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待云瑯出奇的溫柔,這讓云瑯極為驚恐。
他仔細數了一下,但凡是被劉徹溫柔對待的家伙最后好像都死的不怎么名譽。
相反,被劉徹不待見的人一般都能活的風生水起。
遠離劉徹,遠離以劉徹為主導的政治中心,是大漢國勛貴們保命的不二法門。
皇帝滿身是刺。
這就是為什么有人積極的向阿嬌靠攏,有人積極地向衛皇后,乃至大長公主長平靠攏的原因。
實際上,待在扶荔宮也不錯,皇帝大部分時間都在處理政務,只有涉及到一些軍略的事情,才會召集云瑯,霍去病過來一起商議一下。
如此一來,云瑯每日在扶荔宮上班,午后就能回家了。
云氏莊園是回不去了,那里最近死了無數的牲畜,按照長平的說法,云氏如今盤踞了無數冤魂,不宜生人居住。
云瑯自然是不在乎的,既然是家,就要有主人居住,沒有主人居住的家破敗的會更快。
盡管從扶荔宮到云氏的距離不算近,云瑯,每日早出晚歸從無例外。
路上耗費的時間多了,對公事自然就會懈怠,當劉徹不止一次看到云瑯張大嘴巴打哈欠的樣子后,就給了云瑯五天的假期。
于是,云瑯就歡快的離開了扶荔宮,只留下手握大戟披著鎧甲給劉徹當護衛的霍去病一人在那里咬牙切齒。
沒了雞鴨的上林苑,現在基本上就是百里無雞鳴的荒僻模樣,而沒了牛羊存在的上林苑更是顯得蕭條。
幸好,這里的人家還有大量的奴隸可以使用,雖說干活的效率不如大牲口,卻聊勝于無。
都開始休假了,云瑯自然不會再去云氏莊園了,內宅空蕩蕩的,已經有狐貍在家里哀鳴了,很沒有意思。
百花谷現在很熱鬧。
由于這里屬于云氏的私人宅邸,家將們封鎖了谷口之后,這座山谷就自成一方天地。
如今成了大漢國最大的賭場…
大漢國兩位地位極為尊貴的女子在這里已經豪賭了兩天…
賭注之大,即便是曹襄這種視錢財如糞土的超級侯爵也看的面如土色。
再看兩位女中豪杰,卻面不改色,一車車的金錠往來,如同家常便飯。
云瑯才進門,曹襄就抱著云瑯準備嚎啕大哭。
因為他母親是在用他家的錢跟阿嬌豪賭!
“輸了多少?”
“六萬金了,母親還在繼續。”
“阿嬌贏了?”
“是啊,她手氣好,不斷地加碼,現在一把已經一千金了。”
云瑯的臉皮微微抽搐一下道:“麻將兩個人沒法玩吧?”
“衛皇后也在!”
“那也只有三人!”
“還有你大老婆!”
聽到這里,云瑯笑了,沒有進女人們的戰場,而是帶著曹襄去了山谷深處的亭子里休憩。
這里有流泉飛瀑,景色極好,人才進亭子,水汽撲面而來,暑氣頓消。
“你不去阻攔一下?”
曹襄依舊焦急。
“有什么好阻攔的,這絕對是好事情,只要這三個女人的立場一致了,不管你賠了多少錢,都可以去你舅舅那里隨便加個倍數要回來。
我保證你舅舅這一次絕對不會打你,還會痛快的把錢還給你。”
云瑯老神在在的毫不在意。
“你老婆也在輸錢。”
“那有什么,我欠陛下一屁股的債沒還呢,不管輸多少,從債務里扣除就是了,中間還能多報一些花頭,有利無弊啊。
喝茶,喝茶!”
曹襄不放心的道:“我舅舅要是賴賬呢?”
云瑯輕笑一聲道:“別的賬會賴掉,只有這筆賬他一定不會賴掉。
她們三個與其說是在賭錢,不如說是在談判,這場賭局最后的結果一定是阿嬌大贏特贏,衛皇后小有收獲,母親輸的最多,我老婆有可能會打平。”
“你是說母親是在用錢來安慰阿嬌?”
