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復查了身體,恢復的很好,終于放心了。)
大雨下個不停,雷電卻逐漸停止了,這讓皇帝行在里的人們安心了很多,至少,沒有了被雷劈的危險。
據說啊,雷公總是會在這樣的天氣里用雷電劈死幾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
這里的人大部分都虧心,被雷劈的概率很大。
現在,雷電沒了,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避雷針這東西云瑯早就知道,他只是不愿意拿出來,跟這群人一起生活的時間長了,覺得被雷電劈死幾個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沒有什么不妥。
云哲的個子矮小,混在人群里危險不大,反正被雷劈的總是個子比較高的人…比如身高八尺的劉徹!
雨不斷地下,似乎沒有終結的打算。
帳篷外邊的江山如畫,卻沒有人理睬,大家都忙著奉承衛皇后。
帳篷里都是些婦人,這些婦人全部來自于皇族。
皇帝封禪泰山,諸侯王也紛紛攜家帶口的跟隨。
連日大雨阻斷了道路,行在中居然有謠言傳出來了,正如同董仲舒所說的那樣,有小人作祟,天帝發怒了,必須找出這個小人祭天,大隊人馬才能繼續前行。
司馬遷已經燒了很多龜甲,送給了皇帝,皇帝也召集了很多方士來解析龜甲上的紋路,來判斷吉兇。
本來云瑯也在召見之列,卻被云瑯一句‘無稽之談’就給拒絕了。
這種事情上,皇帝拿云瑯是沒有辦法的,在鬼神之說上,云瑯才是真正的宗師。
皇帝見過云瑯是如何神奇的弄死了李少君,如何神奇的在大雷雨中也安然無恙的。
所以,云瑯說出來的話雖然很無禮,卻讓皇帝非常的安心。
云氏也是皇族,當皇后召開皇族聚會的時候,云氏也該去,只是宋喬她們都留在長安,云瑯不好混在一群婦人中間占便宜,就派了自己的兒子出馬。
云哲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臉從濟北王妃胸膛上拔出來,他很想發怒,寬厚的性格卻讓他做出了相反的反應,給了濟北王妃一個燦爛的笑臉。
然后,被鼓勵了的濟北王妃就再一次將云哲摟進懷里,非常的用力,幾乎要把云哲按進她身體的架勢。
云哲再一次把臉拔出來,就想逃離這個可怕的地方,沒等他走遠,就被衛皇后捉住了手。
“都來看看,都來看看,這就是云氏子,陛下也夸贊過的好孩子。”
皇后的聲音剛落下,帳篷里的空氣就像是凝結了一般,云哲感覺到無數雙眼睛在看他。
“永安侯之子云哲拜見長輩。”
云哲抱拳施禮,卻沒有彎腰,長身玉立的模樣頗有幾分父親的風采。
“這就是讓陛下親口說——恨不生子如云哲的那個孩子?”
衛子夫笑吟吟的道:“正是,你們看看,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長的,誰看誰喜歡。”
云哲施禮道:“皇后謬贊了,云哲也只是一介普通頑童。”
“說自己是頑童的孩子,可不是什么頑童,永安侯世子過謙了。”
濟北王妃笑吟吟的走過來又想把云哲抱進懷里疼愛一下。
衛子夫笑道:“這孩子可是阿嬌親自給藍田公主選的夫婿哦!”
濟北王妃的腳步立刻就停了下來,像是被釘子釘在地上一般,一動不動!
不過,她畢竟是老于世故的狐貍精,眼珠子轉一下,就從袖子里掏出一顆色彩斑斕的琉璃珠子炫耀般的展示了一圈,然后就和藹可親的拉起云哲的手,將琉璃珠子放在云哲的手里,得意的道:“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據說人世間這樣的東西不超過十枚,今天見了永安侯世子覺得親切,就當做見面禮。”
云哲低頭瞅瞅手上的琉璃珠子,有些疑惑,他記得這東西家里好像很多,自己跟曹信他們趴在地上彈彈珠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東西。
自己贏了好多,小木箱子都快要裝不下了,怎么就只有不到十顆?
