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座氈房的夢里,都有你打馬經過…”
歌聲悠揚!
是云瑯唱的。
沒辦法是懷化公主想要聽曲子。
蘇稚就是一個笨蛋,根本就不會唱歌。
至于別的羌人看護婦,她們只會唱‘一只山羊山坡上走著咧,一個姑娘子嗎正在洗澡著咧’這類求偶一般的曲子。
曹襄唱的《美人曲》倒是非常和懷化公主的心意,只是這樣的曲子一連聽了三天之后,也就索然無味了,而曹襄的嗓子也快要嘶啞的說不出話了,懷化公主這才算是放過了他。
“風從草原走過,吹散多少傳說,留下的只有你的故事…”
草原風的歌曲,很適合懷化的心境,僅僅開始,就讓懷化公主蒼老的心重新變得活潑。
云瑯比曹襄聰明多了,見懷化公主又有糾纏他的意思,立刻就把大才子東方朔推了出去。
以東方朔的才能,用這樣的調子隨隨便便制作出百十首草原調子的歌曲不在話下。
“你說的那個傳說到底是誰?”
“去病啊!”
曹襄努力想了一下,在一個漆黑的夜里,霍去病騎著烏騅馬,拿著大戟,披著猩紅的斗篷…悄無聲息從匈奴牧人的氈房旁經過…
想著想著,曹襄就打了一個多哆嗦,這樣的霍去病不但匈奴人害怕,他也害怕!
“去病在鹽沼地斬殺了三萬匈奴人,看看軍報,我就能從中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阿瑯,你說去病是不是殺人殺的紅了眼?”
云瑯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遞給曹襄道:“鹽沼地去病確實擊敗了匈奴軍隊,可是,那些婦孺可不是去病下令屠殺的,是聶壹干的。
趁著天黑,將匈奴人分成數十個小隊,還要匈奴人挖坑,坑挖好之后就…”
云瑯的話讓曹襄再次打了一個哆嗦:“狗日的聶壹好狠!”
“這就是陛下為何一定要派聶壹這種人去當長史的原因。去病是軍人,兩軍爭鋒,不管殺成什么樣子都是應該的,但是,屠殺婦孺不是一個好名聲。
我準備把去病的軍報改動一下,斬首六千,擊潰匈奴部族數萬!”
“功勞會變少…”
“白起在長平一戰的軍功多,結果呢?
阿襄,大漢國與匈奴之爭勝負其實早就定了。
這時候不論有多少軍功,都不太重要了。
當年我在上林苑殺奴的時候,區區一十八級首級,就能讓陛下將我小小的郎官遷升成少上造,后來的軍功待遇如何你心中不會沒有數吧?
這一次北征,軍功會更加的不值錢,這個時候,匈奴人還是要殺,可是,誰來殺,誰來做是重點。
陛下能把聶壹派給去病,開始的時候我還不是很理解,以為是在防范去病,現在,我不這樣看了。
陛下太了解去病了,知道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不屑干屠殺婦孺這樣的事情,所以才派了聶壹給去病。
可是呢,去病這人你也知道,只要他軍中發生的事情,即便不是他干的,他也不屑去解釋。
所以啊,這家伙在前方拉屎,我們兄弟就要幫他擦干凈!”
曹襄皺起眉頭想了一下就道:“不如這樣寫奏折,就說去病在鹽沼地域匈奴精銳激戰一夜,陣斬六千,長史聶壹率部突襲匈奴營帳,驅散并斬殺匈奴人兩萬?”
云瑯笑道:“你覺得把話說清楚比較好?”
曹襄冷笑道:“朝中那些人比我們想象中更加能夠裝糊涂!”
云瑯嘿嘿一笑,從懷里掏出霍去病的印章,重新抄寫了一份軍報,用了霍去病的印章,又把自己的印章用了,然后就遞給了曹襄。
曹襄看了一遍軍報,也用了自己的印章,親自用火漆封好竹筒,喊來信使,要他一刻不停的將這份軍報送到長安。
云瑯把霍去病送來的軍報丟進火盆燒掉,然后揚揚手里的重新寫的軍報把劉二喊進來,要他將軍報送給司馬遷存檔!