云瑯盯著曹襄看了良久,看的曹襄心里發毛,怒道:“快說原因。”
云瑯道:“你看看桌子上的四個人有一個是在乎錢的人么?錢對她們來說不過是一個工具。
可以算清楚得失的工具。”
聽了云瑯的解釋,曹襄的一顆心才慢慢回到了原處,盡管曹氏家大業大,沒了六萬金還是會出大簍子的。
剛剛喝了兩杯茶,滋潤過焦渴的嘴唇之后,就看見曹襄的老婆當利公主氣急敗壞的跑過來,抓著曹襄的手焦急的道:“母親又輸了三千金,我母后也開始輸錢了。”
當利原地跺腳的時候,胸前波濤洶涌的樣子云瑯自然不會看,扭過頭假裝正在欣賞瀑布。
曹襄笑著安慰當利道:“不要緊,輸掉多少我找舅舅要回來就是,不妨事。”
“可是,母后也開始輸錢了,明明能贏的,她故意輸給了阿嬌。”
當利看著丈夫抱怨,話卻是給云瑯說的。
有當利在,云瑯一言不發,這早就成慣例了,當利也知道自己在云瑯這里不討喜,話說到之后,就在曹襄不斷眨動眼睛的時候退出去了。
四兄弟說話的時候從來就不允許婦人在場,即便當利也成了長公主,且身份高貴,也莫能例外。
“母后開始輸錢了,這跟你剛才說的情況不符合啊。”
云瑯見當利走遠了,這才重新倒了一杯茶道:“那是因為衛皇后如今有求于阿嬌,又不能明說墜了她皇后的威風,用麻將來說話再好不過了。”
曹襄愣了片刻,然后恍然大悟的張大了嘴巴,用手指指著云瑯道:“皇長子?”
云瑯喝了一口茶水笑道:“還不算太傻啊。”
“你說阿嬌會支持劉據當皇太子么?”
“如果藍田是兒子的話,我們現在恐怕已經跟衛皇后斗得你死我活了,既然藍田是公主,我看不出阿嬌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劉據。
畢竟,在很久以前啊,阿嬌就已經申明自己不摻和奪嫡之事了。”
曹襄抓抓頭發道:“只要阿嬌接了衛皇后點的炮,就說明阿嬌算是同意幫劉據了是吧?”
云瑯笑道:“孺子可教!”
“這樣一來,我舅舅想要改主意也必須衡量一下得失了是不是?”
云瑯嘆口氣從亭子里走出來,背著手瞅著眼前的瀑布低聲道:“陛下的威勢越來越隆,底下的人就沒有了安全感,強壓之下必有反彈這是一定的。
現在已經到了人人自危的時候。
十天前,我去了一遭太學,就是為了游說董仲舒他們莫要借助此次瘟疫的風頭來為難陛下。
這一次雖然壓制下去了,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壓制得住。”
曹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這種事又不能提前布置,看局勢如何走向我們隨機應變吧。”
兩兄弟在亭子里吃吃喝喝的渡過了一個下午,直到傍晚的時候,還不見阿嬌她們的賭局停手,看來她們還是沒有談攏。
云瑯曹襄端著兩盤西瓜走進麻將室的時候,首先經過了幾十個巨大的木頭箱子組成的巷道。
云瑯偷偷看了一眼,發現里面全都是黃金,連白銀都沒有摻雜。
阿嬌雙手扶著麻將桌,坐著一張巨大的帶著靠枕的椅子,頗有些氣吞天下的模樣。
衛皇后坐在阿嬌對面,同樣挺直了腰板,打牌的時候眼睛連牌都不看,反而盯著阿嬌的表情,隨意的出牌。
長平眉頭緊鎖,一會看看阿嬌,一會看看衛皇后,出的牌也是則亂無章。
整個麻將桌上只有宋喬一個人在認真的打牌,她的目光只盯著面前的牌,一言不發,臉上汗津津的,看樣子非常的痛苦。
直到阿嬌推開自己的牌說了一聲——和了,從衛皇后面前撿過一張牌放在面前,算是衛皇后點炮。
云瑯才看清阿嬌的牌面——她的牌雜亂無章,莫要說成牌,連對子都沒有。
宋喬見云瑯進來了,如蒙大赦,匆匆的站起來,從丈夫手中接過裝西瓜的盤子道:“妾身服侍長輩們,夫君陪三位長輩再打幾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