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很多很多年了…西北地從未像現在這般平安過…
麥子已經吐穗了,糜子已經成熟了,谷子也結穗了地里的豆莢已經開吃了,一切都預示著今年會有一個不錯的收成。
讓河西四郡的人奇怪的是,直到現在,山里的土匪,草原上的馬賊,以及兇惡的頭人們都表現的非常克制。
往年的這個時候,不論是土匪,還是馬賊,亦或是頭人,都已經開始活躍了。
土地里的莊稼雖然是羌人自己的,然而,最終說了算的卻是土匪,馬賊跟頭人。
在羌人的記憶中,這片土地上真正的主人就是土匪,馬賊跟頭人。
現在不是了。
馬賊們正在修路,土匪們也在修路,至于頭人,他們需要為修路的人支應大筆的糧草。
云瑯統帶著大軍從北向南橫掃過來,他們不放過任何一處山寨,也不放過任何一個馬賊,更不能容忍那些修建個土圍子將一些羌人圈起來就說自己是頭人的人。
這樣的活計,衛將軍衙門干起來非常的順手,他們在關中就干過一次,這一次,效率更高,麻煩更少。
所有的豪強都在云瑯的打擊之列,他甚至準備把這樣的行動立為永例——每隔三五年就來一次。
此地民風彪悍,就需要更加強有力的律法來約束。
霍去病是孤獨的,云瑯看到霍去病一人騎著馬在曠野上來回奔馳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他。
這樣的人或許就該在勝利的那一刻死去。
一旦沒了戰爭,對他來說,剩余的時間并沒有多少意義。
曹襄也走了,走的時候瘦了很多,至少大肚腩不見了。
此時此刻,云瑯是幸福的。
向后看,有他最強有力的兄弟在護衛他的后路。
向前看,有他最貼心的兄弟在為他斡旋。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治理好河西四郡。
云瑯以每日二十里的行軍速度向武威進發,大軍每日行走二十里地是定數,也就是說,那些修路的勞役們,每日都需要修好二十里路。
這是一道死命令,修不好,只有死路一條。
以前的時候,當修路的主力還是大漢勞役的時候,云瑯并沒有下達這樣殘暴的軍令。
自從他手里有了更多的馬賊,土匪,以及不法頭人之后,就開始有了這樣的軍令。
這非常的公平,這些人趴在羌人百姓身上吸血多年,現在該是反哺羌人百姓的時候了。
云瑯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將路修通,要在最短的時間里壓榨干這些人所有的利用價值。
所以,這條路被很多人稱之為——血肉之路!
很多年后,凡是行走在這條大陸上的人,都會唱一首悲涼的歌謠。
同樣喜歡唱悲涼歌謠的人還有李廣利。
太宰李息的軍令直到現在都沒有撤銷,所以,他至今不能進入玉門關。
皇帝需要的汗血馬他沒有弄到一匹…
他只好帶著自己的不良人軍隊,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荒原上流浪。
現如今,他們成了大漢國最熟悉西域的一支軍隊。
從他們送來的軍報中云瑯得知,他們最遠已經抵達了那個大夏國,并且與大夏國的軍隊打了兩場,劫掠了兩座城池。
云瑯認為這非常的合理,大漢帝國必須有一支游弋在外的軍隊,向西域的胡人們宣示大漢帝國的存在。
云瑯的奏折獲得了皇帝的贊同,于是,李廣利想要凱旋回家的夢想只好無限期的向后拖延。
李陵的大軍離開了藍氏城,終于向身毒人舉起了屠刀,大月氏人以及西域的仆從軍們成了她的先鋒。
就算沒有謝寧的消息,云瑯也能想象到劉陵現在是如何的威風。
近兩百萬人,如同蝗蟲一般進入到身毒境內,對那個國度來說絕對是一場浩劫。
東西方的碰撞遲早會到來…云瑯希望先由匈奴人來試探一下。
他甚至有些期待與劉陵再次會面,那時候的劉陵相比早就沒了現在這樣的小家子氣,該成為一位偉大的女皇了。
在原來的歷史進程中,匈奴人依舊在西遷,迫使害怕匈奴人的大月氏人入侵了身毒,繼而在身毒北部建立了強大的貴霜帝國。
在這之后,大夏希臘人,塞人,以及安息人也紛紛進入了這個富饒的地方,從此,讓這個古老的種族分崩離析,再也沒有建立起真正的統一國度。
亂世很適合劉陵這樣的野心家建功立業。
與之相對應的是——大漢帝國已經完成了在東方的拓展。
云瑯完全可以期望,在接下來的百年內,大漢帝國會迅速的成為一個強大的讓人不敢仰望的光輝存在。
腳下的路依舊在向南延伸,每天都有二十里的進度,對于這一點,云瑯非常的滿意。
只是經常有大規模的奴隸暴動,這讓他有些心煩。
好在,有李陵,李勇,李紳等人壓制,每一次奴隸暴動之后都會在短時間內平息下來。
這樣也造成了另外一個不好的結果,那就是捕捉來的土匪,馬賊,以及惡劣頭人的數量在不斷地減少,并不能完美的完成云瑯最初的計劃——即道路修建完畢,這些人也損耗殆盡!
