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裝備,關鍵時刻連長的對講機終于在慣常頻率聯系到了友軍,獲知增援隊伍已經猛插到了敵軍身后,在折沖村里面苦苦面對攻勢的友軍喜出望外,哪里還有指控違規的心態,一疊聲感謝,并且對周邊射界做出了更加詳細的描述,畢竟他們已經過來有兩天了。
稍微正規點的隊伍,駐扎下來都會確定射界,也就是防守區域周邊打起來大概射程范圍,射擊距離和火力覆蓋區,這方便在受到攻擊的時候立刻做出反應,雖然只有一個排,但政府軍的訓練程度還是要高些,起碼從發現敵人襲擊開始,到現在還在保持抵抗。
所以有了這么一丁點無線電通訊,雙方也就能配合起來對武裝分子進行絞殺,增援的連長也不著急忙亂了,穩打穩扎的推進包抄。
白浩南在后面看得津津有味,這都仿佛一支實力明顯超過對方的球隊,在有條不紊的施展陣型盡可能降低消耗的靠近勝利。
他甚至有點沉迷在這種特殊角度的思考,班排交替推進,一旦遇見對方的抵抗就正面佯攻,另外的班排迂回包抄解決,這些戰術技巧在連長手里都是比較嫻熟的,雖然打得有點磕磕絆絆,但從他胸有成竹的叫喊,哪怕面對大多數士兵用的是緬語,白浩南也能感覺到這種基層指揮的感覺。
和翁萊少校以及參謀們待在指揮部運籌帷幄的態度又不一樣。
子彈可是不長眼的,密林里面雖然被樹干之類阻擋的比例很大,但為了保證安全,阿哩還是用手勢招呼自己這六七個人一直陪著白浩南在后方,而且越跟前面拉開點距離越好,不知不覺等增援連隊一鼓作氣開始做最后的村落外圍沖鋒時候,白浩南他們已經跟前面拉開超過一百米距離。
白浩南本來就不太熱衷于投入戰斗了,現在更是靠在稍微高點的土坡上遠遠的觀察那些沖出叢林,開始靠近村落開闊地作戰的軍人,腦海中總是把他們想象成球員。
隨從們警惕的朝著各個方位半跪端槍防護,要是有個攝像頭在高處這么拍下來,王老板的氣場絕對比開個超跑更威風,要是阿達再威風點,長成狼狗的樣子就更有紈绔王爺的氣質,可惜它在槍聲中總是使勁把頭埋在樹下枝葉堆里,翹個屁股在外面嚇得發抖。
但是哪怕諸葛亮也無法做到算無遺策,這些普通連隊的普通戰斗力只能說是高于反政府武裝,都用輕武器在這種場面作戰也沒有絕對性的優勢,特別還涉及到專業程度比較高的兩邊夾擊,稍微配合不好,就像握緊的拳頭總會從指縫里擠出來東西,白浩南正在出神,突然看見一片軍人連滾帶爬的從那些破舊的黑褐色木屋村落建筑之間沖出來!
綠色軍裝、大多背上還有雙肩軍用背包,胸前的彈匣包跟白浩南沒什么區別,但頭上的八角帽是那么的刺眼!
哪怕他們沖出來就忙不迭的叫喊著好像摘了帽子想掩藏自己身份,畢竟他們和封鎖這個邦的軍隊區別也主要就是帽子,連軍裝都差不多。
但萬萬沒想到,就有這么幾個人,跟著個好像在抒發情懷、神游天際的老爺待在陣地外圍,而且還是最讓人意想不到的他們來路后方。
可能這個時候換做誰,打了敗仗撤離的時候都會本能的選擇原路返回,特別是好像夾擊他們的隊伍都在村落里面到處清剿,所以奪路而逃的他們簡直想都沒想就朝著這邊沖過來了。
阿哩反應最快,把靠在樹干上出神的白浩南一把推翻在地,接著就從自己腰側的包里摸出個易拉罐大小的噴繪布包圓筒,拽掉頭上的鑰匙環馬上扔出去!
似乎就是他帶了這個頭,本來朝著其他方位的行動隊跟那名最熟悉這塊地形的聯絡少年都轉過來,接二連三的扔出類似的圓筒!
差點沒被摔個狗啃泥的白浩南目瞪口呆,因為這些明顯是李海舟自制的圓筒還分不同型號,兩個圓筒爆發出黃色濃密的煙霧!濃得好像變質的牛奶一樣滾滾亂噴,頓時把那幫人沖出來的前方變得伸手不見五指!
而行動隊員們扔出去的圓筒就是實打實的爆炸,這下白浩南算是知道阿哩為什么一把要先把他推翻在地,因為炸開二三十米的距離上還是有很多什么碎屑飛過來打在周圍樹葉枝干上嘻唰唰!
