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匈奴人絕望的吹響了號角之后,宮墻上的官員們臉色就變得很難看。
全大漢國最頂尖的人精都在這里,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過腦子,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霍去病都到場了,只能說明一件事,長門宮前發生的這場鬧劇就要落下帷幕了。
這些人以前對云瑯突然表現出來的暴戾行為百思不得其解,董仲舒甚至上本彈劾過云瑯兩次,覺得云瑯這樣滅絕人性的做法與儒家道義格格不入,充滿了煙火氣,不如儒家做法來的優雅。
給后世子孫開了一個很壞的頭。
他的彈章自然如同泥牛入海一去無蹤。
而云瑯在上林苑做的事情越發的沒有頭腦,越發的暴戾,視上林苑地方官如同無物。
率領大軍從北向南一路這么捋下來,不但起不到整肅上林苑逃奴的事情,反而會將心存妄想的匈奴人從北向南擠壓下來,最終聚集在一起釀成大禍。
昔日英明的皇帝似乎很滿意云瑯的做派,不管朝中官員如何詆毀云瑯,所有彈章都被留中不發,杳無音訊。
禍害終于在所有官員的袖手旁觀下出現了。
就在眾人準備圍觀云瑯倒霉場景出現的時候,匈奴人要求援兵出動的號角聲吹響了。
直到這個時候,這些人才發現,云瑯至始至終都沒有針對匈奴人的意思,他真正針對的是他們這群高高在上的人。
或者說,皇帝真正要整肅的不是那些可憐的匈奴奴隸,而是他們朝堂上的官員。
此時此刻,眾人才弄明白,要整肅匈奴奴隸,遣發一介獄吏就能完成,為何要出動云瑯,霍去病這樣級數的將軍了。
王溫舒單膝跪地向皇帝請求道:“城下戰事即將完畢,微臣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可以斬匈奴人首級,獲得一絲半點的功績,以告慰列祖列宗。
還請陛下恩準!”
被眾人圍住的劉徹笑道:“愛卿有此志向,殊為難得,準了!”
王溫舒大喜,匆匆的套上甲胄,下了宮墻,就招呼家將隨他一起出城。
劉徹笑著問滿朝文武:“還有那位愛卿想要獵獲軍功,此時正是好時候。”
公孫賀拱手道:“微臣本就是武人,且讓陛下看看微臣神射!”
說罷親自操持床弩,嗖嗖嗖,就發射了三枝弩槍,弩槍掠過長長的空地,兩支射空,其中一枝弩槍卻射穿了一個匈奴人的身體,將他牢牢地釘在地上。
有了公孫賀帶頭,這種一點都不危險的向皇帝表達忠心的方式就被很多人效仿。
在大漢國,不存在純粹的文人,即便是司馬遷這樣的人跟云瑯比劍也不一定會輸,要知道,他少年時就曾仗劍走遍了楚國,如果沒有一點防身的本事,在盜賊橫行的大漢國邊地,根本就活不了多久。
劉徹的笑容已經很勉強了。
云瑯,霍去病準備的這一切都白白浪費了…無論誰是奸細,都不會再暴露出來了。
他知道奸細不愿意暴露的原因是臣子們將他護衛的太好,讓敵人沒有得手的機會。
看來,只能再另想它法。
霍去病穿過長長的戰場,準確的捉到了一個精瘦的匈奴人,他看的很清楚,就是這個匈奴人在主導整個戰場。
這個匈奴人被活捉之后,并沒有表現出太驚慌的神情,丟掉了自己的手里的號角,抓住霍去病套在他脖子上的大戟用力的爭奪,眼見如此,霍去病只好輕輕地將大戟往回收一下,鋒利的大戟橫枝就斬斷了匈奴人的雙手,大戟翻轉一下準確的擊打在這個匈奴人的腦袋上將他擊昏。
隨霍去病一起沖鋒的護衛,立刻俯身抓住此人,橫放在馬背上,斜刺里揚長而去。
掉地的號角又被一個匈奴人撿拾了起來,不顧甲士們的威脅,再一次將號角吹得唔嘟嘟作響。
霍去病用大戟挑飛了一個凌空撲過來的大漢甲士,再一次用大戟擊昏了這個匈奴人,這一刻,活著的匈奴人比死掉的匈奴人更加的有用。
云瑯的眉頭擰成了疙瘩,他從未想過,一群漢人模樣的人會向漢軍發起如此過覺得沖鋒。
即便是身后有騎都尉的騎兵們在不急不緩的驅趕他們,他們似乎更加在意城墻上的大漢皇帝。
這些人就該是鬼奴軍了,應該是劉陵仗以統治匈奴的基本力量。
云瑯忽然從鬼奴群中發現了一個熟人…
很明顯這位熟人也發現了云瑯,她尖叫一聲,簇擁在她身邊的鬼奴突然停止向前,而是向云瑯所在的方向沖殺過來。
李陵看了云瑯一眼,因為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聽到云瑯下令弓弩手射擊。
“把那個女人給我活捉過來。”
李陵應諾一聲,大軍離開弓弩保護范圍,挺著長槍準備接陣!
