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靜處理的軍中事務,很大一部分就是來自云瑯收取的這些昆侖玉。
大軍外出,其實就是一場有組織有計劃地搶劫行為,而河西之地是一個沒有律法的法外之地。
在河西走廊,云瑯的話就是王法!
云瑯的在河西之地出口成憲的權力源自于大漢朝廷。
所以,在這里得到的白玉除過一部分必須上繳國庫之外,剩余的按照慣例,就必須分送支持云瑯,以及給了云瑯權力的人,包括皇帝!
云瑯也喜歡用這種方式來暫時交好那些人。
霍光對這些白玉的分配工作做得極為細致,而夏侯靜就是專門按照白玉等級分配這些白玉的執行人。
從那張寫滿名字的禮單上,夏侯靜沒有發現有太子劉據的份額。
看到禮單的時候,夏侯靜還在佩服云瑯的見識以及城府。
在老皇帝沒死之前就向太子獻媚,絕對是一種找死的行為,如果人人都能像云瑯一樣加大獻給衛皇后的白玉份額,不給太子一塊白玉,這個世界也就徹底安寧了。
在察覺司馬相如居然也投向太子之后,夏侯靜立刻就改變了自己的想法。
他覺得云瑯不給太子白玉是一種極大的失禮行為。
必須將云瑯這里有大量白玉的事情告知太子殿下,免得太子殿下受到損失!
在夏侯靜保證云瑯不會殺自己之后,司馬相如慌亂的心也就慢慢平復了。
也就慢慢的找回了自己高人逸士的風范,與夏侯靜一起飲茶談笑。
夏侯靜抱怨司馬相如的到來耽誤了自己處理公務的進程,就很自然的把自己的一半公務交給司馬相如一起處理。
不知為何,司馬相如在處理公務的時候,不知道發現了什么,臉色越來越難看,勉為其難的幫助夏侯靜處理完公務之后,就匆匆的離開了。
等司馬相如走遠之后,夏侯靜冷冷的看著他的背影,無聲的笑了一下,將攤開的文書一一合起來,抱在懷中,去隋越那里繳令。
蘇稚沒有見過司馬相如,躲在暗處看過司馬相如之后,就匆匆的來到云瑯的帳篷。
打散自己的發髻,將長發披散下來,懶懶的坐在錦榻上看著云瑯露出難以猜測的笑容。
云瑯放下手里的毛筆,將剛剛批閱完畢的文書遞給霍光道:“受降城運送來的羊皮少了一千四百張,命負責押送的人三日內補齊,如果不能,就地斬首!”
霍光領命,離開帳篷,云瑯就轉過頭看著蘇稚道:“看你不懷好意的模樣,應該是見到司馬相如了吧,想要笑就笑,別憋著,會憋出毛病來的。”
蘇稚笑道:“沒敢嘲笑您,如果您不是妾身的夫君,找司馬相如這樣的男子做丈夫其實也不錯。”
云瑯靠著蘇稚坐了下來,捋著她的長發道:“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
“卓姬能在蜀中那片地上找到司馬相如這樣的人才,也算是有眼光,妾身在想啊,如果您沒有帶著老虎偷看卓姬洗澡,人家兩人會不會是一對恩愛夫妻?”
云瑯低頭嗅嗅蘇稚的頭發,自信的道:“卓姬是我的!”
蘇稚歡喜的靠在云瑯懷里撒嬌道:“您是不是更喜歡我?”
云瑯笑道:“你是最傻的一個,而我呢,喜歡傻傻的女人。”
蘇稚笑道:“您才是最傻的!”
“何以見得?”
“你娶了四個老婆!”
蘇稚跳躍性的思維讓云瑯有些跟不上,他不知道這個腦子里原本全是醫術的女子現在在想什么。
軍情未明之前,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就在云瑯準備另辟蹊徑的時候,霍光出現在軍帳外邊,還狠狠地咳嗽了一聲。
蘇稚風情萬種的白了云瑯一眼,就去了自己的帳篷,這些天,她忙著調教那些新近投靠她的羌婦,時間并不寬裕。
“今日清晨,司馬相如的六個親隨分三批離開了張掖郡,狗子截殺了最后一組,從其中一人的身上截獲了這封信。”
霍光說著就把一封沾著血跡的信放在云瑯的桌子上。
云瑯沒有看信的內容,淡淡的道:“事關玉石?”
