎么了?”
那道姑道:“可不可以請你那侄子出來一見?”
“可以啊,我去叫他。”郭青爸爸說著轉身去叫郭大路。
一會,一身正裝的伴郎郭大路走了過來,他一眼看到那位道姑,客氣問道:“您找我?”
那道姑不答反問:“今日婚期是你定的?”
“沒錯。”郭大路點頭。
“你和這對新人什么仇、什么怨?”
“什么意思?”郭大路不解。
那道姑目光灼灼地盯著郭大路,問:“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年初五,迎財神的日子?”郭大路道。
“煞氣交匯,借煙火之勢對沖不休,戰火連綿,你讓他們今日嫁娶,以后還有安寧的日子嗎?”那道姑語氣平淡。
郭青爸媽卻聽得臉色大變。
郭大路灑然一笑,道:“的確如此,但我料到今日有神仙過路,必會出手相助,因此今日看似兇險,實則逢兇化吉、遇難成祥,是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日子。”
那道姑聞言一下愣住,片刻后,立掌道:“龍虎山岳照清。”
郭大路一抱拳:“郭橋村郭大路。”
岳照清微微頷首,然后說道:“是我多此一舉了,告辭。”
說罷轉身就走。
“后會有期。”郭大路道。
岳照清走后,郭二伯忙問:“大路,那人是誰?”
郭大路笑道:“我的一個道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