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梭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當真說到做到,悶聲不響直接領著他們從海灘邊往回走,路上,年輕人并沒有問及他們倆的身份和姓名,似乎完全不重要一般,所以曠梭二人感覺也不太適合詢問對方的稱呼,反正他們的目標不是此人,而是海魂曲的原作者——慕聯或者東方岳。
曠梭堅信,在這個偏僻的孤島上竟然會聽聞海魂曲,必然和那兩位關鍵人物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至于這個落寞的年輕人為什么會獨自一人坐在海灘邊吹奏,那就不得而知了,或許這個島上有人教會了他。
現在最大的難題就是,北亭的一干人等其實都沒有真正見過那兩位如同空氣般失蹤的作曲者,這個案子從一開始接手就有點稀里糊涂,而且還夾雜些對神秘事物的忐忑心理,差不多就靠著一股子意氣用事隨船出海,海事部門也相當奇怪,仿佛早知道他們會一無所獲般,任憑著北亭胡來。
關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曠梭其實一直沒有想通其中的關竅,莫非龍三角發生的海難事故大多都是如此敷衍了事?細細想來,這倒是很有可能。至少聽管副局長的意思,似乎走走過場就行,各方面都不抱有太多希望,或許是上級部門給的壓力太大,各方面都有些僥幸心理作祟,所以這回拉上剛剛成立、號稱神探的北亭來墊墊背而已。
倘若真是如此,最可憐的就莫過于北亭偵探們居然當真了,其實想想仍舊冰凍在食材庫的那幾具遇難者遺體,自從存放進去后幾乎沒有人提及,龍三角的海難事故之多可見一斑——
倘若你經常會在某個地方打撈到死人,或者自己也面臨著隨時都會死的境地,出現這樣的心態自然不會奇怪…
曠梭邊走便思索著這些不太熟悉的問題,腳步卻不敢停,生怕年輕人一不高興就把他們撂下了。
大約半個小時后。
三人來到一座低矮的平房附近,瞿宜輝暗暗地計算了一下圓周方位,這里應該是普利蘭島東南偏南的方向,至少已經遠離了東面繁華的中心地帶,平房四周都種滿了馬尾松,所以也很難看到更遠處的情況,更沒辦法判斷這里究竟是個什么所在。
只有一股極其濃烈的惡臭味,突然撲進曠梭的鼻子里,讓他記憶深刻。
“咸魚干的味道…”瞿宜輝看他痛苦的表情,連忙在他耳邊低聲道。
曠梭無奈地點點頭,他既沒有見過曬咸魚的方式,也沒有聞到過這種自然的魚腥味,但他把咸魚干幾個字記住了。
他試探地發問:“這里是什么地方?”如他所料,年輕人連頭也沒回,更不要說回答了。
“你們要找的人就在里面,自己進去吧…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了。”年輕人話音未落,身體已然掉頭便走,兩人想挽留都沒有機會,也就在一眨眼工夫,這個人仿佛鉆進了草叢般不見了蹤影。
瞿宜輝頗有些不快地道:“這個人怎么感覺古里古怪的,這里會不會是個陷阱?九道…”他突然有些莫名地擔心起來。
曠梭也微微皺了皺眉頭,他當然也有些忐忑,但據他所知,這首海魂曲可謂獨一無二,創作出來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兩個月,作曲者也并非什么知名人士,最重要的還是半拉子殘曲,要說跟慕聯和東方岳兩人沒有關系,那就太匪夷所思啦。
絕不可能!他心里立即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兩人現在其實離那棟低矮的木質小屋還有段距離,所以他打算先和瞿宜輝簡單溝通一下。
“瞿隊長,你說我們這次出海的目的是什么?”他委婉地問。
瞿宜輝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真正用意,但還是如實回答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比較簡單,就是協助北亭到龍三角考察,可能的話參與一些援救工作。”
曠梭明知故問:“究竟援救誰,你們知道嗎?”
瞿宜輝搖搖頭:“說實話,我們來得倉促,接到的主要任務就是協助你們工作,細節方面知道的不多,上頭似乎也不想讓我們知道太多;不過,我聽莫權船長的意思,好像需要營救一位名叫東方岳的船長…大致就是這樣,你也清楚,這次出海我們可不是主角。”他頓了頓,“干我們這行,有個規矩,不該我們知道的我們一般不會過問。”
曠梭總算明白過來,敢情這幫家伙是打醬油來的,難怪一路上純粹閉門不出、自娛自樂,要不是突然遇到直接威脅貨輪的風暴,恐怕都懶得走出艙門。
“我也只是隨便問問。呃…要不你留在屋子外頭幫我望風,我自己進去會會這個藏頭露尾的人物吧。這樣好歹有個策應…”他考慮得很周全,大白天的,主要還是防備別中了什么圈套,到時候兩個人都被困住,就很難施以援手。
瞿宜輝頷首表示贊同,兩人都是第一次登島,貿然闖入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情況。
“你去吧,外面有什么動靜,我會及時通知你。”
一切都顯得非常安靜。
低矮的平房里悠閑地坐著一個人,背朝著大門口抽著水煙袋,頭頂上冒著煙霧,看背影,這卻是個佝僂的老人,好像頭發都快全白了。
曠梭心底訝異,如果不是刻意偽裝的話,這個人肯定不會是慕聯或者東方岳,他們倆至少不會是這個形象或者是這個年紀才對。
他伸手推開那兩扇半掩著的小木門,才在門板上用力敲了敲。
“進來吧…門沒關。”老人含混地說出這幾個字還伴隨著一陣猛烈的咳嗽,咳得讓人有種揪心的感覺,聽到熟悉的漢語,曠梭現在才意識到,看來這個所謂的國際救援基地,并不完全是外國人,還是不乏中國居民的,至少一天時間就已經碰到兩個。
“我想請問一下老先生,慕聯醫生住在這里嗎?”他盡量客氣,但刻意放大了音量。
老人幾乎連頭也沒回,許久才用沙啞著聲音道:“誰?”
“慕聯醫生或者東方岳先生。”曠梭無奈地大聲重復一遍,或許這位老人家有些耳背。
老人終于緩緩地轉過頭來,斜著腦袋瞇著眼用一種非常奇怪的眼神望著曠梭,仿佛看見一個極為可笑的人,那種眼神透出明確的嘲弄和促狹。
曠梭的心開始慢慢地沉下去,他有種莫名的第六感,看來這回不但徒勞無功,很可能還上了個惡當。
“我這里是商店,來我這里只有買東西的顧客,從來沒有聽說過醫生之類的人。”不出所料,這回是徹底被人捉弄了。
“不好意思,走錯了門,打擾打擾。”他心里有些窩火地轉身準備離去。
沒想到身后又傳來老人沙啞的聲音:“不過慕聯這個名字,我倒是聽說過。”
“哦?”準備轉身離去的曠梭差點被門檻絆了一個趔趄,“麻煩問一問,他在哪里?”
“咳咳…”老人不疾不徐地道,“這不剛剛走的嘛,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方才介紹你們過來的那個年輕人名字就叫慕聯。”
曠梭和瞿宜輝仿佛被雷電劈中一般,僵立在原處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