霍光點點頭。
云瑯笑道:“夏侯靜真是恨劉據不死啊。”
霍光皺眉道:“梁贊說的?”
云瑯點頭道:“梁贊說他先生回到帳幕之后,心情似乎很好,且難得一見的喝了酒。
他覺得這非常的反常,自從夏侯靜愛子被劉據斬殺之后,夏侯靜就很少有愉快的時候。
所以他就查驗了他拿回來的公務文書,發現有一半不是他的筆跡,那一半文書上的內容,恰好是皇族的玉石配額。
查驗了筆跡之后,那些文書上的筆跡與司馬相如的筆跡吻合。
還說夏侯靜是一個非常嚴謹的人,不大可能主動把自己的公務交給外人處理。
既然這樣做了,就一定有這樣做的原因。
文書是你擬定的,夏侯靜只需要分派就好。
你制定的分配額度,應該是恰到好處的,唯一可能的漏洞,或者是可以讓人利用的地方,就是名單上沒有太子劉據的份額。”
霍光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既然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經很清楚了,就沒有必要著急,應對的法子很多。
“師傅,我們應該離開張掖郡了,陛下沒打算讓我們舒服的待在一個地方享福。
派司馬相如來張掖郡,恐怕就是來惡心您的,現在,司馬相如還沒有接手張掖郡呢,就已經開始給我們帶來麻煩了,弟子以為,此人不留也罷。”
云瑯低頭看著桌子上那份帶血的書信,嘆口氣道:“能不殺人的時候,就不要輕易殺人,這些人都是大漢人,腦袋掉了,就接不上去。
我最怕的就是你養成漠視人命的習慣,做人不要做得血淋淋的,更不要把荒蠻之地的行為帶回國。
這是兩重天。”
霍光也跟著嘆口氣,年輕的臉上多了一絲與少年人氣質不符的哀傷。
“這是一個錯誤,一點錢財而已,司馬相如沒有必要派遣三路信使回長安。
狗子與我都判斷錯誤了,認為茲事體大,需要提前做防范,這才對這兩人下了死手。
師傅如今的位置太過顯要,我們只好小心行事,別人的性命也就顧不得了。”
霍光走了,云瑯沉默了許久,以前自己訓斥霍光的時候,他一般會嬉皮笑臉的蒙混過去。
這一次不同,他開始認真的解釋了。
云瑯不知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認真就代表著成熟長大,而認真也代表著疏離。
責任擺在面前的時候,感情也就不重要了。
熾熱的陽光下,祁連山的雪峰依舊白雪皚皚,云瑯知道,隨著高度的升高,溫度就會遞減,這就是垂直遞減率。
這樣的道理用在人的身上也非常的合適,隨著個人地位的升高,身邊就會越發的冷清,所謂高處不勝寒,就是這個道理。
霍光是自己培養出來的接班人,不論好壞云瑯都必須接受,自己種的樹結出了果子,不論是什么味道,都只能細細的品味,看看還有沒有改變的可能。
這些年,讓霍光做的事情太多了…
隋越進門的時候并沒有稟報,與往日謹小慎微的行為差別很大,顯得大大咧咧的。
半個屁股坐在云瑯的桌案上,輕佻的道:“您不能總是晾著司馬相如,該見的時候,還是要見的。”
云瑯沒有說話,抬腳就把隋越從桌子上踹了下去,不等隋越站起來,他就俯視著隋越道:“見與不見是我的事情,還不用你這個長史來提醒我。
現在,你來告訴我,跟我斗智讓你覺得很愉快嗎?”
隋越搖搖頭道:“我只是不喜歡你總拿我當奴才看,某家是奴才不假,卻是陛下的奴才,該有的禮遇你應該給我。”
云瑯站直身子懶懶的道:“你真的很難伺候啊,拿你當朋友,你覺得我是在拉攏你,苛待你,你又覺得我在針對你,你自己來說說,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樣的禮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