所有民族對另外一個民族的統治都是從殺戮開始的,且沒有一個例外。
云瑯在執行有選擇的殺戮,無論在何時,土匪,馬賊,惡劣頭人都只是羌人龐大人口中的一小撮。
只要保護好大部分老實的百姓,對于這些小部分渣滓,羌人們對他們的去留并不在意。
而地方上沒有了強人,正好適合大漢帝國的官吏進駐,最終完成對羌人的統治與同化。
云瑯在河西四郡的政策兩極分化的厲害,一方面鏟除掉地方豪強之后,羌人百姓的負擔在急劇的下降,在繳納過高額的官府賦稅之后,剩余的東西全部歸自己,且不用擔心有人來搶劫。
即便云瑯在河西四郡執行的是三稅一的政策,河西四郡的羌人依舊歡迎。
在這之前,羌人從來不知道也不清楚自己該繳納多少東西給頭人,馬賊以及土匪。
有了秩序的地方慢慢就會平靜下來,隨著羌人逐漸歸化,云瑯相信,這些人日后繳納的賦稅將會與漢人看齊——即十稅一。
這需要一個過程,任何獎賞都要基于羌人自己的變化,毫無節制的將好處給羌人,會讓他們覺得自己天生就該享受這些好處,從而不愿意起歸化之心。
霍光殺了吳彤!
云瑯覺得霍光過于小心了,應該將長史姜環一起殺掉,如今的河西四郡,用不著有別的聲音存在,在河西四郡即將迎來大發展時期,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至于劉據…云瑯覺得他會成為大漢國的君王。
不是因為他們這群勛貴不同意,而是皇帝劉徹自己就有很大的不同意見。
他認為自己還年輕,有的是精力來治理國家,還不需要一個時時刻刻提醒他遲早有一天會老去的太子存在。
劉徹把自己的皇權看的比命還重要,哪里會輕易地交割出去?
基于這一點,不論劉據是愚蠢還是聰慧,他永遠都不可能成為一個讓劉徹滿意的太子。
除非——他今年只有一兩歲!
張掖郡近在眼前!
云瑯縱馬穿行在大片,大片的農田里,并不理會那些驚慌的羌人農夫。
這里的人總算是開竅了一點,至少懂得了平整土地,至少知道了開溝灌溉,至少懂得了給土地積肥。
別看這只是很小的一點進步,對于河西四郡的羌人來說,這是翻天覆地般的改變。
“明年,沿著弱水兩岸,還會有兩萬畝水澆地開發出來,張掖郡的遷居之民,也會沿著弱水兩岸布置,今年,安置五萬移民已經是張掖郡的極限了。”
張掖刺史陳爽不敢過于靠近云瑯,見牧守在地頭停下戰馬,就連忙拱手稟報。
云瑯笑道:“葛川先生過謙了,張掖郡能有現在這樣的農田規模說實話已經超出我的預料。
回頭會有表彰文書上奏陛下,葛川先生的功績,本官沒有忘記。”
陳爽連連謝過,又輕聲道:“聽說朝堂上對君侯在河西施行的政策不滿?”
云瑯點頭道:“確實有一些卑鄙小人認為我在河西施行的是暴政。”
陳爽嘆口氣道:“他們身在長安膏腴之地,如何能知曉我等在蠻荒之地施政的艱難。
若是沒有我漢人移民加入,下官決計不敢在張掖郡推行新農業計劃。
如果我們不能徹底羈縻住羌人,這樣做無異于資敵。”
云瑯笑道:“葛川先生盡管放心,我們既然要把河西四郡徹底的納入版圖,自然就不會輕易地放棄。
羌人是最適合歸化成漢人的種族,只要我們時時注意莫要讓羌人群中出現強人,兩代之后,此地將不會再有什么羌人一說了。”
陳爽笑道:“誠如君侯所言,下官已經在漢人中招納敢戰之士,一旦張掖軍司馬府組成,下官就可高枕無憂。”
云瑯大笑道:“離開長安,諸公都是提著腦袋在為君分憂,牧守,牧守,沒有牧羊犬跟鞭子如何牧守?
葛川先生盡管在張掖郡成立軍司馬府,不僅僅張掖郡要成立軍司馬府,河西四郡都應該成立,而且應該是重中之重!”
陳爽見四下無人,就低聲道:“是否要上報太尉府?”
云瑯看了陳爽一眼道:“軍司馬當由太尉府派遣!”
陳爽連連點頭道:“如此,下官這就起草文書,上報太尉府,請太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