嘭嘭嘭的爆炸聲來得簡直無厘頭,處在濃煙中的武裝分子可能連方向感都沒有了,但是有亂七八糟的扣動扳機,但他們就沒有想過自己周圍全都是自己人么?
所以這輪爆炸完成以后,大家趴在地面用步槍排開射擊那片濃煙的時候,哪怕看不到目標,也胸有成竹。
有兩個行動隊員還摸出新的圓筒警惕的拽在手里,用手臂撐著上半身瞄那慢慢散開的煙霧,隨時準備再來一輪,白浩南卻沒有跟著手下開槍,而是慢慢的用手勢要求阿哩和他們分成兩三個人一組,散開,這簡直是他腦海里根深蒂固的走位意識。
怎么可能大家擠在一起呢,必須散開…結果年輕人們剛起身,就有幾個身影踉蹌著從散開的迷霧里沖出來,半跪的白浩南冷靜扣動扳機,這時候就能感覺M16步槍的射擊效果確實優于AK步槍,他射擊技術不錯的優點也體現出來,接連快速的命中目標,猝然倒地!
等到煙霧完全散去,村落中沖出來的逃兵,還有幾個困獸猶斗的想逃竄,立刻被散布開的行動隊打翻在地。
有過多次偷襲戰斗經歷的行動隊員反應還是沉穩,分別躲在樹干下,土坎邊一動不動,就等著后續。
直到村落里面稀稀落落的槍聲終于平靜下來,增援連隊反過來發現這邊鋪排開的尸體傷員嚇一跳,小心翼翼的大喊著才換來行動隊的呼應,還謹慎的對著那些地面翻滾的敵人補槍射擊,最后才敢靠近。
可以說在場的就沒有新兵,腦子里就沒有什么憐憫,稍微對敵人的放松都是讓自己作死。
阿哩還護著白浩南最后確定安全了才過來,增援連長也已經提著槍過來了,很是吃驚的清點下:“十二個!王先生,你的親兵戰斗力很強啊…”說著還拔出匕首示意阿哩他們撿戰功。
白浩南卻沒什么喜色,直到看見行動隊員真的也開始拔刀割耳朵了,才有些皺眉的叫住:“可以了!我的隊伍不用這樣清點戰功,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自古以來打完仗士兵們如何論功行賞,那都是現實到血淋淋的事情,奮勇向前卻得不到獎賞的話,部隊的士氣都會大受影響,所以從古時候動不動都割下首級來做證明,到現在沒那么野蠻,但很多部隊割耳朵都是比較常見的,因為相比手指不好分辨左右,這個最做不得假。
行動隊雖然能一聽他的聲音立刻停止,但周圍的軍人卻躍躍欲試的想撿便宜。
白浩南厭惡:“疊起來,燒了,我要念經!”
感覺之前研究和足球類似的戰術樂趣都被抹了個一干二凈,過去很沒好氣的抱了阿達離開尸首區,狗子自從被爆炸嚇著以后,現在不停的過去圍著那些炸開的煙霧筒還有炸彈碎片兜著圈亂聞,還撒尿。
于是這位王建國總指揮喜歡對著尸體念經的怪癖,可以說飛快的傳遍了整個作戰前線。
白浩南也沒想到這種殘酷的局面很快就讓他變得麻木,研究足球戰術簡直成了他唯一的樂趣。
因為接下來反政府武裝也做了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連續嘗試了兩三次從城區邊緣想順著公路出擊,被主陣地上的防御部隊還有炮兵陣地打回去以后,沒過幾天竟然就主動放棄了這座他們花費了很大代價才拿下來的首府,全面退出了城區!
接著就是一系列針對這條幾十公里長防線的沖擊。
既然唯一的公路邊遭遇到重兵反擊,那么就嘗試那些偏遠的山頭高地,到處輪番出擊,試探虛實,擺明了就是騷擾戰術,遇見重兵把守立刻化整為零的消失撤離換地方,但發現抵抗很弱就糾集點人手強攻,而且并不深入,主要就是為了打破防線消耗守軍,畢竟相比以鄰近幾個邦作為支撐的反政府武裝,政府軍以往的最大弊端就是后勤維系很難,不太可能一直堅持防守。
而且翁萊少校判斷這種戰術的最終目的是為了摸清這條防線的分布,等到著名的東南亞雨季到來以后,恐怕政府軍就很難在那種隨時可能瓢潑大雨,又隨時可能艷陽高照的艱難天氣下堅持防御了。
所以整整一個多月,這條千瘡百孔的防線各個部位都在遭受折沖村類似的襲擊!
