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丟盔棄甲的軍卒守在騎都尉等著包子熟。
這群人明顯就不是來做客的。
沒人會紅著眼珠子守在籠屜邊上。
騎都尉的伙夫盡量不去招惹他們,在這群人等包子吃的功夫,拎來了好幾桶小米湯。
“包子還有一刻鐘就好,為了照顧大伙的肚皮,伙夫們特意往皮子里面多塞了肉,再等一會,先喝口湯,潤如嗓子。”
或許是伙夫頭子的話好聽,讓這些暴虐的軍卒們心情好了一些,找來了木碗,開始分著喝米粥。
“賊囚攮的,耶耶們在白登山上拼死拼活,這里倒是有好吃食,一個個都養成豬了。”
一個把皮盔斜戴的家伙喝了一大口米湯,開始罵罵咧咧。
伙夫頭子聽這些人開始罵人了,就咧開嘴笑了。
“白登山上下來的都是好漢,自稱耶耶某家也認了,只是,諸位耶耶,我騎都尉死守鉤子山的時候,您幾位可沒有打仗啊,還不是站在白登山上看熱鬧。
我們是伙夫,本來就不是打仗的,可是我家將軍跟戰兵兄弟們可不是吃白飯的。
同樣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好漢。”
人只要開始說話了,就表示他開始有點理智了,喝湯的軍卒敞開衣衫,露出一胸口的黑毛抽抽鼻子道:“不管什么時候打仗,只要是打過的就是耶耶的好兄弟。
咦?你們的營地怎么這么空?難道說那幾仗下來,已經把人給打空了?”
伙夫頭子笑道:“看看你們的破衣爛衫,還像個人么?再有一月就該穿皮襖了,大伙的冬衣還沒著落呢,我家將軍就趁著這個機會去給大家伙弄羊皮去了。”
談到錢,這些人眼中的瘋狂之色就迅速的褪去了。
為首的軍漢神秘的指指西邊。
伙夫頭子嘿嘿直笑。
“有女人不?”一個黑不溜秋的家伙問道。
伙夫頭子笑道:“想女人了?”
為首的軍漢粗俗的指指胯下怒道:“九年時間都沒有用武之地,賊囚攮的,耶耶現在看見母馬都覺得親近。”
伙夫頭子搖搖頭道:“奸淫是我騎都尉的第一號禁忌,估計沒人敢犯!”
軍漢頭子大笑道:“這是你們來白登山的時間短,要是跟耶耶一般在白登山待九年,母豬你們都不會放過。”
軍漢粗俗的話語頓時引得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眼看著巨大的籠屜蒸汽繚繞,肉香四溢,軍漢們一個個頓時沒了說笑的心思,紛紛圍攏到蒸籠邊上,準備等籠屜蓋子一打開,就搶他娘的。
“洗手,洗手…”
伙夫頭子指著簡易水車的水槽推著這群臟軍漢們趕緊洗手洗臉。
“又不是入洞房,洗什么手!”
“這里剛剛死了好幾萬人,到處都是蒼蠅,那東西可是在死尸身上爬過的,你們不怕得疫病,我們還怕呢。
耶耶們,就去洗洗手臉,包子多的是,只要不怕撐死你們就吃。
在這之前先把手臉洗干凈啊!”
聽到伙夫頭子說起疫病,軍漢頭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雄壯的身子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抬腿就把身邊的軍漢踹到一邊怒吼道:“洗手,洗手,賊囚攮的,快洗手!”
有了理智的人,只要說真正的道理都能說通,軍漢頭子估計是見識過疫病恐怖場面的,在他的彈壓下,三十幾個軍漢罵罵咧咧的開始聚在水槽邊上洗手洗臉,有幾個洗的痛快的,干脆就赤條條的跳進水槽,開始洗澡。
他們在水槽里嬉鬧,徹底的向所有人努力證明自己還活著。
騎都尉的軍士們對這一幕已經見怪不怪了,他們已經瘋魔過來,現在該這些人瘋魔了。
騎都尉瘋魔的時候不算過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軍司馬才是最瘋魔的一個。
一具死尸抬進去,再用麻布裹著抬出來的時候基本上都是零碎的…
因此只要不是徹底發瘋的人,在看到云瑯笑臉的時候,基本上雙腿就會發抖,嚴重的尿褲子都不稀奇、
因此,他們都是在有限度的瘋魔一下,不敢太過分,很怕落在軍司馬的手里,天知道會不會被送進那間灰色的軍帳里面。
至于包子?騎都尉的將士們早就不稀罕了,他們寧愿吃鹽菜喝米粥,吃大餅也不愿意吃包子了,尤其是馬肉包子!
