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落水村一片喜氣洋洋,種地的村民拿起鋤頭,先到田間地頭轉轉,然后燃起三炷香,表示對本職工作的敬畏,和對天神的感激;孩子們拿起書本,朗讀著課文,期待著知識改變命運,并等待著家長們回家,才會放下書本。
然后,他們要沐浴更衣,一起前往最神圣的地方觀音廟,給觀音菩薩拜年!
對于大多數村民來說,在供桌上的神像是新是舊,并無大礙。羅明給新的廟主人開過光后,頂戴披紅、金光燦爛,照舊是大家膜拜的神!
歸根結底,能滿足心理需求才是最重要的。
唯一的不如意,就是披紅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稍微有礙觀瞻,羅明瞅著自己狗爬般的書法,難免臉上無光,還好,隨著正中的香爐煙霧繚繞后,一切的丑陋便不再是丑陋。
李起淮領著一家子,還有北亭的一群人,浩浩蕩蕩前來拜年,他在蒲團上跪了好久,思緒萬千,對于三弟的死,他沒這么快釋懷。
三弟這輩子雖然過得齟齟齬齬,人還是個本分的人,跟自己感情也不錯,就這么慘兮兮地走了,他的眼眶里含著淚水,起身時悄悄抹了一把。
李一亭見父親神情有些低落,安排眾人燒香跪拜后,放了一串不太長的鞭炮,便招呼大家返回了。
父親的觸景傷情,做兒子的當然有體會。
回到家,母親給端上早已準備好的冰糖水,喝得甜絲絲的。在落水村,女人大年初一不入廟(平時可以去),不能入祖祠,早已約定俗成。
劉紫辰和沈明月入鄉隨俗,也沒有去,但沈明月心里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男尊女卑對于她這個東北人,真是不習慣。
忍忍吧!
中午又吃了一個落水村的特色食品米。南方人應該比較熟悉,粳米蒸熟、舂爛、再蒸熟、反復捶打直至口感Q彈,不過敏的還會加入一些新摘艾草一起捶打,皮呈草綠色,清香撲鼻;平后包上新鮮的冬筍丁、土豬肉丁、酸芥菜丁、豆腐丁、蘿卜丁,有手藝的人家還會弄些稀奇古怪的餡,比如油渣、紫藍菜等,最后看上去像個幾倍大的厚皮水餃,讓人食指大動。
有些地方,把米叫做“金包銀”,其實就是同一個東西。
一口下去,滿口流油,既有綿軟彈牙的皮,又有脆、嫩、酸、鮮、香的各種滋味,民間的珍饈佳肴并不遜色于任何一種美食。
正在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頤之時,五叔的兒子李福玉面色陰沉地走進了家門,大家招呼他吃點,李福玉卻搖頭,自顧在長凳上坐著吸煙。
其他人跟他不熟,也就沒管他,李起淮對這個嬌生慣養、脾氣古怪的侄兒也不太感冒,喊了兩次就不再搭理了。
李一亭跟他是堂兄弟,匆匆忙忙地填飽肚子,端了杯水走過來,李福玉抬頭看了看他,沙啞地道:“二哥…”
“你怎么了?”李一亭咽下最后一口米,疑惑地問。
“呃…”李福玉忽然猶豫起來,吞吞吐吐地道,“我想單獨跟你說點事…”
李一亭想了想,道:“你在門外等一下,我去洗個手就來。”
“行。”李福玉站起身,也沒跟任何人打招呼,便走出了客廳,站在門前的小道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