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3、球隊也是人生課堂
雞賊如白浩南，怎么會錯過這么千載難逢給大學生球員們展現職業圈的機會。
既然是大學生球隊，就不存在商業合同的問題，他這個主教練對球員沒有半點職業約束力，所以現實的職業足球經理們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直奔周波，在他們眼中，只要揮舞手中的支票本，那就沒有買不下來的人，實在有不就范的，那肯定是支票上的零不夠多！
對于已經把所有靈魂都賣給了支票的人來說，他們就信奉這個。
可錢這個東西，也許能收買油滑的白浩南，卻很難搞定天堂地獄都經歷過的周波，還穿著球衣的他笑瞇瞇坐在更衣間角落椅子上，也不說話，就看著眼前七嘴八舌給他自我介紹，又反復強調各種價位的職業經理人們。
氣定神閑的端著手里的熱飲杯慢慢喝，感覺在聽一群人拍賣報價，因為有好幾個提出現在就出去找個地方慢慢談價格，沒得到周波的回應，后面比較著急的立刻開始直接說價格，從隱晦的提到直言不諱的說數字。
周圍媒體的鏡頭急切的鎖定場面，抓緊記錄這種很難看見的競價時刻。
稍有頭腦的經理人可能想想也發現這對周波是最有利的場面，他絕對可以待價而沽，傻子才會放棄這種拍賣機會。
所以只能拋去想單獨細聊乘機壓價或者天花亂墜的態度，赤裸裸的比價格吧。
中國足球市場的球員價格真是畸形又溢價的。
青訓沒人做，所有俱樂部都想買即戰力，現成又好用的球員那就相互爭奪，根本沒耐心花費十年二十年慢慢經營青訓，更不愿意做那么大的投入。
所以只要有名聲鵲起的球員就很容易奇貨可居，這也是為什么那么多少年球員的家長賣房賣地也要供孩子走上這條路，實在是有太多神話引誘他們一往無前了。
只是這些家長同樣犯了采樣錯誤的問題，壓根兒沒想過每年這種天價球員在市場上也不過就出現幾個，哪怕交易幾十個，對于這個巨大的國家，那依舊是非常非常非常小的幾率，要想成為其中一員，付出巨大的努力和中彩票也差不多了，而且賠上的不僅僅是十年以上的學球投入，還有孩子已經變得畸形的人生。
所以真怪不得白浩南會帶著一臉看HMP的表情，抱著手臂靠在更衣間墻上對大學生球員們開口：“看見沒，這就是職業圈的現狀，當你在熬的時候，沒人管你，沒人理你，當你要出成績了，一群群的圍過來想跟著你撈好處，想吸血，想用職業合同把希望之星給拴住，一旦簽了合同，到底能不能打上比賽不重要，幾年的合同過段時間倒手沒準兒還能狂賺。”
大學生球員被有點瘋狂喧鬧的場面嚇著了，全都不由自主的擠到白浩南這邊來，但是聽他這么一說，好像所有驚訝又不見了，能夠立刻換個角度看待眼前的丑態。
有些經理人聽見了白浩南的點評，回頭怒目相視，甚至還有叫他滾蛋的，估計是有眼不識當年泰迪白，江湖人稱浩南哥都敢不尊重了。
不過萬年替補也沒什么生氣的，依舊笑瞇瞇的講解：“波波呢，當年就是被足校培養出來進了俱樂部，感謝對他的培育給他機會，二話不說簽了很多年的長約，結果俱樂部本身會不停倒手啊，換個老板、主教練上來根本就和前面的無關，可合同是跟俱樂部簽的，所以他的義氣反而害了他，被人賣來賣去，身不由己，打法、位置都不能由自己決定，教練、隊友不停的變換，這能打好才怪了，所以人生重點是跟對人，而不是盲目講義氣。”
大學生球員們已經轟然取笑：“對對對，跟南哥！賺得多！”
“南哥…我們這大運會可就只有每人一千塊的補貼，什么時候才有波哥這樣…”
“你傻吧？有波哥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就不得了了！”
確實是，那邊喧鬧的場面中，已經能聽見似乎把簽字費價碼抬到了七八百萬，而且肯定還止不住，如果不是那天聽老范說了現在的價位，肯定白浩南都會很吃驚，更別說這些大學生球員了，他們在大學里無論念的那個專業，都想象不到自己畢業以后能拿到這種待遇吧，只能不停用嘲笑的口吻來解除心頭莫名其妙的感受。
羨慕應該是一開始就會有的感受，但人心就會奇妙的變化成嫉妒，稍不注意就會演變成這樣負面的情緒，哪怕這些高素質的大學生很難這樣想，但就像馬兒說過的那樣，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一萬塊、十萬塊無法改變的人性，一百萬，一千萬能不能？一個億呢？
五倍十倍的報酬不會引起嫉妒，百倍、千倍呢？
羨慕、嫉妒、恨的階段進展就這么來的。
白浩南也是這個時候忽然意識到，這可能會影響整支隊伍的戰斗力。
用職業俱樂部的話來說，就是當薪資結構被破壞以后，球員們之間就會有微妙的心理變化。
