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趙子良斬殺石崇林的效果展現出來了,在如此強大的自然災害面前,如果是一般情況下,兵士們早就嚇得四散逃逸,跑得越快越好,但是如今趙子良森嚴的軍法已經深入這些神武軍士兵的心里,大家雖然恐慌,但更害怕不執行命令會被無情的砍頭,因此所有人都按照命令把隨身攜帶的兵器,或腰刀或長槍長矛插入沙地之中,插得越深越好,并且利用這最后的一些時間拿出繩索把自己和周圍的同袍們綁在一起,畢竟增加總量了不容易被風暴卷走。
趙子良和兵士們一邊為抵御沙塵暴做準備,一邊觀察著席卷而來的沙塵暴,只見天邊升騰起一片黑云,熟悉沙塵暴的人都知道,這其實并非是黑云,而是由沙漠中強風卷起地面上的細沙而形成黑色塵暴。
塵暴很快在天空中形成黑色的風沙墻并快速地移動著,遠看風沙墻高聳如山,極像一道城墻,這是沙塵暴到來的前鋒。
風力太大了,沙土和沙地上的大小石頭全部卷起,隨著飛到空中的沙塵越來越多,濃密的沙塵鋪天蓋地,遮住了陽光,使人在一段時間內看不見任何東西,就像在夜晚一樣。
沙塵暴襲來,周圍的空氣極為不穩定,下面受熱的空氣向上升,周圍的空氣流過來補充,以致于空氣攜帶大量沙塵上下翻滾不息,形成無數大小不一的沙塵團在空中交匯沖騰,形成一張張恐怖的魔鬼臉龐。
風沙墻上層顯黃至紅色,中層呈灰黑色,下層為黑色。上層發黃發紅是由于上層的沙塵稀薄,顆粒細,陽光幾乎能穿過沙塵射下來之故。而下層沙塵濃度大,顆粒粗,陽光幾乎全被沙塵吸收或散射,所以發黑。風沙墻移過之地,天色時亮時暗,不斷變化。這是由于光線穿過厚薄不一、濃稀也不一致的沙塵帶時所造成的,因此看上去流光溢彩,如此景色極美,卻又殺機重重,一不小心極容易被沙塵暴卷走,會落在哪里,能否活下來,大概也只有老天才知道了。
隨著風暴越來越近,空氣中能見度也越來越低,趙子良雙腳用力扎入沙地之中齊膝蓋,雙手用套馬索把自己和幾個扈從綁在一起,一邊動手一邊大吼:“沙塵暴越來越近了,越來越看不清,所有人都要穩住,不要害怕,死死抓住插在沙地上的兵器和身邊的同袍,在戰馬身邊的人把自己和戰馬捆綁在一起······”
空中的沙塵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趙子良抓住插在沙地上的金釘棗陽槊,如果不是面部蒙上了面巾,只怕此時已經吸入了大量的沙子。
來了,來了!越來越多的黃沙吹過來,趙子良和所有唐軍將士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防止沙子吹入眼中,“簌簌······”大量的地面沙子被塵暴卷起深入空中,原本扎在沙地齊膝蓋的沙子瞬間被卷起,露出了小腿和腳踝,巨大的風力從地面卷起,身體受到了從地面席卷而來的強風的升騰之力,如果不是自己還緊緊抓著金釘棗陽槊,趙子良知道自己絕對會被這股巨力卷走。
“唰唰唰······”強風卷著身后的披風和旌旗、大纛唰唰作響,戰馬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灰蒙蒙沙塵暴中驚恐地發出嘶鳴,駱駝也發出“哞哞哞”的驚懼叫聲。
風暴的中心很快卷過來,所有人腳下的沙塵都被卷走,雙腳騰空,只有兵器還插在更下面的沙地之中,除了雙手抓著兵器之外,身體像旗幟一樣被風暴刮在空中不停地飄啊飄,如果不是還有繩索綁在他們的腰部,很多都會被沙塵暴卷走,即使有雙手抓住兵器也撐不住。
整整一刻鐘的時間,所有人都經歷了一場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過程,當沙塵暴卷來時,就如同世界末日來臨一般,沒有人想到會可以活下來,只因沙塵暴的陣勢太過浩大,但事后所有人都不得不慶幸按照趙子良的命令把兵器插入了地下并且用繩索把自己和同袍綁在了一起,靠著所有人共同的力量這才保住了性命。
風暴過后,所有人都有氣無力的掀開面罩躺在沙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就連努爾這種野蠻的黑人巨漢經過這場沙塵暴過后也是臉色發白、大吐特吐,差點把苦膽都吐出來。
趙子良在這種自然之力面前也是深感無力,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和所有的辦法自保,直到風暴過去才松了一口氣,可以說這是他有生以來經歷過的最恐怖和無力的事情。
稍事休息之后,趙子良爬起來大叫:“勃勒罕,勃勒罕,死哪兒去了?”