“如此一來,此事就有了定論。”曹襄懶洋洋的把身子塞進椅子里,剛剛到六月,姑臧城卻變得炎熱起來。
按照皇帝的計劃,云瑯的大軍此時應該已經推進到了陽關一線,自從看了云瑯整頓后方的大計劃之后,他就認可了云瑯訊循序漸進的行軍方式了。
自從云瑯的奏折上去之后,朝廷發現云瑯已經肅清了武威一地的匈奴人,而且,讓那些羌人也很聽話,朝堂上商議過后,就開始準備向武威一地派遣官員了。
隴西的官員,距離云瑯最近,在武威這地方剛剛進入夏季之后,龐大的迎接懷化公主的車隊終于趕到了武威。
眼看著懷化公主隔著紗窗沖著他們招手,不論是云瑯,還是曹襄的鼻子都酸澀的厲害。
這位真正的姑奶奶終于走了…同行的還有十六個羌人部族首領的兒子。
云瑯很希望這位苦命的公主能在剩下的歲月里過的如意…
河西郡守叫王赫,云瑯對他的出身很是陌生,不過,看他跟曹襄非常親密的份上,就不說什么了。
不過,他給曹襄帶來兩個女扮男裝的仆人,這就沒辦法接受了。
看在兄弟一場的份上,云瑯在第三天才問起這件事,曹襄大義凜然的道:“今早就退回去了,我們兄弟準備上戰場了,哪里能胡作非為?”
云瑯深以為然,然后就把建造了一半的姑臧城丟給了王赫,他是大漢歷史上第一位武威郡守。
“這個王赫是你的人?”
曹襄淡淡的道:“四十年前他姓曹!”
云瑯無言的朝曹襄拱拱手,自覺比不起。
自家的小崽子們還在艱難的往上爬,曹氏的門人卻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經改頭換面了。
家族大的好處就在這里體現無疑。
皇帝隨便指派一名看似跟哪一位朝中大佬沒有關系的身家清白的官員,偏偏就有曹氏的人,這樣的安排,遠比曹氏親自安插親信來的好。
離開了武威,大軍行走十一日就到了張掖郡。
張掖的含義來自于“張國臂掖,以通西域”的解釋,給這片地方起名字的正是留在西域為大漢連接西域諸國的博望侯張騫。
他如今已然離開了烏孫國,正在向龜茲國挺近,從他通過商隊送過來的文書看,蘇武留在焉耆國中,正在替焉耆王攝政。
以前張騫出使西域的時候,身邊最多只有百十人,想要弄點外交活動很艱難。
現在,當張騫統御著兩千人出使西域的時候,就免去了使用很多外交技巧的機會。
像焉耆這種只有不到五千人的國家,皇帝是可以隨便替換的,且沒有人有意見。
大漢打不過匈奴人的時候,西域三十六國對大漢國的使者非常的粗暴,張騫攜帶的貨物經常被他們搶走,張騫本人也經常被他們當做禮物送給匈奴人,導致張騫有兩次差點就回不了家。
這一次張騫抵達西域的時候,烏孫國王離開了城池,親自迎接張騫,只是不許入城,在烏孫城外,張騫與烏孫國王殺馬訂立盟約,共同對付大家的共有敵人——匈奴。
為了表達誠意,烏孫國王在張騫動手之前就送來了六顆匈奴人的人頭。
張騫知道這六顆人頭不是匈奴人的,看在烏孫國王畢恭畢敬的份上,就把這六顆匈奴人頭掛在烏孫城門上,告訴所有的烏孫國臣民,他們的王已經殺了六個匈奴人,今后,大家再也不用擔心匈奴人前來盤剝了。
昭告過烏孫國民之后,張騫還命烏孫國著名的金匠,將這六顆人頭制作成了鑲著金子的酒杯,作為珍貴的禮物,由烏孫國王派人送去了長安,當做烏孫國與大漢國結盟的重要證據,并且將這個故事編造成歌謠,交給那些習慣走遠途的商隊們沿途傳唱,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能夠聽到這首騎凄婉動人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