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市長當然不會關注手機的走向,看眼表情認真的外國官員,好像下定了決心:“白教練,你再次證實了我看人的眼光,今天展現出來更多讓我覺得吃驚和欣慰的地方,你能夠從大局考慮問題,而不僅僅站在一個足球教練,一家足球俱樂部的角度看待局面,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地方,但我們也更需要看到的是真抓實干,所以今天談到的我很滿意,我認為同意由你領頭來發起這次收購方案是個正確的選擇,口頭上先同意這次收購案的執行,具體有關部門會盡量配合你們進行,時間很緊迫,明天就派人到體委和國資委接洽吧,小鄭你跟進下這件事…”
旁邊一名官員立刻遞上自己的名片給白浩南。
白浩南沒表現得多欣喜若狂,而是順勢介紹了下一系列的準備工作,收購只是個商業行為,有于嘉理的商業團隊去談判完成,自己在意的是競技層面,還有整個俱樂部運營的后勤保障跟球迷體系,這些工作都比較繁瑣,還好白浩南有一幫子人:“短期內會馬上對整個俱樂部訓練基地和體育場進行修繕改造,其次就是球迷用品商場、球隊周邊產品物資、球隊球迷互動聯絡,最后是關于俱樂部的拍攝,這些工作我們會立刻展開,時間確實很緊,我是準備用這支獲得全國大運會冠軍的大學生隊伍來征戰甲級聯賽的,這點也已經獲得了蓉都省領導的。”
這又出乎副市長的意料:“哦?蓉都省領導?哪位?”
白浩南介紹了中午的交流情況,順帶把自己和緬北地區足球關系也講了,這時候他記得遵循一點,不藏頭露尾,免得這些領導什么時候聽聞些關于自己不知道的情況,感覺被欺騙了,觀感大反轉什么事情都會黃。
果然這么當面說出來,副市長反而不以為意:“哦,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的足球執教理念有點按照軍營的方式來,有點意思,足球運動就是戰爭的和平延伸,這種提法我也聽到過,以后可以跟緬北地區,還有東南亞地區進行足球交流嘛…”
說這話的時候,就是很外交口吻的跟翁萊說話了,粟米兒確實看著還是太年輕了點,帶著茶色墨鏡的前陸軍中校遲緩了下才抬頭對副市長握手笑:“正在思考白教練剛才說的話,所以有點走神,不好意思,對,完全可以組織足球隊到我們這里來交流比賽,我們的年輕人也非常喜歡足球…”
可連白浩南都看出來翁萊的臉上有魂不守舍的表情,副市長還有看不出來的?
笑著再聊幾句,叮囑白浩南抓緊分秒必爭,他深諳體育運動的特點,早點把事情搞定才有足夠的備戰時間,有時候一旦錯過這個備戰,可能整個賽季都報銷,要是真的這個新俱樂部一下沒穩住掉到了乙級,他這個操盤人也很頭疼的。
白浩南恭送副市長去忙其他業務,看得出來這位好像對緬北業務不感興趣,也許是因為江州沒有直接靠著國境線,得跟其他兄弟省份合作打通出海口通道?
白浩南確認下這種場合可以打電話,連忙摸手機…才發現被粟米兒沒收了,腆著臉:“這個…我要馬上把消息傳遞回去,吩咐那邊的工作開展起來。”
粟米兒從手包里拿出來的卻不是白浩南那部平板手機,而是只邊角都磨得有些痕跡的真皮包裹直板機,哪怕背上的鱷魚皮都翹邊了,但金燦燦的依舊不失帝王風采,正是手機中的航天飛機,哪怕這廠家都倒閉了,可十幾萬幾十萬一只的超奢侈手機依舊在江湖上留下了傳說。
白浩南當然認得這就是自己在戰場上一直拿著的那部莊天成的遺物。
不光見證了莊天成拿著這部手機被端了老窩半身不遂,還經歷了粟米兒奮不顧身的幫白浩南擋下子彈。
離開緬北的時候,白浩南把所有東西都留下了,確實是空著手到緬北空著手離開,除了帶走成長的人生經歷,什么都沒帶走,這部手機…當時好像就放在了邱澤東血泊邊的桌上。
不過這姑娘這會兒表情平靜,一點沒提起往事的樣兒,攤手遞過來:“用我的手機吧,我記得你以前都是純記憶重要電話號碼的,知道該給誰打電話吧?”
