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營陣亡一百八十四人!”
戰報官在高聲宣讀兩軍的戰績,“第七營陣亡一百五十五人,陣亡人數少于第六營,但第七營主將被挑,必須再扣一百人,第七營陣亡就是兩百五十五人,第六營最終獲勝!”
第六營士兵頓時歡呼起來,四周響起一片遺憾地嘆息聲,第七營士兵垂頭喪氣,曹猛更是氣得滿臉通紅,狠狠捶了一拳戰馬,戰馬委屈地低鳴一聲。
李延慶高聲宣布道:“這次十營軍陣比武正式結束了,第六營贏得最后的勝利,賞錢兩千貫,大家鼓掌祝賀!”
四周響起一片鼓掌聲,高寵和他的手下激動得緊緊擁抱在一起,再一次歡呼起來。
這時,遠處也傳來了鼓掌聲,竟然是主帥種師道和副都統張叔夜來了,李延慶連忙跑下看臺迎了上去。
“卑職參見大帥!”
種師道贊許地笑道:“這個比武的辦法很好啊!既提高了士氣,又實戰鍛煉了隊伍,是誰想出來的點子?”
“卑職在嘉魚縣用這個辦法訓練水軍,短時間內取得了不錯的效果,所以現在又如法炮制。”
“我倒想知道,你手下和河東軍和河北軍是怎么融合在一起的?居然會沒有矛盾。”
李延慶躬身道:“啟稟大帥,河北軍都是剛剛招募的青壯,從軍時間不長,卑職讓河東軍帶著他們,他們并沒有抵觸,而且大帥也親眼看到了,他們并肩作戰,為了共同的榮譽和對手激戰,所有矛盾和摩擦都會在戰斗中消失。”
種師道暗暗點頭,這就是右軍和前軍整合得好的原因了,他們得到的都是劉韐的河北募軍,而不是京東路的廂軍。
不過種師道也承認,李延慶讓各營之間比武,讓士兵們產生共同的榮耀感,這是鍛煉新兵的好辦法,看來他確實能獨當一面了。
種師道嘆了口氣,便對李延慶道:“我是特地來通知你,明天大軍暫時還無法北上,但我需要有人替我堵住朝廷那幫文官的嘴,讓童貫找不到彈劾我的借口,你們右軍和前軍整合得最好,你們明天可以先一步北上,爭取在八月初一前抵達霸州,按照朝廷規定的時間出兵遼國。”
說到這,種師道又將一封信遞給李延慶,“怎么出兵遼國,我已經仔細考慮過了,詳細方案就在信中,關鍵是你要和高世宣的前軍密切配合,切不可單獨行動。”
“卑職遵令!”
次日天不亮,李延慶率領的右軍和高世宣率領的前軍在吃過早飯后,便浩浩蕩蕩啟程出發了。
與此同時,種師道發布了整軍令,以不服軍令的理由將左衛將軍、殿前步兵都兵馬使、鄆州軍使裘兆和斬首示眾,一時間,京東各州廂軍皆被震懾,終于開始接受種師道的整合。
霸州和雄州一樣也是大宋和遼軍作戰的主要邊境州,一條拒馬河將它和對岸的涿州一分為二,南面是大宋地界,拒馬河的北面便是遼軍地界。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里,雖然宋遼兩國在整體上保持平靜,但小規模的摩擦依舊不斷,尤其在雄州和霸州,宋遼兩軍互相打草谷,侵入對方邊境,洗劫村莊,搶掠百姓,給邊境的百姓帶來深重災難。
此時霸州約有一千廂軍,由一名指揮使率領,維護著大宋最微弱的防御,可對岸的遼軍也同樣因新皇帝之死而陷入混亂中,根本無力南侵,使霸州在宋軍第一次北伐慘敗后居然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七月二十九日,李延慶率領一萬右軍率先抵達了霸州城,霸州城緊靠拒馬河,不過拒馬河是遼國的稱呼,宋朝將它稱為白溝,大軍抵達城下,城中的知州趙霖和指揮使張杰出城迎接大軍到來。
“兩位不必多禮,現在我想知道霸州城內的糧草軍資情況,報告上說還有不少,應該沒有錯吧!”
李延慶是輕兵北上,并沒有攜帶輜重,結果一路北上,各州的軍倉里都是空空蕩蕩,官倉內雖有糧食,但也不能隨意動用,他們沒有得到任何補給,使李延慶心中有點焦急,他們攜帶的干糧只能支持一天了。
霸州是第一次北伐時,東路軍的補給后勤重地,辛興宗率領的五萬軍隊是在涿縣被蕭干殺得大敗,遼軍將他們一路追殺到白溝,辛興宗下令放火燒了河面上的浮橋,才使遼軍停住了追殺腳步,所以東路的遼軍并沒有過白溝,霸州城的倉庫內應該還有不少糧草物資。
“啟稟李統制,霸州倉庫內確實還有些糧草和軍資,但李統制應該也知道,河北的軍資糧草主要在真定府。”
李延慶前年底率軍監使來河北監察,當然很清楚河北的糧草物資情況,而這一次北伐還是太急了,大量糧草物資才運送到大名府,八月初一根本到不了前敵第一線。
李延慶隨即命令軍隊入城休息,他則帶著十幾個親兵趕赴倉庫,霸州的倉庫由二十幾座大倉房組成,知州趙霖親自陪同他視察。
他們走進一座糧食裝得滿滿的倉庫,趙霖笑道:“也幸虧辛興宗是童太尉的心腹,所以運來的糧草物資十分充足,兵敗后辛興宗只帶了少量糧食就南下了。”
“這座倉庫的糧食有多少?”李延慶望著堆積如山的糧食問道。
“這里有八千五百袋糧食,大概九千石糧食。”
“一共有多少糧食?”
