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狂風大浪的莊沉香倒是第一時間跳起來俯身到副駕駛旁邊抓步槍,只是白浩南為了這邊不被人偷走,把鎖扣扣上,慌亂中很不方便從后面摘取,更何況車輛還在劇烈的搖晃掉頭,動作更是大得類似甩尾,軍用車的座椅都是半截靠背,根本沒頭枕之類,所以起身的莊沉香只能伸手抱住白浩南的肩頭,而且一旦抱住,好像就決定要把這強壯的男人當成依靠的大樹,又或者是干脆給白浩南擋子彈?
反正整個胸口壓在白浩南頭上,雙手鎖住他的肩膀,緊緊的!
粟米兒這個時候還是顯得稚嫩不少,只來得及一邊尖叫一邊彎腰抱住母親的腿。
白浩南感受著彈性十足的后腦勺觸覺,駕駛技術有超水平發揮!
反正那槍聲連片響起的時候,他好像只恍惚聽見車尾廂那邊有零星的咔嚓兩三聲,反正還沒車身和其他車輛撞擊的聲音大,跳騰著沖離車隊以后加足油門朝著小鎮的方向狂奔!
這時候的白浩南還來不及顫栗,但能感覺到腦側那圓鼓鼓的胸口急促心跳聲,而且把他鎖骨緊緊攥住的雙手格外用力,似乎在用這種力度強行壓制自己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聽著粟米兒的尖叫聲哼唧,那就連續喊:“阿達…”
狗子的腳爪在后面金屬貨廂板上發出聲音靠近,白浩南心中大定,自己關心的人和狗都還活著沒事,那就萬事大吉,甚至還有閑心調侃了:“師傅,是要動起來的,小馬達的頻率最好…謝謝…”
莊沉香沒有理會他這個蹩腳的玩笑,甚至沒有反應,只顯得手指更用力,白浩南的鎖骨周圍都覺得有點疼了:“喂!有感覺就大聲叫出來,這里沒有別人…”
莊沉香的胸口卻明顯在深呼吸,很大幅度的呼吸,然后緩緩的吐出聲音,有點漂浮不定的聲音:“殺我…是…誰要殺我,老頭子?老太婆,還是誰…”
沒錯,上位者考慮的往往就是根源問題,這樣的事件到底是誰策動的,這么赤裸裸的伏擊,如果不是因為她心血來潮的轉換了座駕,整個邦甚至整個北部區域,所有自治邦領跟政府軍方面,都知道這位莊天成的三小姐公開出行絕對是坐在這輛虎頭奔上的,這也是北部區不多的幾輛防彈車之一。
以戰爭專家的眼光來說,其實這種車隊最容易被伏擊,一來遠離了三小姐自己的地盤,最多不過幾輛車上十多個衛兵保鏢隨行,反抗能力很弱,二來更重要的是從小鎮到邦首府就這么一條路,而且這個目標太過明顯,沿著毫無可變化性的固定路線前進,可以說在面對突然襲擊的時候,幾乎無解!
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對方可能也只有一枚火箭彈,用在了最重要的虎頭奔上,接著因為濃煙白霧加爆炸,有那么丁點混亂籠罩的時間,白浩南機敏的抓住逃離了!
可能誰都沒想到那輛看起來連車窗玻璃都沒有的簡陋軍車,實際上才坐著最重要目標。
但這可能是保鏢頭子或者軍事專家考慮的問題,莊沉香只在乎自己活下來后,那究竟是誰要殺死自己!
這時候的每一個判斷也許都是致命的,如果是老頭子大義滅親,恐怕連鎮上都不能去,那里可是有整整一個邦里駐扎的加強營!
回去就等于自投羅網!
她太清楚女人在這種爭斗中如果落入最后的悲慘境地會受到什么樣的凌辱跟折磨了!
老太婆呢?
其他人呢?
這一個個選項帶來的都是截然不同應對。
所以在白浩南加速回撤的時候,她只是從喉頭擠出來:“如果…如果,被包圍要被抓住,你…殺了我,朝我臉上身上開槍,打得越爛越好,我不想別人碰我!”
白浩南聽得有些不寒而栗,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看,哪怕是頂著兩座軟綿綿的大山,還是從身體邊緣看見了如花似玉年紀的粟米兒,正當青春年華的少女模樣,面帶惶恐驚嚇,現在也伸手過來想抓住白浩南的胳膊,這樣的女孩兒也要開槍打爛?
這才是戰亂的真實面目!
沒有規則,沒有法律,沒有保障,隨時可能葬身火海,隨時都有爆炸和槍擊!
神經沒有松弛甚至沒有崩斷的時候,只能無時不刻都繃著!
