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瑯沒法子拒絕,劉徹也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機會跟可能,印信都刻好了,他不能不識抬舉,劉徹可沒有多少興趣跟你玩禮讓三先的把戲。
爵位給了,軍職卻降低了,所有人都在為云瑯祝賀。
這是一個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如果云瑯以前的官職是皇帝以獎勵性質的目的給的,他現在的官職就是大漢國必須給云瑯的一種安排。
前者,俸祿可能會沒有,可能會有,現在,跟他的任命書一起下來的還有拖欠了他快一年的俸祿。
以前,羽林軍將士見到云瑯,只會簡單的拱手一禮,權當他是一個泥雕木塑的神像。
現在不一樣了,云瑯不點頭,那些軍卒就不能放下拱著的雙手。
只是,這些軍卒大多數比較瘦弱。
公孫敖很過分,他將受傷的將士一股腦的分配給了霍去病,李敢跟云瑯三人統御。
戰馬也只給最瘦弱的,兵刃更是如此,軍中的強弩全部被公孫敖給留下來了,哪怕是將士們自己裝備的私人武器也是如此。
霍去病跟中軍府申訴過,似乎并沒有理睬。
衛青歷來是不管這些事情的,他認為一個將軍如果沒有能力給部下創造一個合適的作戰環境,那么,這個將軍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將軍。
沒有軍營,沒有裝備,只有八百個人跟八百匹戰馬,以及他們隨身攜帶的長刀跟矛戈,以及可供八百人食用半個月的糧食,戰馬食用半個月的糧草。
這樣下去不行。
軍隊本身就是一頭吞金獸,八百人一月的耗費絕不僅僅是一點糧食。
不得已,他只好去找阿嬌,看看她哪里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找阿嬌的意思,就是準備讓皇帝知道,霍去病跟自己的苦衷,至于阿嬌,她對一支軍隊得病補給能有什么辦法?
“曹襄能養得起他的軍隊,你們就不成嗎?我能有什么辦法,要不,我資助你們一百萬錢如何,這個我有。”
阿嬌笑的很難看,明顯帶著調侃的意味,云瑯總覺得在他的笑容背后,有劉徹不懷好意的影子。
一句話就把云瑯想要求助的話堵的死死的一點縫隙都不留。
云瑯到底還是拿了阿嬌捐助的一百萬錢,這個時候可不是耍脾氣的時候,有一百萬錢總比沒有要好。
上林苑很給力,告訴云瑯,只要是羽林軍騎都尉看中了那塊地,就把那塊地劃分給騎都尉部屬充當營盤。
這算是這些天來唯一能讓云瑯開心的事情。
這道軍令來的太突然了,誰都沒有想到皇帝會在一瞬間就決定將他新近訓練的羽林軍一分為二。
這種分配是極為不合理的,公孫敖拿走了羽林軍力量的九成…軍中說不公平明顯是一個大笑話,想要公平先拿出與自己想要的公平相對應的實力來。
因此,霍去病,李敢,云瑯都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不斷地向中軍府提出申訴,一次不成,就兩次,三次。
朝廷的大軍,問朝廷要補給物資是天經地義的一件事,如果不要,不喊,才是一件非常不正常的事情,或許會被中尉府認為居心叵測。
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這八百人的住宿問題,霍去病,李敢僅僅傷感了一晚上,就帶著部下開始在云家邊上建造新的軍營。
再蓋好房子之前,這八百人只好委屈的擠在云家的倉庫里,飯堂里,所有能住人的地方擠得滿滿當當。
云瑯自然也不能偷閑,事實上,修建營房的工作被云瑯全部接手。霍去病中軍府,李敢去了北大營,爭取為這八百人弄到足夠的戰馬跟武器。