“人上了戰場就成了牲口啊…”
曹襄的膽子很大,即便是面對敵人沖鋒,也能鎮定自若。
“你看,他們在往長槍上撞啊,真是悍不畏死!”
云瑯指著軍陣道:“不是他們悍不畏死,是被后邊的人推著前進,人家的作戰經驗很豐富,就靠這一招破開李陵的防御呢。”
第一排的長矛掛滿了尸體之后,他們并沒有抽回長槍給后邊的鬼奴以進攻的機會,而是就地蹲下,他身后的長槍兵,踩著他們的背高高的躍起,再一次將如林的長槍刺了出去。
三輪長槍兵前刺之后,李陵最為精悍的刀盾兵就空群而出,舉著圓盾努力向前,而落后的長槍兵,總能在刀盾兵推出來的空隙中,刺出長槍,將鬼奴一一刺殺。
鬼奴軍中不多的騎兵也在那個女人的呵斥下沖了過來,不用李陵指揮刀盾兵們將圓盾連接在一起,而盾牌縫隙間全是長槍的鋒刃,如同一個刺球一般繼續前進,讓騎兵不敢靠前。
“李陵的本事不錯,你以后對他好點。”曹襄對眼前的戰事看的目眩神馳。第一次覺得戰爭也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情。
“這是隴西李氏最后的壓箱子用的法寶,也是李陵堅持要跟阿敢分家的底氣所在。
這種傳嫡的習慣很討厭,你以后不要玩這一套。”
云瑯的目光沒有離開那個看起來很熟悉的女人,隨便應付一下多嘴的曹襄。
戰馬終于裝在刺球上,強大的沖力將刺球撞開,騎在馬上的鬼奴連同戰馬已經被長槍刺的滿身都是洞,血霧飆飛尚未落下,第二匹馬趁機沖了過來。
李陵冷笑著任由那些鬼奴騎兵沖撞他的軍陣,在刺球被戰馬撞散之后,那些長槍兵已經將長槍的尾部抵在地上,長槍很快就形成了一道道帶刺的拒馬。
前沖的戰馬停不下腳步,一頭撞上了拒馬,被長槍刺穿了胸膛,在長槍兵的上空翻轉了一圈就重重的砸在地上。
“銀屏!”
云瑯終于想起這個女人是誰了,她居然就是劉陵當年帶去匈奴的四個侍女中的一個,是劉陵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有了這個認知,云瑯全身都興奮了起來,咆哮著告訴李陵:“活捉她,活捉她,敢殺死她提頭來見!”
李陵不解的答應了,很快就形成了軍令傳達了下去,大軍不再攔截向宮墻進發的鬼奴軍,而是以那個騎馬的女人為目標,以鋒矢陣向前突擊。
“那個女人是誰?并不美麗啊!”曹襄非常驚訝。
“劉陵的貼身婢女,我敢說,這一次來上林苑搗亂的匈奴人,鬼奴軍一定以這個女人為首!”
“啊?一定要捉住她!”
曹襄聽云瑯解釋之后,立刻就大喊大叫起來,還把驅趕護衛他的家將首領去活捉這個女人。
同一時間,云瑯身邊的甲士在劉二的帶領下也跳進了戰團。
衛將軍所屬大軍的反常變化落在了劉徹的眼中,他指著云瑯那邊問衛青:“云瑯在干什么?”
衛青皺眉道:“他放棄了阻攔鬼奴軍的打算,反而在向鬼奴軍的中央突進,而且突進的速度很快。
他應該是發現了什么不尋常的地方。”
劉徹低頭看看城下幾乎就要停息的戰事,這樣的場面,就算這一千多鬼奴軍過來,也沒有后患。
霍去病是一個對戰場極為敏銳的人,在一連活捉了三個吹號角的人之后,一經發現了云瑯的異常,迅速從逐漸平息的戰場上撤離,見云瑯、曹襄兩人身邊只剩下六個胥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