還好這個答案很快就給出來!
剛剛轉過一個低平起伏的山頭,槍聲已經幾不可聞的時候,連莊沉香都松了一口氣,順帶松開胸前的白浩南準備坐下去,突然就從路邊沖出來一輛車!
這條路上基本就沒有車的!
已經好久沒有正常的生活秩序,所以從首府到小鎮這條唯一的道路上已經很久都沒有公共班車,只有軍事車輛跟物資運送貨車往來,路邊時不時能看見的寨子,全都是木板搭建小樓的那種破爛小村落,除此之外根本就沒有車!
但現在這輛皮卡車分明帶著很強的目的性突然從路邊樹叢背后沖出來,狠狠撞在軍車車頭上!
那場面,簡直就像白浩南當初那輛藍色小跑車被工程鏟車直接掀掉車頭的情景再現!
只是這回,皮卡對“悍馬”,實際上也是皮卡車的假軍車分量相當,如果撞實了,被攔腰撞住的假軍車一定會遭受重創。
但對方肯定萬萬沒有想到這是輛假悍馬,更想不到的是為了假裝得尺寸都差不多,這輛皮卡車幾乎加寬加長了整個車頭,用角鋼焊出來框架再蒙上鐵皮的假殼子。
白浩南真的想不出第六軍為什么要這樣假裝一部悍馬車,威風?還是為了騙軍費,又或者別的原因,反正在這一刻卻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那輛沖出來的皮卡車肯定久聞悍馬大名,知道這種自重好幾噸的美軍制式軍車不是普通民用車能撼動的,所以特別朝著車頭撞過來,試圖用撞歪的方式別停悍馬,甚至都能看見皮卡車后面舉起的步槍了!
槍口朝著這邊擋風玻璃馬上就噠噠噠的扣動扳機的感覺,可那萬萬想不到的車頭空架子立刻被皮卡車整個撞掉,然后這輛車就好像使盡全身力氣出拳,卻撲了空的拳手,撕下那車頭,直接從假悍馬發動機艙前面唰的撲過去,沖出路面一頭扎進另一邊的土坎下!
從發現撞擊就猛踩剎車希望能躲過這一劫的白浩南正好這時候狠狠的把車停住,剛要轟油門重新起步,莊沉香已經拔出她后腰的銀色手槍拉開車門:“抓活口!我要知道是誰殺我…”
白浩南聞言立刻也推開駕駛座門,他就能一手拽下門邊靠著的AK步槍:“米兒!跟過來!”
真的是下意識,對白浩南來說,戰斗就像足球,這個時候任何人都應該是戰友,甚至連阿達都飛揚著長耳朵跟著他跳下來。
但僅僅不過幾秒鐘以后,白浩南就有點后悔叫粟米兒跟著自己沖到現場了。
那輛皮卡車的貨廂里站有兩三個槍手,手里端著AK步槍的槍手,卻被這樣猝不及防的一頭扎進半米多高的路邊土坎,車輛翻滾著直接摔出去,這種交通事故摔出去的人能有幾個還完好無損的?
就算地面有樹叢草叢,那依舊是七葷八素,莊沉香給白浩南展現出她雖然沒多少戰斗技巧,但絕對經歷不少。
腳上還穿著一雙中跟皮鞋的小鎮行政長官,猛然跳下土坎,毫不畏懼的直接沖到甩飛好些零件的倒扣車頭邊,雙手持槍半跪對著里面的駕駛員厲聲嘶吼:“誰!誰讓你們來的…”
這就是白浩南跟粟米兒聽見的聲音,遠遠的感覺那女聲都扭曲了!
接著就是槍聲!
還好是莊沉香的槍聲,那支銀色手槍在半米不到的距離上扣動扳機命中目標,接著對準下一個!
這次連詢問都沒有,直接開槍,啪啪啪的手槍槍聲回蕩在這邊陽光普照的熱帶路邊樹叢里!
白浩南甚至能看見有個皮卡車后排的槍手,艱難的帶著滿頭血跡想爬出來,但迎接他的居然就是彈頭!
太近了!
白浩南不懂手槍彈頭剛出膛的時候其實還沒達到最高速,這個時候遇見骨骼非常容易翻轉,也就很容易在頭顱里面炸開大洞出去!
所以他終于在四五米的距離上欣賞到真正意義的爆頭,一點不熱血沸騰,只有惡心!
那種看見人面部變形,接著腦漿夾雜著紅色一起噴涂到墨綠色皮卡車身上感覺,只會讓人惡心!
最后跳下來的粟米兒剛拔出自己后腰的手槍,哇的一聲就扶著土坎開始泛嘔!