現在有人來幫忙吃光肉包子,對他們來說是一種解脫。
籠屜被打開的一瞬間,最上面一層上的肉包子一瞬間就不見了。
很多還赤身著,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們搶包子吃。
軍漢頭子一邊吃包子眼珠子一邊滴溜溜的轉著。
他奇怪的發現,騎都尉的那群人,并不往籠屜跟前湊,而是抓著一塊鹽菜吃餅子,喝稀粥。
“他們已經吃過了…你們是客,先緊著你們吃,慢慢吃,喝口湯再吃啊!”
伙夫頭領笑著給軍漢們解釋,一邊還要督促這些人不要吃得太快,免得燙壞了喉嚨。
對大漢人來說,食物永遠都是最好的安慰劑,而一頓美食對一個人的安慰作用,更是其它東西所不能代替的。
每天,都有這么一群人來到騎都尉,接受食物治療,大部分人在美美的吃過一次之后就會忘記戰場上發生的噩夢,還有一部分人的病癥比較頑強,需要兩到三頓。
又過去了五天,秋雨淅淅瀝瀝的下著,似乎沒有一個盡頭,云瑯徹底坐不住了…
曹襄,郭解帶著補給出去兩天了,是按照霍去病臨走前制定的行軍路線走的,結果,依舊沒有消息。
云瑯這時候才發現,人只要撒出去,就基本上跟他沒有關系了。
八百騎兵走在草原上僅僅是一個不大的黑點,當霍去病催動烏騅馬爬上一座高坡,天上的烏云也漸漸的散去,一道光柱透過烏云的縫隙灑在草原上,而黑馬,黑甲的霍去病,無疑是這片景色中最耀眼的重點。
山坡下,散布著數百頂帳篷,當騎都尉全軍出現在高坡上,猩紅色的戰旗迎風招展的時候,平靜的牧人區頓時就沸騰起來了。
霍去病掃視了一下眼前這個羌族小部族的規模,對趙破奴道:“命令他們上繳五百頭牛,五千只羊,五千張羊皮,否則,殺無赦!”
趙破奴控制著不聽話的戰馬眼看著這個部族的男丁已經集結完畢不由的苦笑道:“我們應該直接殺過去的。”
霍去病看了趙破奴一眼道:“你身后是大漢的軍旗,不是馬賊的名號!”
趙破奴無奈的笑了一下,就催馬下了山坡,來到距離牧人群一箭之地大吼道:“我家將軍有令,命令你們立刻交出五百頭牛,五千只羊,五千張羊皮充作軍資,膽敢違令者,殺無赦!”
一個粗豪的聲音從牧人群中傳出來:“這里是我們的牧場,牛是我們的,羊也是我們的,我們不給,該死的馬賊,有膽量就來戰吧!”
霍去病身邊的謝寧聽得清楚明白,不由得搖著頭笑道:“真是不知死活!”
霍去病也不等趙破奴解說,手輕輕一揮,率先縱馬下了山坡,徑直向牧人群中發聲的地方沖去。
八百匹戰馬狂瀾一般從山坡傾瀉而下,速度由緩而急,才下了山坡,馬速就已經提高到了極致,堪堪進入射程,弩箭就如同暴雨一般傾瀉了過去,三發弩箭射完,騎士手中的短矛就再次飚射了出去。
此時,最前方的霍去病已經跟殘存的牧人碰面。
沒有任何的憐憫,鋼槍輕易地刺穿了牧人的皮甲透背而出。
丟棄了鋼槍,長劍已經握在手中,擋開了牧人的彎刀,然后順著彎刀斬了下去,帶走了牧人的四根手指。
烏騅馬在人群中左沖右突,霍去病面前無一合之將!
一千余人的牧人隊伍,那里經得起八百甲士沖鋒,薄薄的牧人軍陣僅僅是在幾個呼吸間,就完全被鑿透。
在霍去病的身后,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