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真正的危險
位年過古稀的老人靜靜地端坐在屋內，身材高大神情矍鑠毫無老態，垂手站立在旁的是名五十歲上下的年人，兩人的鬢角都有些灰白。剛開始，兩人直沒有說話，老人的眼光透過巨大的玻璃窗望向遙遠的大海，若有所思；年人卻直在看著地板，似乎在等待著老人的指示，屋內有種奇怪的靜謐，甚或種壓抑的氣氛。
老人忽然自言自語道：“歲月不饒人啊，咱們都老了，也疲憊了。”
等身材、微微發福的年人低聲道：“是。”
“當年的雄心壯志早已不復存在，曾經的執著信念現在也淡薄了。”老人姿態不變，仍舊喃喃自語。
年人依舊低聲道：“是。”
老人繼續道：“咱們都已經有兒有女，再也不想過刀尖舔血的日子，再也不想提著腦袋去冒那些不必要的風險。”
年人低聲道：“是。”
老人感慨道：“錢財本乃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年輕時夢寐以求的財富，旦到手卻索然無味，現在也變成了令人討厭的數字。”
年人低聲道：“是。”
老人似乎長嘆了口氣，繼續道：“年輕時為了擺在眼前的財富，可以不擇手段，可以殺人如麻，可以出賣陷害，可以卑躬屈膝，現在卻只想安度晚年，享受天倫之樂。”
年人道：“是…呃，不是。”
“不是嗎？”老人忽然收回目光，剛才還非常平靜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凌厲起來，他冷冷地盯著身旁的年人，“你離開關錦島多少年了？”
“十…十年。”年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人嘴角邊露出絲哂笑：“十年了，老伙計，過得好嗎？”
“好。”年人有些不知所措，“…不怎么好。”
老人呵呵地笑起來：“到底好還是不好？”
年人終于勉強鎮靜下來，半天才道：“說實話，不太好。”
“哦，怎么個不好？說來聽聽。”老人頗有興致地道。
“心驚膽戰，寢食難安。不過…”年人再次把目光垂落地面，“大半輩子過去了，我也算為島上工作了幾十年，垂暮之年確實也想過些太平日子，老爺子如果能夠應允，還懇請讓我金盆洗手，退隱山林。”
“你是什么時候上島的？我都有些記不起來。”老人似乎在努力回憶什么，又似乎故意在表達什么。
年人似乎有些凄涼地道：“三十年前了。”
“嗯，差不多。”老人點點頭，“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弟弟救回來的人，我還記得那個時候，你們整條船好像就剩你個奄奄息的活人吧？”
年人眼睛里擎著些淚花：“二爺對我有再造之恩，我此生不會忘記的。只可惜天妒英才…”說到這，他的聲音都有些哽咽起來。
“這么大年紀還哭什么？咱們都已經是半截黃土埋身之人，遲早都會走到入土這步，難道你還沒有看透嗎？”老人冰冷地道。
年人卻并沒有感覺到絲安慰，他的神情依舊悲傷。
“過些日子，咱們馬上也要死了，你沒感覺到？”老人話似乎另有含義，剛開始年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緒，并沒有察覺。
片刻后他忽然回過神來，訝然道：“老爺子，此話何意？我不太明白。”
“你是不明白，還是裝糊涂呢？”老人可不含糊，他盯著年人，仿佛要眼看穿他，“有人和慕聯接頭了，你不會告訴我不知道吧？”
年人惶然道：“還沒人跟我報告，我是真的不清楚…”
老人無奈地搖搖頭：“唉，你呀，回來以后總是這么心不在焉…既然你不知情，那我也不想怪你。不過現在危險已經迫在眉睫，即便你想抽身而退，恐怕也沒有這個機會了吧。”
年人疑惑道：“是誰和慕聯接頭，他們有什么具體行動嗎？老爺子請放心，孰輕孰重我還是拎得清的…需要我做什么，您盡管吩咐就是。”
“是嗎？你不是想金盆洗手了嘛，我最不愛做強人所難的事，你要考慮清楚才行，到時候別又說是我逼你去做的…”老人輕描淡寫地道。
年人終于抬眼道：“老爺子是信不過我？”
老人沒有說話，目光又次投向窗外遙遠的海天之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這片幾十年來晴朗明媚的天空，忽然飄來幾朵烏云，雖然并不影響整個天氣，卻讓人渾身不舒服，或許，天色還會忽然陰暗下來，稍不留意還可能醞釀出場大雨。”老人好像在說別的事，年人卻明白他的意思。
“需不需要我現在派人去解決這件事？”年人眼忽然露出絲稀罕的兇光，仿佛瞬間變成了另外個人。
老人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我好像看到當年的你，又回歸本性了。我就說嘛，弟弟的眼光不會那么差，果然是慧眼識人，哈哈，哈哈。”
年人老臉微紅，頗為尷尬地干咳幾聲：“能為老爺子做事，肝腦涂地又何妨，老爺子不用刻意考驗我。”
老人搖頭：“我不是要考驗你，而是想把你的魂魄召喚回來，這些日子我看你整日無精打采，心里很是擔憂。不過，現在還沒到你出手的時候…你知道有個叫李亭的人嗎？”
年人微微愣，茫然地搖搖頭。
“你看看你，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這樣怎么行？”老人語氣略微帶著點責備，“這樣的狀態恐怕什么事都做不好的，老伙計。”
年人不吭氣，老人微微笑：“行啦，說說而已，你始終還是你，老驥伏櫪志在千里。”這大約是句表揚的話語。
“這個李亭是什么人？老爺子不妨明示。”年人緩緩道。
老人嘆道：“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而且他現在表面上是在替明兒做事，不過，據我觀察，這個人應該是名地地道道的警察。”
“警察！？”年人顯然也是愣住了。
老人擺擺手，表示不必驚訝：“不必大驚小怪，與慕聯接頭的兩個人和這個李亭是同時登島的，所以極有可能也是便衣警察。”
“老爺子為什么讓個警察跟著明少爺呢？這樣明少爺豈不是很危險…”年人有些猜不透老人的用意。
老人突然陰森森地笑起來，原本和善的臉龐剎那間煥發出種讓人恐懼的獨特威嚴來。
“警察算什么？我倒是很想看看明兒的真本事，倘若他連收服個警察的能力都沒有，那如何才能繼承關錦島的宏圖大業呢？你說是吧，老伙計…”
年人呢喃道：“明少爺還年輕，您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老人許久沒有說話，半晌才沉聲道：“要不，你以為我為什么費這么大的勁，請你這個老將出馬呢？”
年人頓時愣住，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