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二十里,遠處汴京巍峨的城墻終于出現在他們眼中,四人一時歡呼起來,加快馬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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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快便來到一處十字路前,湯懷勒緊馬韁繩對眾人道:“再向前走便是禁軍大營,穿過軍營后不遠就是北大門,這里雖然近一點,但有三個盤查關卡,我們帶著兵器要先被扣下,等驗證了身份后才會把兵器還給我們,非常麻煩,我建議不要走北面。”
王貴不耐煩問道:“那你說走哪邊更便利一點?”
“我建議走西面,那邊雖然繞遠一點但沒有關卡,一般商人都是走西門入城!”
湯懷征詢眾人意見,李延慶笑道:“那還用問嗎?當然走西門入城!”
四人一致決定繞道從西面進城,他們調轉馬頭便向十字路的西面奔去。
這時他們距離京城還有二十里,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菜地,地里已是綠油油一片,不少地里還搭有架子,象胡蘿卜、蕪菁、牛蒡、白菜、矮黃、菘菜、芥菜、油菜、頗棱、萵苣、茼蒿、薺菜、蒜苗等等,足有五六十種之多,不過京城卻很少種糧食,糧食基本上都是從外地運入。
又走了大約十里,兩邊房舍漸漸密集起來,一座座茅廬、草屋掩映在高大的槐樹和柳樹之中,時值早春,槐樹和柳樹都吐出了新芽,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溫暖而芬芳的泥土氣息,在夕陽余暉的沐浴下,田園景色顯得格外靜謐。
這時,從斜刺里跑出了一隊人馬,有騎馬的、可乘轎的,也有挑擔的,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騎馬中年男子衣服光鮮,頭戴紗帽,三頂轎子內是女眷,隔著薄薄的輕紗,可見她們滿頭珠翠,而步行之人大部分都穿著家丁的服色,這應該是出來踏青的一家人,眼看到了黃昏,大家便急匆匆返城了。
跟著這支隊伍走了片刻,面前赫然出現一條大河,河水中已經解凍,青黃色的河水裹夾著一塊塊薄薄的浮冰,緩慢地向東流去,遠處一支二十余艘大船組成的船隊正順水向東駛來。
“這就是汴河了!”
湯懷興奮地用扇子指著河水對眾人道:“到了這里,就正式進入京城范圍,前面的路我比較熟悉,大家跟我來!”
眾人沿著汴河北岸緩緩而行,汴河南北兩岸都分布著密密麻麻的店鋪和民居,酒樓、腳店、小吃鋪和茶館,以及各種各樣的店鋪,各種商品堆滿了店鋪內外,大街上人流如織,各種滿載著貨物的商隊隨處可見,操著天南地北的口音,心急如焚地向城門方向趕去。
“各位,我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先吃點東西?”王貴摸了摸肚子嚷道。
三人卻一致反對,“先進了城安頓下來再說!”
他們一路跋涉,眼看要進京城,誰都不想再耽誤,而且這邊的小吃店檔次太低,主要是為了滿足腳夫、船夫、纖夫、轎夫、車夫、小販、游民等下層人果腹所需,他們一路上都是吃這些東西,著實有點吃膩了。
在熱鬧的店鋪大街緩緩走了三里路,前面出現了一座彎曲的拱橋,李延慶望著這座無比熟悉的橋梁,他竟有一種穿越時空的震驚和恍惚。
這就是《清明上河圖》中的那座虹橋了,竟然和畫中的虹橋完全一樣,橋上一樣的人流密集,橋下一樣的水流湍急,一艘大船正緩緩通過橋洞。
不知自己能否在橋邊遇到那個手執畫筆的張擇端?他會不會把自己也畫進《清明上河圖》中,一時間,李延慶的眼睛竟然有點濕潤了。
“老李,你怎么了?”
岳飛三人現了李延慶的異常,王貴用力推了推了李延慶,“老李是不是被風沙迷住眼睛了?”
李延慶終于從震驚中回到了現實,他不由苦笑一聲,自己當然不會遇到張擇端,張擇端畫《清明上河圖》是元佑黨人案剛剛興起之時,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
“剛才有顆沙子進我的眼睛了。”李延慶隨口找了個理由。
王貴咧嘴笑道:“我沒有說錯吧!”
李延慶抹去眼角淚跡,催馬上了虹橋,虹橋上人太多,一半的通道都被各種小攤小販占領了,只留下很窄的橋面給行人通行,他們不得不翻身下馬,牽馬緩緩而行。
占道經營是汴京的一大毒瘤,小攤小販隨意占道已經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熱鬧歸熱鬧,街上卻擁擠不堪,盡管官府立‘表木’來規定經營范圍,但也只能控制固定攤販,對游兵散勇沒有任何意義。
離城門越來越近,不多時,一座高大巍峨的城門便出現在他們眼前,這里便是萬勝門,萬勝門便是外城的西旱門之一,是從西面進入汴京的主要城門。
汴京分為外城和內城,外城墻周長五十里,內城墻也有二十里,絕大部分人都住在外城中。
但內外城并沒有什么等級劃分,很多升斗小民也住在內城,權貴和平民人家比鄰而居,相處和睦,只是因為內城沒有空地,所以很多高官府邸也都在外城,比如高俅府、蔡京府、童貫府等等。
四人剛走到護城河橋上,一名士兵便奔跑過來,揮手攔住了他們,高聲喊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要攜帶兵器?”
岳飛上前拱手道:“我們是相州武舉人,進京來武學報到,按照規定,可以攜帶兵器!”
“可有牒文?”
岳飛連忙將三人的武舉牒文交給士兵,士兵打量一下幾人,目光落在李延慶身上,“你的牒文呢?”