一片沙地隆了起來,兩只手從里面伸出來扒開沙子,勃勒罕從里面爬出來答應道:“將軍,我在這里,來了來了!”
“你怎么在沙子里?”趙子良很是納悶,擺手道;“算了,快傳令各營各部清點人數、兵器和物資,看看有沒有誰不見了,有沒有少什么東西!”
“是,將軍!”
經過一番清點,少了十一個人和二十多匹戰馬,這些人估計是被沙塵暴卷走了,戰馬不是被沙塵暴卷走,就是受到驚嚇逃散了。
此事過后,大部分將士都受到了驚嚇,大軍士氣大跌,如此情形之下,根本無法再繼續行軍,而且此時天色將晚,就在這里宿營是最好的選擇,趙子良觀察了一下此時周圍的地勢,覺得在此地扎營沒什么大礙,當即下令讓全軍就地扎營,等明日再趕路。
吃過晚飯之后,有少部分將士進入帳篷入睡,大部分將士還沒有從先前的沙塵暴襲擊中緩過來,一個個聚在一起議論紛紛、談天說地。
趙子良帶著勃勒罕等扈從見過阿史那昕夫妻之后又開始在營地里巡視,走了一圈沒發現什么異常情況,卻看見從晉昌請來的向導獨自一人坐在一堆火邊烤著食物,便走過去問道:“還沒吃東西?”
向導是晉昌人,長期跟隨商隊在晉昌郡和安西之間來回往返,因此很熟悉這附近的地形和天氣情況,見走過來的是趙子良,他立即站起來誠惶誠恐地行禮:“將軍!”
趙子良看見火堆上烤著幾個地薯,對勃勒罕道:“本將軍也還沒吃東西,去拿一些肉來,本將軍與向導一起”。
“諾!”勃勒罕答應一聲,當即吩咐一個扈從去拿肉。
趙子良扶著刀柄,撩起戰袍坐在沙地上,對向導招呼著笑道:“來,坐下,某有些事情想要問你,正好一邊吃一邊聊!”
向導連忙道:“承蒙將軍不棄,小人榮幸之至!”
扈從很快拿來了新鮮的肉食,趙子良分了兩塊給向導,兩人一邊烤著肉,一邊說著話。
趙子良問道:“你經常來往安西和晉昌,對這一帶很熟悉吧?這八百里莫賀延磧的可怕之處我們已經經歷過好幾回了,可謂九死一生啊,還有什么可怕之處嗎?”
向導看著漆黑的遠方,滿臉滄桑地臉龐上流露出恐懼的神色:“流沙,一望無際的流沙,運氣不好,流沙的面積可以瞬間擴大至方圓幾里甚至十幾里,就算一支上萬人的大軍也可以瞬間被吞沒!將軍可知這八百里莫賀延磧(念qi)另一個名字叫什么?”
趙子良搖頭,問道:“叫什么?”
“叫沙河!也叫八百里瀚海”向導說著臉上和眼神中更加地驚恐,繼續道:“有一次小人跟隨一支商隊前往安西,這支商隊十分龐大,有護衛三百人、馬車五百輛、車夫和伙計六百人,馬匹和駱駝近千匹,然而當我們深入這莫賀延磧深處之后遭遇到了流沙,我們遇到的流沙太可怕了,剛開始什么都沒有,突然腳下的沙子動了,并且瞬間形成了一條長達十幾里的流沙河,地面上的沙子就像河水一樣洶涌澎拜的向前流動,人馬、牲畜和馬車紛紛陷入到流沙之中,卻沒有掀起任何浪花,小人反應快,騎著一匹馬在流沙河的邊緣跑得快,僥幸沒死,而其他人包括所有牲畜在內無一生還,小人走了半個月,殺了馬之后背著馬肉,喝著自己的尿終于走出了這恐怖的莫賀延磧,當走出莫賀延磧的時候,小人也只剩下小半條命了!”
趙子良點頭道:“本將軍也遭遇過流沙,只不過沒有你遇到的這么可怕。除了流沙、風暴、冰雹和暴雨之外,還有什么?”
這時向導突然驚恐地看著遠處,指著遠處空曠地結結巴巴道:“它們、它們來了,就是它們,它們是除了流沙之外在莫賀延磧最可怕的存在!”說完立即起身趴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嘴里念念有詞:“老天爺保佑、老天爺保佑······”。
趙子良順著向導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遠處漆黑的空曠處升起了點點光亮、這些光源散發著湛藍色的光芒,見周圍照得通亮,趙子良知道這些光源不是別的,而是磷火,要知道自古以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和牲畜死在這八百里莫賀延磧,尸體腐爛后留下骸骨,骨骼中的磷在特定的條件下會自燃,這對于從后世穿越而來趙子良來說并不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