“具體準確的數字沒有,因為這兩個月廂軍也在耗用,兩個月前盤點是九萬石,現在應該還有八萬石左右,另外還有草料十五萬擔,戰刀三萬口,長矛五萬四千根,盔甲八千副,帳篷兩千頂,神臂弩三千副,弩箭三十萬支,大概就是這么多糧草軍資。”
李延慶感覺盔甲偏少了一點,應該在一萬副左右,估計守城廂兵也趁機換裝了。
“帶我去看看盔甲。”
李延慶來到了盔甲倉庫,都是裝在麻袋里,一捆一捆還沒有拆開過,他抽出匕首挑開一只麻袋,里面全部是笠子帽和鐵甲,是標準的禁軍裝備,他連挑十幾只麻袋,都是一樣的盔甲。
“所有盔甲都一樣嗎?”李延慶指著倉庫里數百只大麻袋問道。
“有少量山字甲,大概幾百套,其他全部都是一樣。”
李延慶隨即對身后的楊再興道:“取五千副盔甲,給咱們的廂軍全部換裝,剩下的三千副盔甲留給前軍。”
高世宣率領的前軍雖然和他們同時出發,但行軍速度沒有他們快,要比他們至少晚到一天。
“末將遵令!”
楊再興抱拳行一禮,連忙去召集士兵搬運盔甲。
這時,李延慶離開了倉庫,向城墻走去,走上北城,李延慶望著一里外滔滔的白溝水,再向遠處是起伏的低矮丘陵,那里就是遼國的涿州了。
李延慶注視著遠方問道:“對面還是蕭干的軍隊嗎?”
指揮使張杰連忙道:“蕭干的軍隊已經撤回燕京了,對面是郭藥師的常勝軍,大概有八千人,卑職知道上個月涿州這里有六千,易州那邊有兩千,最近就不知道了。”
“郭藥師?”
李延慶倒吸一口冷氣,他倒不是畏懼郭藥師,而是隱隱記得郭藥師似乎投降大宋了,李延慶對這段歷史只記得重要事件,比如宋軍大敗,比如童貫用百萬貫錢買一座燕京空城,但細節他并不清楚,他深知這種似是而非的記憶會誤導自己,會讓自己犯下致命錯誤。
比如郭藥師投降大宋一定會有前因后果,一定有什么事情觸發,滿足了某個條件,才使他決定投降大宋,如果不知道這些細節,貿貿然跑過去受降,很可能會被郭藥師的軍隊全殲。
所以李延慶寧可把這些記憶拋開,就當自己不知道郭藥師會投降大宋,這樣才不會鑄下大錯。
張杰卻以為李延慶是畏懼郭藥師,他嘆口氣又繼續道:“郭藥師的常勝軍就是從前遼國的怨軍,是遼軍中唯一的漢兒軍,戰斗力頗強,好在他們的新皇帝死了,使他們軍心不穩,否則郭藥師率軍南下,可以輕易地奪取霸州,這些糧草軍資也都沒了。”
“你怎么知道他們軍心不穩?你怎么知道有八千軍,還有它們的分布情況?”李延慶奇怪地望著他問道。
張杰臉一紅,“這兩個月時有遼軍漢兒士兵泅水過來投降,所以卑職也多少了解一點。”
“這些投降的遼軍士兵還在嗎?”
張杰搖搖頭,“卑職怕他們有詐,不敢留他們在軍中,都打發走了。”
他見李延慶臉色不好,連忙又道:“如果統制需要,卑職可以派人去對岸打探消息。”
李延慶想到今天是七月二十九,后天就是朝廷規定的進軍時間,若他們不有所行動,種師道必然會被童貫彈劾,否則種師道也不會派自己先行了。
想到這,李延慶隨即道:“我派幾個斥候和你的人一起過去,不用探得太深,探查一下北岸三十里內的情況就行了,必須要明天晚上前給我情報。”
“卑職遵令!”
張杰匆匆去安排人了,李延慶命人去把燕青找來,片刻,穿著一身小號盔甲的燕青跑了過來,單膝跪下行禮,“卑職參見統制!”
李延慶請他起來,指著對岸道:“八月初一我要出兵過白溝,你帶幾個弟兄和廂軍向導一起去對岸探查一下敵軍情報,只要三十里范圍的情況便可,必須明天晚上給我消息,你現在去準備吧!”
“遵令!”
燕青匆匆去了,李延慶又對劉錡令道:“現在就開始打造浮橋,明天晚上之前要給我造出兩座浮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