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讓莊沉香吃驚的是,白浩南居然能把哭鬧吵罵的事情用個匪夷所思的方式來收尾。
小姑娘能有多大的力氣?耐力更是不長久,幾次三番爬起來打罵都被抽打坐回椅子上以后,眼淚是不少了,咒罵更是難聽,卻沒多少氣力起身繼續踢打,就坐在椅子上亂蹬,白浩南身高手長,干脆直接伸過去按住她的頭,隔著那棒球帽死死摁住,然后卻忽然空著的右手并掌在前,然后半閉上眼開始念經!
沒錯,人生中的每一步,都會給未來沉淀下用處,有時候這每一步都不見得是用力用心了的。
就是那段白浩南在溙國不知道念了幾百遍的回向文,當然這次用上了非常清晰的華語,絕對沒有以前化緣時候加快的情況,還異常穩定的一字一頓:“我愿一切有情,永得安樂離痛苦,獲得安穩之妙道,成就無上勝妙果…”
不得不承認,宗教是有用的,起碼在糊弄外行的時候,白浩南這天龍法師教導出來的弟子,又在瑞能大師那里學到了裝模作樣的精髓,現在做出得道高僧的派頭,瞬間有種氣氛都凝固的狀態。
那少女都愣住了,淚珠掛在眼睫毛上睜大看著面前的男人,聽著那仿佛每個字都聽得懂,但合起來絕對不明白意思的語句,顯得神秘十足的語句讓她都凝固了,當然白浩南臉上那種神圣平和的表情可能也是她沒見過的吧。
莊沉香就更加震驚。
緬奠也是信奉佛教的,甚至在小乘佛教這個領域比溙國還正宗,畢竟佛教大多都是從印度傳來,緬奠可不就在印度跟溙國之間?化緣、守戒之類的態度跟溙國如出一轍,也是大多數緬奠本地國民終身都會信奉的宗教。
雖然前朝軍隊遺留下來的這幾個邦鬼神不敬,但多少對佛教的威力還是知曉的,佛教寺廟雖然沒想過來這邊發展,但多少還是有些法師過來交流,現在白浩南活脫脫就是個高僧派頭,把之前頗為油滑甚至還有點玩世不恭的浪蕩氣息丟了個干凈。
巨大的反差才是最讓人吃驚的。
如果說之前莊沉香可能是束手無策的想看看下猛藥能不能調整下母女關系,但現在白浩南展現出來的是另外一種可能性。
幾十個字的回向文念完,白浩南尋思可能道場還沒做夠,又用溙文再念一遍,不知道這少女能不能聽懂,但那軟綿綿的彈舌音更有玄妙經文的功效,少女愣是定定的看著沒反抗,白浩南念完松開手了,睜開眼無比慈祥柔和,當然換誰念了經都很容易擺出這種表情:“姑娘,沒人教你做人,這不是你的錯,但不能一直錯下去,不是所有人都像你的母親和外公那樣會嬌寵縱容你,連我也不過是看在你母親份上給你多說幾句,我在溙國念經很貴的。”
前面還好,白浩南都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有這么語重心長教導別人的時候,仿佛老陳給他說該長大了,還在昨天,結果現在自己就對著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擺大道理,當然,他也說不出什么大道理,主要是氣氛維持得好,但正經不過三秒,到后面就露餡了。
但少女分辨不出來,定定的看著他,有些委屈的鼓著腮幫子,淚水倒是一直在眼里包著的,白浩南就跟她對視,好看的小姑娘看著也挺舒坦吧,再說他口味多廣泛,暗黑系、亡靈系的哥特少女又不是沒在夜場接觸過,有時候這種滿臉耳釘舌環的姑娘還有驚喜呢,所以對看著主要是得抑制住別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他現在算是知道如果自己想不要臉的東西,臉上絕對也不要臉。
莊沉香都靜靜的看著沒說話了,目光反復在白浩南側面打量,和之前完全不同角度跟高度的打量。
白浩南還是身架子好,普通黑色襯衫上身都能繃得很有型,他的上半身也不是練得爆炸款的那樣,所以又沒有賣肉的那種那么過分,襯得牛仔褲很長,運動鞋再墊高兩公分就真的高大威猛,最后夾雜點念過經的高僧氣質,那就是剛猛中帶點儒雅,剛中帶柔迷死人不償命啊,況且接近三十歲的成熟男性,有顛沛流離得滿臉胡茬的滄桑味,哪里是小公雞或者老公豬可以比得上的,男人最好的外表時光,哪怕手臂上隨便纏著點紗布都顯得有種異樣的魅力。
少女可能也是被他的形象反差給震撼了點,一直縈繞在那千百年錘煉下來的經文中沒炸刺發作,好一會兒才悶悶的:“你…念的什么?”