經歷過幾次的白浩南稍微好點,有種喝多了洋酒整個胃部都在翻騰的強行壓制,邁開大步沖上去想幫莊沉香掩護遮擋,結果只聽那手槍啪啪啪的變成咔咔,接連兩三聲扣空扳機打完彈匣的聲音,接著莊沉香站起來,一手抓過白浩南手中的步槍,轉身朝著遠處那幾個被摔出去正在地面痛苦翻滾的身體開槍了!
而且她可沒有什么講究精確射擊的兩三連發技巧,就是發泄一樣的扣著扳機不放!
AK步槍是全世界出了名的連發后坐力巨大,就算是個成年壯實男子都很難控制這種強勁后坐力帶來的槍口上揚,可從小就在這片戰亂土地上長大的莊沉香給白浩南展示了什么叫土法上馬,既然控制不住這種亂抖的槍口,那就索性不控制,然后竟然把步槍平放射擊,槍口不停上揚的步槍現在變成了水平掃射!
那幾具倒霉的重傷員本來就頭破血流,現在干脆被打了個透心涼!
這可是以火力兇狠著稱的AK步槍,在這種七八米距離上可能每發命中身體的子彈都會打個對穿過!
以白浩南隨時都把彈匣填滿的習慣,整整三十發子彈瞬間清空!
等白浩南跟上來的時候…只能去收尸!
一邊摸出兜里的步槍彈匣丟給面容扭曲的女人,一邊提著那支小巧的格洛克手槍靠近地上的身體,確認都已經死得極為難看,還是忍住嘔吐的欲望,伸手撿起地上的兩支步槍,轉身拉站在那還有點發呆的莊沉香:“走了!免得追上來…”
莊沉香使勁搖搖頭,飛揚的長發都甩到了嘴前,所以聲音有點含糊不清,更像喝醉了似的搖晃身體:“姓廖的!姓廖的來殺我,就是那老太婆的干兒子,你記得么?”
記憶力超群的白浩南怎么不記得,當時莊沉香宣布要讓他當射擊場總經理的時候,老太婆就說要把管理權給她的干兒子,不過白浩南在乎的是安全:“走…趕緊走…”
莊沉香終究還是這個邦傳說中最狠毒的女人,突然轉身就朝著土坎跑去,還叫喊試圖去倒扣車體里面撿步槍的白浩南:“上車!上車,往剛才的山坡上沖!那個山頭能看見伏擊的地方,據說姓廖的就在伏擊隊伍里!”
白浩南還沒這么強的戰斗敏感性,但夠聽話,聽行家的話,沖過來一手托住莊沉香那沉甸甸的豐臀往上推,另一只手干脆拖過來粟米兒,接著雙手直接甩上去,自己才抓著旁邊的樹枝攀爬,隨手扔了手里的步槍到車里,最后跳上來的是阿達,沒了引擎蓋和前保險杠的假悍馬立刻轟鳴著朝另一側樹叢草叢沖進去!
難度不大,順著被那輛皮卡車碾壓出來的車轍往上沖就可以,正如莊沉香對這片地形的無比熟悉,很快皮卡車還沒沖上山頭,就看見那邊好幾股濃濃的黑煙在升騰,還有零星的槍聲在響起!
無比清晰的槍聲中,莊沉香已經拍打白浩南的肩膀:“停車,我們悄悄爬上去!”
這時候的白浩南當然聽從命令,抓了步槍跟著跳下,粟米兒還是差點,全身癱軟無力的側臥在后排座椅上無法動彈,白浩南很清楚她就是被猛然刺激以后身體內劇烈分泌的腎上腺素擊倒了,可能這小妮子從來都沒有這樣全身強勁分泌腎上腺素,這種人體自身產出的興奮劑,也能讓從未有過經驗的人瞬間興奮過頭,全身肌無力…新球員第一次上大場面正式比賽的時候,就很容易出現這種事情。
所以只有兩個成年人小心翼翼的順著土坡探出頭去,看見的是幾百米外,到處一片狼藉!
遠遠的十多個胸前掛著子彈袋,頭上還纏著紅白方格頭巾或者小圓帽的武裝分子,正游走在每輛被打得七零八落到處冒煙的保鏢車輛邊,時不時對著那些還在動彈的身體抵近射殺!
無比冷酷的槍殺傷員…
然后唯一一個沒有掛子彈袋的年輕男人,正急不可耐的蹲在虎頭奔殘骸周圍,用個滅火器洗刷辨認尸體。
莊沉香的牙都要咬碎了,狠狠的舉起步槍…
卻被旁邊白浩南伸手給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