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齊第一次看見梅遠征發這么大的火,始終沒敢吭聲,他心里也清楚,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么?別說梅遠征了,就是自己,也深受薛魁的壓迫,干了些違背紀律的事情,所以,他才改變了對兒子的態度,希望鄒紹棠出去找工作,而不是來煤礦接自己的班。
平靜片刻,梅遠征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狀態,這樣的發怒,對于他來講,是非常罕見的,這次真的是憋屈太久,被氣壞了。他跟鄒齊談心,“鄒主任,你和薛魁是一起來的吧!這么多年過去了,咱們煤礦發生了什么,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做了什么事,我知道,但我不會出去說,因為這都是小事,只要咱們礦不出問題就行。你在監控室,待了這么些年,功勞那不必說,我相信,你也舍不得咱們礦就此完蛋。但是你也看見了,最近連續的出事,很明顯是有人要毀了咱們多年的心血,你說,這個罪魁禍首,他究竟是誰?”
鄒齊很明白,梅遠征暗指的就是薛魁,若是說起關系來,梅遠征和高可華是煤礦的元老,而自己和薛魁是后來的,算是新鮮血液。當初,他和薛魁一起參加了市里專業的培訓,得到了很多有用的專業技能,才被派到這里來,直接從中層干部做起。但他是憑著勤勤懇懇工作混上來的,薛魁就不同了,底子好加上背景硬,沒幾個月就提拔為了正式的副礦長,如果不是梅遠征在這里底子還算深,恐怕連礦長都是薛魁的了。
鄒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礦長的問題,梅遠征沒有等太久,繼續跟他聊,“鄒主任,這番話我跟老高說過,結果沒幾天,他就死了,現在想想,我倒真是怕是我亂說話害了他。但我還是來跟你說了,希望你不要步老高的后塵,哎,你看我,這話說的,像是在咒你。真是對不住,我只想提醒你,老高算是咱們的前車之鑒,以后還是要多加小心,別被人算計了。”
梅遠征的話還真是把鄒齊給嚇得夠嗆,他本來膽子就小,現在如果薛魁真的是兇手的話,說不定真是會對自己下手,他一時之間,還是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
梅遠征更多的,還是發泄,他并不懷疑鄒齊,只是叮囑鄒齊,記得把工人的工資都給算好,然后讓財務提前結算。另外,他留了話,讓財務在給工人的薪水之外,多加半個月的基本工資,算是補償金,讓大家好好休息,等事情平息后,再恢復上工。
薛魁有一件事說的沒錯,煤礦并不是梅遠征或者什么人私有的,開工還是關閉,這都得上級主管部門的同意。梅遠征還得和上次一樣,去找分管的副局長秦學川,溝通此事。
讓他沒有料到的是,秦學川不像上次那么抗拒停工的事情,尤其在聽見高可華也死了消息后,秦學川同樣表現的很吃驚,表示自己還沒有聽說此事。既然如此,的確是有停工整頓的必要,秦學川同意了梅遠征的請求,答應會負責走程序,讓煤礦暫時關閉一段時間。
該安排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梅遠征知道,是到了自己下最后決心的時候了。他坐在辦公室里,遙望遠方,從窗戶往外面看,正好可以看見整個礦區的景象。十年了,梅遠征當了十年的礦長,不敢說有多大的成就,但也是兢兢業業,視煤礦如自己的一切,為了它,梅遠征可以放棄金錢、放棄榮譽,甚至放棄尊嚴,現在,該到了決斷的時刻。
他再次拿出手機,翻著通訊錄,一直朝下,翻到最后,又翻了回來。依然是第一頁,那里有陳天宇的電話,他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按下了那個名字。
陳天宇對于梅遠征主動聯系自己,頗感意外,而且梅遠征聲稱,自己有重要的線索要提供,必須當面交談。由于李一亭和沈明月都在礦上臥底,不能被撞見,陳天宇便讓李一亭去隔壁房間等會,沈明月則是到了做飯的點,便提前趕往煤礦去了。
沒多久,梅遠征就單獨一個人來到了招待所,他禮貌性地和陳天宇打完招呼后,從隨身帶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個黑色的筆記本,還有一張銀行的存折,放在了陳天宇面前的桌面上。
陳天宇看見這些東西,疑惑地問道,“梅礦長,您這是…”
梅遠征咬了咬牙,干脆地說了出來,“陳社長,我還是那句話,對于你們偵探社,我是絕對信任和放心的,所以只能來找你們了。這個筆記本,記錄著十年來我收的錢和禮品,而這個存折,便是用來放這些錢的地方,上面有清晰的轉入、轉出記錄。”
留在房間里的劉紫辰、曠梭難以置信地對視了一眼,他們根本沒有查到梅遠征頭上,尤其是經濟問題,完全都還沒有涉及到。這個梅遠征居然主動跑來,是要交代受賄的犯罪事實,這樣的“罪犯”,還真是頭一回見。
陳天宇拿過了筆記本,翻開來看,上面的確用著黑色水筆,密密麻麻地記錄著各種財物的情況,時間、地點、人物、數量,都十分清楚。而且從筆跡、字體、顏色深度大致推斷,這上面的內容,并非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換句話說,這么多字,不是最近一口氣補寫的,而確實是長時間的記錄。
存折就更是造假不了的,只要到銀行一查便可證實,上面有很多錢財的進賬記錄,和筆記本記錄的,大致是差不多的。因為次數的確很多,短時間內陳天宇只是看了個大概,然后便把筆記本和存折交給了曠梭,讓他仔細瞧瞧里面的內容。
陳天宇同樣很好奇,“梅礦長,我們并沒有接到舉報說您受賄,您怎么就來自首了?而且,這個事情似乎也不歸我們管,您應該是向上級部門、或者警方投案。”
梅遠征深深嘆了口氣,“哎!還是那句話,陳社長,我只能信任你們。這么做,也是希望你們能相信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收了這些錢財。如果不收的話,那些人就會把我排除在外,我就更沒辦法為煤礦、為礦工們爭取利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