李延慶微微一笑,“在下是來太學讀書,沒有攜帶任何兵器!”
李延慶的銅弓和短劍都交給王貴,他身上確實沒有任何兵器,士兵上前摸了摸了他的馬袋,這才奔回去,不多時又快步跑回來。
“驗證無誤,你們幾位請進吧!”
士兵把牒文交還給岳飛,又對李延慶道:“太學生可以佩劍帶弓,倒不必這么拘束!”
“多謝指教!”
四人催馬進了東京汴梁城,一進城門,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息便迎面撲來,他們頓時融入了一個龐大而繁華的大都市之中。
雖然北宋末年之時皇帝昏庸,朝廷政治,各地官府加大了對平民的剝削和壓榨,稅賦極其沉重,但此時的京城汴梁卻繁華得令人嘆為觀止,也是中華歷史上最繁華的時期。
東京僅長住人口就過百萬,還有數量更加龐大的流動人口,一幅清明上河圖便將汴京的繁華淋漓盡致地呈現出:街道縱橫交錯,民居鱗次櫛比,商鋪百肆雜陳,酒樓歌館遍設,招牌幡幌滿街,商旅云集,車水馬龍。
舉個簡單的例子,汴京的娛樂商業中心叫做瓦舍,又叫瓦子,也就是后世綜合體的鼻祖,里面吃喝玩樂樣樣皆有,商鋪密集,各種物品應有盡有,甚至連寵物店、貓糧店也屢見不鮮。
一處瓦舍中又設勾欄五十余座,每一處勾欄就是一座餐飲中心,或者百貨中心、或者表演中心,或者是比賽球場,勾欄頂上搭有棚子,風雨不侵,寒暑不懼。
最有名的一處勾欄叫做象棚,可容納數千人,但它也僅僅只是一處瓦舍中的五十多座勾欄之一,而象這樣的瓦舍在汴京至少有十余處。
就在這時,后面忽然傳來一陣喧嘩,有士兵喊道:“太子殿下入城,煩請各位鄉親讓一讓,多謝了!”
行人紛紛讓道,李延慶四人也讓到一旁,不多時,數十名騎兵列隊入城,隨即進來十幾名騎馬的年輕人,后面還跟著一輛馬車,兩邊有數百名士兵列隊保護。
為是一名十七八歲的男子,只見他頭戴金冠,身著一襲白色襕袍,腰間束著玉帶,頭戴紗帽,長一張方臉,濃眉深目,皮膚十分白皙,李延慶遠遠注視著他,心中暗暗忖道:“看來這就是歷史上的宋欽宗趙桓了。”
“老李!”
隊伍中忽然有人大喊,李延慶不由一怔,這個聲音有點耳熟,難道是在叫自己?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簾拉開,只見里面伸出一只胖手向李延慶揮舞,李延慶看到了一張南瓜一樣的胖臉,李延慶頓時笑了起來,竟然是大胖子鄭榮泰。
李延慶催馬上前,抱拳笑道:“正是巧啊!我剛到京城便遇到了鄭兄。”
鄭榮泰眉開眼笑道:“新年時我在家無聊,便想去湯陰找你耍,正好我爹爹要進京,就把我也帶進京了,在京城也瞎玩一通,昏天黑地的,老李,你怎么現在就進京了?”
“呵呵!和你一樣,在家里也是無聊,便進京來玩玩。”
“太好了,改天我帶你去瓦子里耍耍,到了京城你就聽我的安排。”
這時,一名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子騎馬奔至,“三郎,你怎么還不走,太子都等急了。”
他又打量一下李延慶,“這位是——”
鄭榮泰連忙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在相州的好朋友李延慶,去年相州解試解元,馬上要去太學讀書。”
那年輕男子對解元不感興趣,不過對方是鄭榮泰的朋友,看在鄭榮泰的面上,他向李延慶冷淡地點了點頭,
鄭榮泰又給李延慶介紹道:“這位是高太尉的衙內,是我們的大哥!”
李延慶頓時有了濃厚的興趣,眼前這個年輕人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高衙內嗎?
只見此人穿一身紫衣寬袍,腰束革帶,革帶上掛滿了各種小玩意,后頸插著一把大折扇,活像斬殺犯人時后面插的牌子一樣,長一張豬頭圓臉,稀疏的眉毛下是一雙小三角眼,形象實在猥瑣,和他比起來,鄭榮泰也算是器宇軒昂了。
當然,高衙內調戲林沖妻子只是小說情節,但高俅有兒子卻一定是事實,而且很可能不止一個,就不知道這位高衙內是什么秉性?
不過李延慶也看得出來,這位高衙內一身虛肉,臉色蒼白,眼瞼浮腫青,典型的酒色過度。
高衙內只是看在鄭榮泰的面上向李延慶點點頭,他對李延慶沒有一點興趣,他極為不耐煩地催促道:“你到底走不走?”
“走!走!走!這就走。”
鄭榮泰連忙問李延慶,“你住在哪里?我回頭去找你耍!”
“我暫時住在湯記客棧,在那里可以打聽到我。”
“那我先走一步,回見了!”
鄭胖子向李延慶揮揮手,馬車起步,快跟上了前面的隊伍。
這時,太子趙桓已經等了鄭榮泰片刻,待馬車上前,他問道:“三郎,剛才那人是誰?”
“就是我上次給你說的李延慶,相州解元,武藝也很高強。”
“哦!”
趙桓淡淡看了一眼李延慶,天下有十四府、二百四十個州,每個州都有解元,在當地或許是個寶,但在京城卻只是一根草,趙桓沒什么興趣,便調轉馬頭向大內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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