白浩南笑得高深莫測:“如果你有興趣學,我可以教你啊…”如果沒有莊沉香在旁邊,估計他就是騙小姑娘去看相國寺門口金魚的怪蜀黍了。
可能說到底,這蠻橫少女終究只能算是半個土皇帝的女兒,見識始終有限,沒能繼續發飆:“誰要學!”雖然是拒絕的,但語氣已經沒有那么對抗。
白浩南還是笑:“我只是要你尊重你母親,可能她照顧你的時候很少,但你知道她在這里做事有多么艱難嘛,來,你來看看這里,這么個破爛小鎮幾千口人,你覺得有幾個男人能把這里操持好打理出來,遠處還有這么大一片山地雨林,既然是她在管理這里,你知道有多難么,這都是為了讓你過得更加幸福…”
天地良心,不知道莊沉香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樣的形象,有多么心狠手辣,反正白浩南不知道他也就沒什么包袱,經歷過阿威的父母,他算是明白虎毒不食子這種感情在大多數時候都是奏效的,現在這些話都是說給莊沉香聽的吧,總之那當媽的站在辦公桌邊,眼圈立刻紅了!
再強硬的人,都有自己軟弱的那一面,有些過于強硬的人,可能在被擊中軟肋時還會特別脆弱,女人尤其。
白浩南這不要臉的多熟悉女人啊,特別是在那鴨子店見識過那些普通人眼里的成功女人以后,他更明白,女人終究還是女人,容易被情緒影響的動物。
說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轉頭看莊沉香了,做個眼色才讓女強人反應過來,趕緊過來面對女兒,也許在別人面前強橫厲害的母親,這會兒居然有點不習慣軟弱,最后還把詢問的眼神給白浩南,白浩南只能想這位可能真是沒太多時間陪女兒,無奈的推薦:“你陪著女兒去看看鎮上各種情況,給她講講你工作的艱辛嘛…”
莊沉香還沒說話,少女已經一口否決:“不去!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人圍著,就連我一個人走到哪里都是一堆人,煩死了,外公那里也是,我要回學校!我要回學校去!”邊說還邊賭氣一般扭身嘟嘴看窗外。
白浩南多熟悉女孩子,這分明就是找臺階下嘛,哄哄就好,結果莊沉香居然對他解釋:“你,你…應該知道我家,這到處都有仇家,所以到處都的帶著保鏢,她上學也在國外…”最后都不知道哄女兒,還想出來個自己覺得很完美的方案:“這樣,讓他陪著你去,你王叔叔陪你去看看…”
這當媽居然把女兒朝著火坑里面推,隔壁老王的眉毛都在抖了,抬眼看莊沉香睜大眼,美婦人給他個肯定的眼神,不知道是表達號令既出,天下必遵,還是警告白浩南要是敢那啥,就會切了,反正凌厲的氣勢只一瞬間,還夾雜點嘟嘴哀求的動態,也像是在做飛吻。
后面這個表情倒是蠻好看的,白浩南竟然做個欣然接下來的表情,然后才彎腰:“要不要跟我去看看?我再說一遍,我價錢本來很貴的,看在你媽媽面子上,免費陪你轉轉,敢不敢去?”