明明我們大家都是穿著同樣球衣在場上奔跑的，我們大家還在不顧一切的給你支持，但最終我們拿著整個賽事一千塊的營養補貼，你卻拿到了一千萬的職業合同簽字費。
很多人在這個時候心態就會崩了。
價值觀崩掉就很難收拾回來，所以白浩南收起手臂提高聲音：“波波！決定要哪份合同了沒？”
周波噗一聲把嘴里的飲料噴出來：“我還是個學生！”
白浩南攆人：“好，各位回頭等比賽打完再說，現在也見過人說過話能回去給大老板交代了，最好趁著下半場再掂量下到底能出多少錢，最后找波波談才是最好的，這樣不會有任何結果，再說我們還有中場備戰呢。”
有人出言不遜：“臥槽尼瑪，一邊去！打個大運會還真以為自己多牛逼了…”話音剛落，一直站在旁邊的陳素芬忽然一抬手就把那指著白浩南的手腕折了。
不得不承認武術在這種小技巧上比郭咲咲的粗暴執法有用多了，都沒看清她怎么用力的，一折一推，那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就跌跌撞撞的朝著更衣室大門那邊摔出去！
慘叫怒罵聲頓時讓喧鬧的經理人們一起回頭看，看那身材高挑苗條的女教練冷著臉指著外面：“趕緊，中場休息已經被你們浪費破壞了十分鐘…”
有人剛抬手，又被陳素芬依樣畫葫蘆的直接一抓一推，又摔一個！
這下就是所有人一起看著了！
大學生球員們忍不住齊聲叫好！
先摔出去那個還想回來找場子，結果被后面的拉住了，顯然看出來這姑娘是真有功夫！
而且一群大老爺們兒跟這樣個姑娘動手，打贏了脫不了身，打輸了丟人。
其他人灰溜溜的出去了，有人罵罵咧咧的想不丟面兒，經過陳素芬的時候被她一抬手，驚弓之鳥的嚇得跳開來，反而引得所有人哄笑，經理人們都哄笑。
白浩南示意吉敏關上了門，才指指周波：“給大家說說你的心路歷程？”
周波笑笑，還是那個收起一條腿屈膝坐在椅子上拿著杯子的懶散動作：“別聽他們說得天花亂墜，分期付款、按年付款，什么花樣都有，哪怕給了錢，只要簽約以后…反正我是被拖到山上深坑里面活埋過的，埋到這里…”
所有大學生看著他輕描淡寫的把手在頸部比劃下，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驚呆了。
絕大多數對社會認知還是傻白甜狀態的大學生給嚇住了，踢球還會踢成這樣艱險的下場？
周波指白浩南：“他也被追殺過嘛，這就是混亂無序的職業足球圈，一旦進去，就不是踢自己喜歡的足球，而是一份職業，被各方利益挾持的工作，所以你們聽著剛才那些報價很刺激，可實際上跟賣身契也差不多，我不會上當不會簽的，我什么都經歷過了，接下來就是跟著老白一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踢自己喜歡的足球，至于工資收入有多少，我說過，能讓我拿回家給老婆女兒交差就行，這就是我最幸運的事情，感謝你們能讓我重新燃起對足球的熱愛，重新站在球場上找到這份感覺，謝謝你們。”
說著居然放下杯子，站起來給大家鞠了個躬。
應該是白浩南都沒想到他有這個舉動，更別說大學生球員們了。
明明剛才面對那些揮舞支票的經理人，那么桀驁不馴淡定自若得有些傲慢的天才，坐在椅子上愛理不理的樣子，現在卻忽然起身做出這樣鞠躬的尊重動作，好像之前還有的那些莫名其妙情緒頓時飛到九霄云外，甚至還相當慚愧。
整個更衣間里面頓時一大片亂七八糟的站起來的動作，大學生們猝不及防的七嘴八舌：“波哥！不是…”“不是，波波你真是最棒的，您應該…”
大學生還是要純粹些理想些，好幾個甚至立刻對著周波鞠躬還禮。
周波淡然，抬起頭來指白浩南：“好吧，我只是把大家當成最好的朋友，無論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在一起踢球，都珍惜這剩下一場半的時間，老白你不布置下？”
白浩南也恢復到了之前抱著手臂靠墻面的懶散樣：“我有什么說的，平京大學生代表隊是甲級聯賽俱樂部隊，能上半場被你們打成三比零，這個牛逼已經值得你們吹一輩子了，剛才我故意允許這些人進來，就是讓你們看看職業隊是什么樣，其實你們中間相當一部分人已經有職業水準了，就看未來有沒有這個機會，相比全國那么多足球愛好者，你們已經有了可以展示自己的機會，試試看吧，一切皆有可能！”
看到足球職業圈的光彩厚祿，又看到了陰暗丑惡，還能保持心態不崩的，才堪大任。
嗷嗷叫著沖上下半場的大學生們都感覺自己好像體驗到了更多校園課堂上體會不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