白浩南、李海舟都多次帶著行動隊和聯絡員去參與增援,到后來都不是需要向導,而是人手不夠,整個行動隊也必須要當成兩個排的兵力去分別增援某個點,疲于奔命的情況讓整條防線都苦不堪言,畢竟就算被試探過的陣地沒有被襲擊也不敢掉以輕心。
但不管怎么說,雖然搖搖欲墜,這條防線總歸還是堅持下來,起碼沒有放任何反政府武裝成規模的竄入身后地區。
緬甸國土看似在東南亞比較大,其實真正屬于緬奠族裔的就中心一點,占據了全國近三分之一范圍的北部地區都是山區少數民族自治折騰的范圍,可以說跟這邊接壤的政府地區,多少都有防區,但自治邦這邊自己形成防線,其實還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因為這樣以來,起碼這塊占據以前莊天成自治邦四分之三的領土正式跟中央政府連成片,開始常規的合作管理建設了。
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莊沉香跟中央政府簽署了一系列合作建設協議,她也被委任為臨時特區長官,雖然說待到局勢徹底穩定以后會進行特區長官選舉,但這個前提是收回北部自治邦以后,所以等于還是給了她相當長的執掌時間。
其中也包括了就是從河灘足球訓練基地那邊的斷頭路開始,沿著邊境河流修建公路通往中央政府公路網,將徹底把這片以前封閉的區域開放給全國,這種化戰爭為和平的行為,立刻幫助中央政府和新特區一起爭取到國際組織和亞洲相關組織的開發資金,正式奠基開始修路、修新城區、修射擊場、修酒店和旅游開放區。
雖然大多數只是湊熱鬧的先搞個典禮虛張聲勢,但帶著完全嶄新面貌的特區形象徹底展現在全世界特別是亞洲各國面前,包括中國在內的很多國家都表示這種徹底鏟除黃賭毒的模式非常歡迎,甚至有考慮修建鐵路經過這片安定的區域然后穿過緬奠全國,直達印度洋海邊,如果能形成這個,中國就可以徹底擺脫從東南亞、馬六甲海峽和南海的運輸航線,不但省掉很多航運費用,更主要是摘掉一直鎖在這條航線上的戰略枷鎖,等于那只巨大的公雞,腹部直接多了一條出海口。
這些消息都是白浩南在跟莊沉香經常的電話中獲得的。
因為一個新的移動基站甚至都建立到了營地后方,很明顯這里接下來會作為一個長期固守的據點了。
在翁萊少校直接回到首都接受嘉獎的情況下,白浩南這個白打工的,竟然一天都沒有離開過。
單憑這點,他就獲得了防線各部隊上下的一致尊重,直到莊沉香終于帶著大量的媒體記者和來自社會各界的慰問團隊訪問防御前線,兩人才算是重新見面。
雨季已經隨時可能到來,白浩南從一早起來,就得到女勤務兵要做個全面修剪打理的申請,好像就在幾年前都永遠保持最流行發型,甚至時不時還會嘗試染發、燙發之類的那個荒唐球員,現在竟然毫不在意的要求:“打理干凈就好,作為一個為特區防守的軍事代表,搞得油頭粉面反而不好看吧?”
女勤務兵們才恍然大悟,話說這幾位女勤務兵來的時候恐怕除了有心理準備,也是打算要攀附下這位莊小姐的男人,她們多少應該是得到過莊沉香暗示的,結果白浩南偏偏做到了潔身自好,仿佛這一個多月,他從來都沒有精力和機會思考下半身的問題,成天忙著到處撲火都來不及,有些天甚至連睡覺都是比較奢侈的事情,哪里還有興趣追逐女人。
特別是現在根本不需要追逐,只要伸手自然就有女人入懷的感覺,讓白浩南覺得這事兒也沒了什么吸引力,特別是在整個軍營都看著的情況下,白浩南甚至刻意在宣揚自己這點,從來不跟女勤務兵們有私情染指的形象,應該是全營皆知了,畢竟那些哨兵每天都能看見他的寓所晚上沒人留宿的。
連翁萊少校都對白浩南態度有了明顯變化,這次他接到命令回去述職,就把整條戰線的決策權真正的交給了白浩南,雖然實際上還是軍部戰區的幾個參謀跟上級決定怎么做,但對外發號施令的是白浩南,這對于一個華裔,或者更明確的說上層知道他實際上是個中國雇傭兵的情況下,非常難得了。
所以一身有點發舊的野戰軍裝,近乎于光頭的板寸,不算太濃密的絡腮胡,也戴上了墨鏡的白浩南站在營地公路邊,等來了浩浩蕩蕩的慰問團。
要是艷陽高照就更符合這種喜氣洋洋場面的天氣,卻在這個時候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幾乎一模一樣穿著打扮,卻比白浩南矮小黑瘦一個號碼的邱澤東站在他側后方,已經完全帶著幕僚的口吻湊近點低聲:“雨季開始了…”
是福是禍?
這樣的天色中可看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