中軍府好說話,孟度在這里權威很高,但凡是中軍府能給的,李敢都拿到了。
北大營對公孫敖非常厭煩,卻對霍去病好感很深,一來,霍去病是衛青的外甥,算得上是自己人,再者,他們認為,就是因為在匈奴流竄到上林苑的時候,是霍去病幫他們說了一句公道話,最后還帶著北大營的人在上林苑窮搜匈奴余孽,給了他們最后的將功贖罪的機會。
所以,霍去病,李敢回來的時候,他們背后的馬車上不但有糧秣,還有鎧甲跟武器。
中軍府從來就沒有什么好東西,他們的倉庫里全是軍隊不收的破爛,爛皮甲,爛馬鞍子,爛戰衣,生銹的戰刀,矛戈的木柄已經腐朽了,弩弓的弓弦早就沒有了任何強度,稍微用力拉扯一下就會斷裂,腐朽的繩子,自然也有一壇壇文皇帝時期的鹽菜。
李敢把這些破爛弄回來了很多,尤其是破爛的刀劍,矛戈,箭矢,幾乎是全部拉回來了。
他準備利用云家的鐵匠房,把這些破爛全部回爐鍛造一遍,無論如何,也比直接用生鐵冶煉要好的多。
“三百匹戰馬,這是北大營能力的極限了,再多,監軍就會質問蘇建將軍。”
李敢苦笑一聲:“我就好好的帶著能動的兄弟們當鐵匠好了,只可惜中軍府沒有多余的材料,如果牛角,牛筋,箭桿,尾羽白蠟再多一些就好了。”
“其實現在挺好的,陛下把我們放在火上烤,就不要怪我們干一些出格的事情。
給不了我們物資,就要給我們錢,給不了我們錢,就要給我們絕對的自由,如果連自由都不給,那就是耍賴皮。”
霍去病瞅著云瑯問道:“你怎么想的?”
“還能怎么想?匈奴都打到了上林苑,我能想什么,要看陛下怎么想,他只會問我們要一支強悍的軍隊,其余的事情,在他看來應該是無足輕重的好事。
騎都尉現在沒有補給,以后估計也不會有,我們只能在這個其他事情上想法子。”
“傷兵現在歸營了多少?”
“三百四十七人,還有八十三人還需要修養半個月,其中兩人已經廢了,吃飯都有問題,四人沒了大拇指,握不了刀,拉不開弓箭,十六人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哦,還有一個胸骨折斷的,從今后不能出力氣。”
李敢聽了云瑯的話,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大怒道:“這是要干什么?還沒開始訓練,我們就減員二十三個人,這可是兩個什伍的人馬。”
霍去病冷笑道:“我們不是人人都夸贊的少年英杰嗎?所以人家就給了符合我們少年英杰的待遇。
有兵,有將,有錢糧武器誰不會打仗啊?
公孫敖說了,能給八百人已經是看在陛下跟我舅舅的面子上才給的,要不然,他準備一個人都不給,要我們重新招募軍隊,自己訓練,自己使用。”
云瑯嘆口氣:“我們年級到底太小,如果再大兩歲,就沒人懷疑我們的能力了。
公孫敖之所以敢這么大膽,就是看準了朝中的那些重臣不會支持我們,只會冷眼旁觀。”
霍去病站起身,拍拍胸口道:“那就別抱怨了,現在開始干吧,耶耶不信打造不出一支合格的軍隊。”
大漢軍隊即便有千萬不好,遵從將令這一點卻沒有差錯,分配到騎都尉的少年羽林,雖然心灰意冷,在執行軍令這一方面卻一絲不茍,即便是云瑯這么挑剔的人,也無話可說。
云家還沒有來得及覆蓋石板的溫泉水渠上他們從遠處廢棄的宮殿遺跡上拉來了石板,覆蓋在水渠上,再堵死缺口,這些石板立刻就成了一張張溫暖的床榻。
在這些石板上面蓋好簡陋的木屋,一個暫時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出現了。
霍去病丟下最后一塊石板,抬頭瞅著鉛灰色的天空道:“也不知道老天爺給不給顏面。”
云瑯在他對面,只聽見了后半句話,奇怪的問道:“什么顏面?”
霍去病沉默片刻道:“今天是一個很好的殺人日子。”
“殺誰?”云瑯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