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是一個很有辦法的人,也是一個著名的教育家,這兩點云瑯是清楚的,只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居然會有辦法到這個地步。
這個時代想要出名,就必須有拿得出手的學問,而拿得出手的學問還需要有大量的擁護者。
擁護者的地位越高效果就越是明顯,因此,董仲舒才會心痛的將自己的儒家學問比作一個絕世美人。
原本,董仲舒是看不上劉徹這個人的,只是因為劉徹是皇帝,這才勉為其難的將學說貢獻了出來。
名望,董仲舒是不缺的,大漢國的高層人士已經在公孫弘與胡毋生的潛移默化之下,逐漸接受了公羊學說,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迅速占領一般的讀書人的心靈陣地。
如果依靠他去講學,累死也教授不出來幾個弟子,如果,依靠云氏最先進的印刷技術,將他的學問記錄在書本上,然后再廣而告之,這對公羊學說的散布太有利了。
儒家的大聚會,一般也就是讀書人的大聚會了。
不用想就知道,到時候來長安的讀書人會非常的多。
在這個時代,人的求知欲是呈爆炸狀態的,只要聽說有名師在聚會,那些在學問上有疑問的讀書人即便千里也會背上干糧來聆聽名師的講道,然后再心滿意足的回去。
還有一些人自認為自己的學問已經學成了,來長安見名師的機會就更加重要了。
如果能夠僥幸在這樣的聚會上展露了才華,萬一被名師推薦給皇帝…一個鯉魚跳龍門的事件就會成為現實。
董仲舒如何能夠放過這樣的好機會,自從聽到云瑯的承諾之后,他寧愿云瑯在他的著作上添加廣告,也要促成《春秋繁露》這本書的刊印,一張嘴,就是三千冊。
“三千冊,印書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在于這三千冊書有三千人可以送嗎?”
云瑯抱著厚厚的一沓手稿,有些拿不準。
董仲舒聽云瑯說了一個送字,心情就變得很好,左臂被宋喬打了石膏,移動不便,大力的揮動右手道:“不會少于五千人!”
云瑯笑了,朝董仲舒拱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刊印五千冊,某家以為,十天時間足夠了。
只是這本書上同樣會套上有云氏錢莊奉贈的字樣,還請先生見諒。”
“這是自然!”董仲舒表現出了難得的大度。
張安世并沒有像云瑯說的那樣立刻去找富貴城的子錢家們告訴云氏錢莊這個驚天的決定。
而是回到書房開始研究,在云氏錢莊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之下,該如何盡量的將利益最大化。
損失掉的經濟利益,自然要有補償,張安世以為,不論是子錢家韓澤,還是子錢家熊如虎,亦或是別的子錢家,在云氏已經拿出大量云錢的時候,他們就該開放通道,讓他們屬下的錢莊,全部變成一個通用的錢莊點。
通過這些點連成一條條的線,最終編制出一張碩大無朋的金錢網絡。
這一年的子錢大戰,已經讓云氏從固守的兩成利降低到了一成二分。
而別的子錢家,為了跟云氏爭奪客人,也不得不講利息下降到了一成二。
如今,一成二的利息已經成了天下人的共識!
子錢也從暴利時代進入了微利時代。
這就是張安世這段時間做的主要工作,很明顯,他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直到天亮,張安世才算是換算清楚了得失利弊,清晨的時候,疲憊不堪的張安世,將厚厚的計劃書放在云瑯桌面上。
“你預備讓子錢家上繳一部分金銀?”
“是的,云錢的發行歷來是按照我們手里的金銀多少來發行的,如果這些子錢家想要云錢,給他們多少云錢,他們就該繳納多少金銀為質押。”
“他們可能不愿意!”
“我沒有說把這些金銀拿回來,而是準備在富貴城再修建一座金庫,專門來存放這些金銀,這座金庫由所有子錢家共有。”
云瑯抬頭看了張安世一眼,覺得能想出儲備銀行辦法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說,你準備徹底跟這些子錢家和解?”
張安世打了一個哈欠道:“必須和解,我們打了一年,兩成的利息打成了一成二,一成二的利息其實是不合理的,弟子計算過商家的利潤,以為一成六的利息應該是一個合理的范疇。
利息太低,子錢家就沒有多余的錢來放貸,利息太高,又會損傷商人擴大商業規模的意愿,因此,弟子以為此事還需商量,如果先生能夠撥冗親自給所有子錢家授課,講清楚子錢與商賈之間的關系,弟子說服他們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您看看后面,弟子還準備借用他們這些人的錢莊網點,準備將異地兌存的業務繼續擴大,這中間應該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千頭萬緒的,沒有可用的人手。”
云瑯點點頭道:“可以,也該到了給子錢家正名的時候了,畢竟,現在的子錢家,對商賈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張安世忽然大笑道:“自從東郭咸陽,郭僅這些大商賈被桑弘羊整治過后,現在有商賈開始覬覦國朝的官位。
他們無視東郭咸陽,郭僅的悲慘遭遇,只是覺得商賈應該為官,才能改變他們悲慘的命運。
這些年他們扶持了很多貧家子進入官場,只可惜,這些貧家子一旦為官之后,就會迅速拋棄商賈,向勛貴們靠攏,即便是這樣,商賈們依舊樂此不疲。”
云瑯看著張安世笑道:“云氏不會成為商賈的代言人,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不過呢,云氏可以成為商賈進入官場的一道階梯。“
張安世眼睛一亮連忙道:“先生是說真正的商賈子弟嗎?”
云瑯笑道:“必須是上位之后可以真正站在商賈立場上說話的人。”
“我云氏每年三個推薦名額可以動用嗎?”
“自然可以,如果需要,我還能去要去病的多余名額。”
張安世愉快的找了一個錦榻躺下來,對云瑯道:“且容學生休憩片刻。”
或許是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張安世腦袋才沾到枕頭上就睡了過去。
張安世的文稿不過一萬余言,云瑯看過之后,也不得驚嘆至極,就云瑯來看,此刻的張安世就任是大司農麾下的度支官綽綽有余。
云瑯不過是點撥了兩句,張安世就能結合自己管理錢莊的工作經驗,迅速的拿出這樣一份心思縝密,結構合理的文本,殊為難得。
這樣的東西已經有了后世銀行體系的一點影子,他甚至考慮到了監察體系,這在大漢朝這個商業僅僅還只是萌芽狀態的時代里,堪稱目光長遠。
一份文書,云瑯細細品讀了一個多時辰,睡醒了的張安世飽餐一頓之后又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云瑯不得不嘆服張安世干事情的勁頭。
“紅筆處,是我做出的一些修改,沒有根本上的錯誤,我修改的都是細枝末節,這樣的東西能經得起推敲,你去找韓澤他們的時候,莫要過于倨傲,聽聽他們的意見,然后共同擬定出一個可行的方案來。”
張安世接過文書,細心地揣進懷里,朝云瑯施禮之后就匆匆的離開了。
宋喬從里間出來,翹首看了一下遠去的張安世問云瑯:“夫君,安世比之小光如何?”
云瑯淡淡的道:“小光是天生的政客,安世是天生的實干家,兩者不可放在一起比較。”
“那么,那個總是賴在我們家書房里的金日磾比之小光,跟安世又如何呢?”
“金日磾可惜了,他自幼生活的環境以及身邊的人限制了他將來可以達到的高度。”
“妾身很吃驚您沒有說他的匈奴人身份。”
“如同去病所言,匈奴人注定要滅亡,滅亡之后,金日磾的匈奴人身份不但不會成為他上進的阻礙,反而會成為他的優勢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