其實感覺前些日子沒少哄阿依,白浩南覺得自己業務覆蓋年齡段都大幅拓展了,語氣和神態都控制得好,少女才忿忿的一扭頭接下臺階:“誰不敢!哼!”雖然跳起身來還是傲嬌,但也沒之前那么蠻橫了。
白浩南臨出門給莊沉香做個OK的手勢,莊沉香好像看著這一男一女走出去才加強嚴厲表情,做了個自己會盯著的手勢,白浩南用鬼臉回應,快走幾步跟上少女,走到樓層口,果然這里站了四五個當地男女迎上來,男的挎著AK步槍,女的也動作矯健彪悍,這是很容易讓少女覺得很無趣嘛,所以白浩南給他們解釋:“三小姐…”
后面已經傳來莊沉香的聲音:“讓他們自己去,拿支步槍給他…”
于是白浩南有生以來挎著步槍滿街逛的經歷有了。
真的,從七樓開始挎著,等走到街面上,他也發現還是把步槍這樣像蔣匪軍一樣橫挎著,再懶洋洋的把手肘搭在上面,真的很舒坦,特別是夢寐以求的那種狗腿子耀武揚威的感覺有了,就差強搶民女過把癮,但伴隨的不是提籠架鳥的少爺,是刁蠻大小姐這又有點不同。
少女盡量氣鼓鼓的走下樓,現在瞥眼看他:“去哪里?!”
白浩南還在感受提著步槍到處閑逛的感覺:“叫我老王就行了,怎么稱呼大小姐你啊?”
少女還在延續氣勢:“要你管!走不走?”
白浩南才懶得問這個壞脾氣的小妞叫什么呢,指指自己那輛冒牌悍馬:“上車吧…該多要兩個彈匣啊,這拎著多不安心。”結果上車就發現駕駛座外側門邊就有靠槍的位置,再摸出一支手槍放在排擋桿下面,頓時覺得自己殺氣騰騰氣吞山河了。
少女終歸還是少女,上車好奇的打量下后面:“好奇怪,這個車…咦,有條狗!”
阿達看她一眼,不知道是被那些耳環嚇到了還是什么,默默的擠到白浩南座位后,把鼻子從靠步槍的縫隙探出來,總之不看那邊。
白浩南也不接她的話,直接把車轉過彎到那片賭場夜總會棚屋的后面:“我也有事,先隨便帶著你看幾眼,你外公讓你母親管理這個鎮子,那我讓你看看這個鎮子上和你年紀差不多的女人是什么樣…”污水橫流的巷道里面還有很多青苔滑得很,白浩南這個時候不玩什么公主抱了,只是把掛著的步槍伸過去,讓少女抓住槍托走得穩些。
最多二十分鐘,兩人再回到車上,之前少女臉上掛著的那些傲嬌表情都不見了,基本上不說話,實在是那種狗窩都不如的棚屋里面臟亂差也就罷了,幾個男女正拿著錫紙吞云吐霧,某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子坐在角落用一支針管在自己大腿根部找血管的情形,都有點辣眼睛。
前面都看見河灘了,少女才小聲:“那個姓李的…就在鎮子外面做冰塊,我知道他們說這個也是毒品,媽媽有時候也跟他一起吸這個。”
白浩南已經聽人反復說這一帶的情況了不意外:“你知道這是壞事?”
少女唔一聲:“外婆不許我碰,從小一直說…”
白浩南把車停在河灘路邊:“我也沒覺得父母做的事情就絕對正確,但他們做錯了,不是我們也能做錯的理由,我爸就是喝酒賭博,喝多了就打我,現在我很少打人…”
少女抱怨:“那你剛才還打我,不過…我沒爸爸。”
下車的白浩南笑:“差不多,我沒媽…喏,看見那個對我招手的家伙沒,爹媽都沒有,阿達…走了!”
收起東西走過去,河灘上已經有三四十個少年,其中可能有年齡大點的,但這邊的男性在白浩南眼里個頭都不高,一米四到一米五的居多,然后大多又長得比較著急偏老,所以很難正確估計年紀,看見白浩南這挎著步槍過來的模樣,倒是全都停下本來在玩的足球,有些人還在交頭接耳,估計是傳授白浩南那幾個滾蛋的要求。
阿瑟迎上來了的,一疊聲的跟著匯報,買了五個足球,二十套最便宜的球衣,花了多少錢,還剩多少,雖然不諳加減乘除,但說自己跟店家都反復用計算器算過的。
白浩南讓他把球衣扔上車剩的錢都揣著,再次面對幾十個少年前,最后選擇還是把步槍掛在阿瑟身上,雖然他的個頭比這支步槍都高不到哪里去,但是個最保險的選擇,總不能給那個脾氣暴躁的少女吧,自己剛剛打過她好多巴掌,給自己突突突來一陣掃射那就好玩了。
明明沒多高,阿瑟卻機敏的發現公路上走過來兩個人,趕緊給白浩南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