白浩南瞬間一敗涂地。
他無情嗎,很無情,可這種無情是為了讓自己不要被傷害,因為他從小就怕受傷害,才首先把自己保護得結結實實的,但在面對真正有情有義的時候,就很容易一潰千里了,不管他怎么把自己包裝得狼心狗肺的冷酷無情,一旦被擊中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必然毫無戰斗力。
伸手觸摸到那只手機,熟悉的觸感不光是鱷魚皮的油滑,還有那只手的細膩,嫻熟如白浩南只是把指尖稍微用點力,直接把整個身體都拉過來,軟玉溫香沒有任何抵觸,就像原本就長在一起的身體重合到原樣那么自然,粟米兒盤起來的發鬢就埋在白浩南的肩窩了,單手用勁的把這蘊含深情的身子抱住,白浩南只說得出:“辛苦你了。”
是,原本無法無天的小野貓,蛻變成溫順嫻靜的小妻子,又在這兩年之間重新煥發出蓬勃光彩,這聲辛苦可能不只是現在。
在那些鐵血硝煙的日子里,沒有粟米兒的默默支撐,白浩南在尸橫遍野的戰地會變成其他什么樣也未可知。
粟米兒卻沒有痛哭失聲的反應,只雙手環住白浩南的腰緊了緊,感覺好像從來都沒分開過,這只是夫妻間最尋常的親昵,但能感覺到她在不停的深呼吸。
不遠處那個年輕男子臉色陡變,但他身邊的同伴拉住了他。
白浩南看都不看,他沒大殺四方的王霸之氣,但自己的女人抱了就抱,哪里在乎什么旁的關系,哪怕是在這樣的經貿論壇上。
還好也只是在落地玻璃邊,算是邊角,沒多少其他人注意到,何況還有翁萊呢,這邊都這樣撒狗糧了,他還好像啥都沒看見,慢慢點頭:“老王,你說得對,看清自己的真實情況,看準自己的真實定位,這才是我們最應該做的事情。”
粟米兒松開白浩南,不過手臂順勢挽住了白浩南,娉娉婷婷的并肩站著,給白浩南解釋:“翁萊先生現在負責改革委員會,是個權力很大的新部門,經濟、科技等各種重要民生產業都由改革委員會來制定,直接面對總理和議會負責。”
白浩南懂個屁,居然這時候看那邊的年輕男子:“那位很不舒坦的朋友呢?”
粟米兒連撒嬌笑罵都沒,輕描淡寫:“某位議員的兒子,不用放在心上。”
白浩南都想嘖嘖嘖了,以前覺得于嘉理氣場足,哎喲哎喲,跟現在的粟米兒比,那又差點了,關鍵是這位才多少歲。
不過在莊天成那樣的豺狼窩里耳濡目染長大的野貓,成長為母豹子,確實有這么強悍。
翁萊根本就不在意眼前青年男女的對話,又認真的想了想才對白浩南說:“以前我就覺得,你只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足球或者戰場本身,反而能把復雜的關系簡單化,而且你有種能把復雜局面迅速簡單化的能力,你知道嗎,其實我們本來的思路還是來自于中國,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就是從中國傳來并且被我們當成核心的,可這句話就是沒有看清自己的真實定位。”
哪怕如白浩南也聽過這句話呢:“啊?沒錯吧,落后就要挨打這句話很對啊。”
翁萊黝黑的臉膛扯出點訕笑:“中國這么大,這么想當然沒錯,可我們不是啊,因為小國家不具備全都變得先進的空間、能量,中國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逐漸達到世界一流水平,我們不可能的,無論基礎工業、高科技產業、軍工產業甚至農業經濟都不可能保證什么都做,如果強行想什么都做,強行讓自己變得不要落后,反而很可能讓國家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這個白浩南也聽懂了,粟米兒也聽懂了,輕輕的發言:“那么應該怎么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怎么踏實做好自己呢,選擇最適合我們國家的產業?怎么保護我們薄弱的產業競爭力呢?”
看看,這樣的姑娘恐怕是白浩南都得仰望的了,他都插不上嘴。
翁萊點頭:“對,就是老王說的這個宗旨,也是你提到的這一個,一個保護,是進攻,保護是防御,這才得出最重要的結論,看清楚自己的結果,不是盲目的那些會耗掉我們一切資源國力的方向,而是清晰定位以后,選擇…站邊和結盟關系。”思考到這里,飛快的看了眼白浩南,還是沒再繼續說下去,笑著對白浩南伸手:“好吧,我的老朋友,你曾經在戰場上幫我確定了最重要的戰術方案,現在又幫我梳理出最重要的戰略方向,洪登將軍也記得你這個老朋友,我們很歡迎你以后隨時來做客,米兒小姐…確實是很掛念你的,來之前就討論過要不要到江州去看望你,但看起來佛祖還是給與了我們重逢的機會,你們自己去慶祝下吧,這邊的事情我來,明天下午的商貿洽談會記得按時到就行了。”
對,當年在緬北接觸到最高級別的就是那位洪登中將,據說已經是權傾一方的人物了,翁萊也不過是他的副官,但看看現在的情況,貌似洪登將軍更牛逼了。
不過也不關白浩南的事啊,他又沒指望折騰個什么,點點頭牽著粟米兒就走了。
當然別指望他會帶著姑娘去游山玩水的看什么滬海夜景,開房啊!
這才是正事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