藍田手里還有更多,她喜歡用這東西當彈子,打彈弓的時候常用…
抬頭看見濟北王妃一臉期盼的等著他夸獎呢,心中一軟,就鄭重的將這顆彈子收進懷里,在滿堂貴婦們的注視下彎腰施禮道:“長者厚賜,云哲不敢推辭,稟明家父之后,再謝長者。”
濟北王妃滿意的點點頭,驕傲的道:“好孩子配的上這樣的賞賜,也請世子稟報君侯,濟北王府隨時恭候君侯到來。”
這一幕落在衛皇后眼中卻別有一份感慨。
琉璃珠子就是云氏琉璃作坊里生產的,云哲身為云氏長子,哪里會少什么琉璃珠子。
即便是她那里,云氏也送來了大量的這東西,早就不稀罕了,濟北王妃手里的珠子,還是陛下賞賜濟北王的時候,隨意塞進去充數的。
云哲明明被不懷好意的濟北王妃給羞辱了,這孩子卻能以德報怨,壓下心頭的不快,在眾人面前給足了濟北王妃面皮。
這是真正的君子行徑。
看著云哲輕聲細語的跟這些已經知道分寸的貴婦們交談,衛皇后沒來由的想起自己的兒子。
那個孩子年幼的時候跟云哲一般心軟,不知為何,年長之后卻變得乖戾無常了。
怏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衛皇后單手托腮繼續瞅著溫潤如玉的云哲暗自猜想。
“或許,云哲跟隨陛下時間長了,也會變成據兒一樣的性格吧!”
“久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長居芝蘭之室,久而不覺其香!”
曹襄抬屁股放了一連串的響屁之后,繼續將羊腿放進嘴里大嚼。
云瑯嘆口氣,挪到上風位之后道:“貴人了啊,講究些,莫要辜負了尊貴之名。”
霍去病也放了一連串的響屁之后道:“尊貴人也要放屁,更何況我們今天吃了很多豆子。”
云瑯的肚皮也很脹,腸蠕動對他也是有效的,他也想肆無忌憚一把,想想自己跟曹襄,霍去病畢竟差了兩千年的進化歷程,不好有返祖現象,便起身離開,來到帳篷外邊,在暴雨的掩飾之下完成了排氣過程,回到帳篷之后,就繼續剛才的話題。
“云哲是不同的,這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你們只要看他身處曹信,霍一,霍三等人的包圍之下,依舊茁壯的成長成一個好孩子,就該對他有信心。
莫說陛下對他的影響了,就是我這個親爹,對這個孩子的影響也沒有多少了。
天知道這孩子到底是怎么長的,主意正的要命,陛下想通過言傳身教改變這孩子,沒有什么可能。
相反,跟這孩子相處的時間長了,反而會被這個孩子影響,反正現在啊,我就不敢在這個孩子面前顯露自己暴虐的一面,生怕被這孩子給鄙視了。
我不想讓自己的兒子看不起。”
云瑯把話說得情深意切,曹襄,霍去病兩人的理解方式卻發生了明顯的偏差。
“你的意思是曹信這孩子是一個壞蛋?”曹襄丟下羊腿就開始質問云瑯,畢竟,這孩子是交給云瑯教育的。
“我可沒有教曹信聽你的墻根,在你門外埋炸彈!”
霍去病道:“霍一也就罷了,跟他母親一樣是個廢物,霍三我倒是很滿意,雖說蠢了一些,多少還有幾分我的風采,你對霍三也不滿意?”
云瑯嘆口氣道:“我是以霍光為模板來評價這幾個孩子的,在我的弟子中,恐怕也只有霍光,云哲這兩個孩子以后能夠成為精彩人物。”
曹襄撇撇嘴道:“你把霍光調教成了一個大混蛋,把云哲調教成了一個君子,你就不怕他們以后會起沖突?”
聽曹襄這樣說,霍去病也抬起頭等著看云瑯如何解釋,明暗,善惡永遠都是對立的。
霍光小小年紀已經顯露出了超越常人的果決,心腸之狠,手段之毒,殺伐之凌厲,早就讓曹襄跟霍去病不敢把他當做孩子來看待了。
云哲過于善良,行事過于正大光明,這樣的兩個人注定不可能走到一條路上來的。
云瑯笑道:“黑暗跟光明永遠都是同時存在的。
光明的世界里,人的一言一行都會受到約束,在這樣的世界生存長久了,只會誕生出更大的惡來。
黑暗的世界里,人的欲望會得到徹底的放縱,在這樣的世界生存長久了,人的善念就會復蘇,只有最大的惡果上,才能開出最美的花朵。
我們在黑暗中尋找光明,也在光明中尋找黑暗,這才是人的本性,人的本來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