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道纜車徐徐上升,柳小權望著腳下一望無垠的碧波藍瀾,心中興奮莫名,他忽然有種奇怪的想法,倘若此時打開纜車門,從百米高空的纜車中一躍而下,投身這片絢爛的亮藍色,變成一條自由自在的魚兒,那該是多大的美事啊?
這幾年他不務正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其實心里一點也不輕松,根本沒有什么真正意義上的自由自在,且不說父母親的嘮叨,親朋好友的閑話,社會交往的各種壓力,都讓他煩躁無比。可當真讓他找個安安穩穩的工作,不知為何又總是靜不下心來,他覺得五年來始終處于迷茫之中,沒有人來指點自己未來發展的方向,沒有人告訴自己應該怎么做,于是便什么也不做,可空虛和無聊就跟影子一般揮之不去,即便無奈之下給父親打打下手,卻也始終進入不了應有的狀態,父親是個極其嚴格的人,對他的失望溢于言表,甚至揚言倘若他繼續如此不爭氣,父親寧可將事業交給其他人,也不會交給自己這個“敗家子”打理,父親呢,就是這樣一個時代造就、白手起家的創業者,理所當然的工作狂。因此,這回偶遇女神沈明月,既有絕望中看見光明的無比欣喜,更有找到件值得追求的大事那種激情,倘若成功,那一切的怨念都會變為家里的驕傲,所以他的心情可謂復雜無比。
坐在四面透明玻璃的纜車內,他又隨意抬目遠眺,之前在岸邊看到的漁排個體在高空中變得很小,但卻連成一排一串,綿延數里,也是頗為壯觀。空中俯瞰,他才能發現,漁排間有幾艘小漁船來往穿梭、忙忙碌碌,這大概是在運送游客吧,也或許是在就地捕魚,柳小權忽然心頭一驚,捕魚?如果自己當真變成了一條魚,是否會在這盛世美景中變成那網中之魚肉,然后被烹飪得紅通通的送上饕餮客的餐桌?
他使勁晃了晃腦袋,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
索道纜車攀爬過一千多米的海上索道,又途經兩個高矮不一的小山頭,才終于抵達目的地:猴島索道主站。
他和鄭星急不可耐地下了纜車,還好沈明月兩人一直在這里等著他們,于是幾人又再次匯合;聊起山下索道站內的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大家在猴島上的出游,反倒多了些有趣的談資,此行顯得更加興致勃勃起來。我們知道,沈明月和劉紫辰是北亭的人,她們對這些社會現象更是見怪不怪,也就毫無社會經驗的柳小權才會瞎操心這兩位弱女子。
幾人說笑著步行往里走,他們沒有選擇價格不菲的游覽車,今天雖然陽光直射、少見云彩,但靠近熱帶的景區已到了下半年末(十一二月),還處于秋尾初冬那種氣候不冷不熱,時不時還有微風徐徐,讓人通體舒泰,柳,求之不得;其他人也興趣盎然,閑庭信步。
猴島上不乏高聳的樹木,也有成片的細竹林,柳小權知識有限,著實弄不清是何品種,只能見滿眼郁郁蔥蔥、鮮明透亮,幾人沿著小道,隨著一眾游客,緩緩上山,時不時聽到路邊樹梢草叢傳來悉索之聲,不用說,這定是野生的猴兒們在跳躍嬉戲,但實際上卻看不到它們的真面目。
上山前,景區的工作人員已經做了明確的提示,此地游玩有三大忌諱:不得吃零食、別戴墨鏡、千萬莫翻包。起初柳小權還不明白為何有這么奇怪的規定,但很快,走在他前方幾步遠的一位“白臉書生”便做了個經典的示范:此人二十出頭、膚色白皙、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金絲近視眼鏡,看上去還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長得高高帥帥特別招女孩子喜歡的模樣,正新奇地左顧右盼、目露精光,忽然一陣呼嘯的風聲閃過,便覺臉上一涼,鼻梁上的眼鏡竟然不翼而飛了!他視力有限沒有明白發生什么事,旁邊的游客們卻看得一清二楚,一只頑皮的小猴子此時正一步三跳地竄上旁邊一棵大樹,然后蹲在一個不高的小樹枝上,小手中把玩著這副做工精致的玻璃鏡片,揶揄地望著手足無措的年輕人,臉上露出特別搞怪的表情。
高帥學生很快也發現了這個情況,他著急地向其它游客求助,但顯然誰也沒辦法:樹枝高好幾米,又彎又細,小猴子站在樹枝的末端,誰也沒能力爬上去,更別提從悟空手中搶回東西啦。那只小猴子看著地下的人類一陣騷亂,蹲在樹杈上看了半天熱鬧后再次起身,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徒留跺腳嘆氣的這位哥們,無奈地接受這個“不聽老人言”的惡果。
前車之鑒,幾名不太聽話的游客紛紛收起裝酷的太陽鏡,收起小孩們手中的面包碎食藏進包里,又把每個人的挎包緊緊扣上,防止成為下一個被襲擊者。要想讓國人遵守規矩,非得請出這類“毫無教養”的猴子猴孫們不可,這回大家都主動老實了,財務折損,找誰說理去?
沈明月捂著嘴樂不可支,劉紫辰白了她一眼,示意她別幸災樂禍,沈明月可不理這些,仍舊笑個不停,什么叫自作自受嘛。
突發的變故并沒有影響人們的腳步,大家繼續一個挨著一個地往山上走,眼尖的柳小權發現茂密的樹叢中掩映著一個小小的橙色斜頂建筑,他有個天生的癖好,就是出門先尋洗手間,不用說,看外形,這定然是公廁,于是他條件反射般的一陣尿急,也巧,大家均有此意,于是四人便離開大部隊,朝著這條羊腸小道走去,四人分成兩撥,各自更衣去了。
柳小權解手完畢,正在這個“五星級”的衛生間內洗臉,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尖叫。他心中一緊,這顯然是個女生的呼喊,他一時也沒分辨出來,還先入為主以為是沈明月的聲音,滿臉是水、著急忙慌地跑出來,飛快地繞過一叢小竹林奔向聲音的來處,只見一位白衣女孩正慌亂地捂著自己的手包,神色緊張地望著前方。
柳小權面露訝色,但他仍舊下意識地擋在了這位女孩的面前,卻也倒吸幾口涼氣,只見一只碩大的成年壯猴盤踞在女孩面前,惡狠狠地盯著女孩手中的包。這只猴子杵在地上,還有將近一米高,呲牙咧嘴頗為嚇人,柳小權雖然也有些害怕,卻不得不打腫臉充胖子。
“它…它…”白衣女孩語無倫次地指著猴子。
“你是不是翻包了?”柳小權急道,“有沒有受傷?”
白衣女孩臉上還掛著淚花,氣道:“我就拿張紙巾而已,誰知道…這死猴子撓我,小權,你怎么會在這里?”
柳小權轉頭望向白衣女孩,果然有幾道淺淺的血痕掛在蓮藕般粉嫩的手臂上,他無奈道:“季菁,你還跟猴子過意不去啊?”原來這位女孩卻是柳小權的同學,難怪他沒辦法袖手旁觀了。
“我怎么知道野猴子這么兇?”季菁粉臉煞白,嬌嗔道。
這時鄭星也走了出來,看到情況有異趕緊快步走過來,蹲在地上的猴子大約也見對方人多勢眾,很識時務地轉身離去。
季菁是柳小權的同系校友,和鄭星并不是一個專業,所以鄭星不認識她,不過鄭星還是善意地笑笑,畢竟眼前這是位活脫脫的大美女。
“這位是?”鄭星忍不住問。
柳小權撇撇嘴:“我的大學同學,季菁大小姐。”他的語氣有些不善。
不知道為什么,鄭星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噓寒問暖,季菁卻有些不耐煩,她冷冷地看了鄭星一眼,然后自然地躲到柳小權身邊,鄭星也察覺到些什么,便不再過分熱情了。
柳小權皺眉道:“你自己來的?”他問的當然是季菁。
人多起來,季菁很快便破涕為笑,她顯然對柳小權有好感,聞言笑道:“我和爸爸媽媽來旅游,你呢?咱們好多年不見了吧。”
柳小權卻沒有理她,只是道:“同學聚會而已,你反正也沒興趣參加。”
“是嗎?都沒人通知我…”季菁顯得有些委屈。
柳小權淡淡地道:“季大小姐,通知你你也不會來吧。”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說話,一對中年夫婦走過來,望見幾人微微皺眉。
季菁卻興奮地道:“媽。”她伸出手,朝著那位中年婦女撒嬌似地道,“你看,死猴子抓我…”
中年婦女一臉焦急地安撫著女兒,鄭星卻有些發愣,這夫婦兩人相當面熟,他想起來了,敢情那位中年男子正是丟了錢包的那位。可夫婦倆卻像不認識他們似的,只顧著關切寶貝女兒有沒有受傷。
柳小權見狀,拉著鄭星轉身就走。
只聽季菁在身后焦急地喊道:“小權,你們去哪?…喂!”
柳小權頭也沒回,更沒有應聲。
鄭星奇道:“你今天有些反常啊,怎么啦?他們是誰?”他可聰明得很,卻有些特殊的興趣。
柳小權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官家大千金,別招惹她。”他忽然停下腳步,盯著鄭星,“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鄭星干笑幾聲,掩飾般道:“胡說次,我能有什么想法?”
“不要說我沒有警告你,這個女孩千萬別勾搭。”柳得煞有介事、難得的嚴肅,鄭星撓撓頭,只能尷尬地笑笑了事。
“說得那么難聽,我是那樣的人嗎?”鄭星嘟囔著。
兩人走遠些,站在路邊等著沈明月她們。
景區人太多,女廁排隊很長,所以沈明月兩人很久都沒有出來,鄭星便借機問:“我幫他們奪回了錢包,居然連句謝謝都沒有,這到底是個什么人?”剛才他走時也沒特別在意這件事,不知為何又重新提起。
柳小權不太高興地道:“我也不太清楚,以前從來沒見過他們。不過聽季菁說,她爸好像是個局長吧…她媽媽不是感謝你了嗎?”
“那倒是。”鄭星眼神有些迷離,不知道在想什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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