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海龍卷

　　“全體船員各就各位，準備采集海區數據。”莫權船長鏗鏘有力的聲音第一次從船用擴大器中傳出，到船上這么久，這還是第一次使用廣播號令全船，所以大家都有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莊重感，特別是北亭幾位，感覺心里也有些沉甸甸的，畢竟這是他們的建議，而對于航行在汪洋大海的每一艘船舶來說，慷慨赴險的只能是全體人員，誰也無法獨善其身。

　　所有人再一次忙碌起來，一旦是決定下來的事，大家都會全力以赴，也不得不全力以赴，這就是獨特環境的獨特工作方式。

　　莫權船長和瞿宜輝上尉再次成為此次冒險的總指揮，不過這次參與指揮的還有陳天宇，畢竟建議是他提出來的，需要探查的內容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其他人說白了也僅僅是配合而已。

　　操縱黎沙號航行的依舊是大副呂尊越，這個人比較沉穩，能夠處理大多數緊急情況，將操縱的任務交給他大家比較放心，至于黎沙號的其他各崗位也僅僅是按部就班而已，最多增加了一些專門采集數據的人員。

　　這次進入龍三角腹地，需要采集的數據大概有以下幾種：

　　第一是水文氣象，這項工作的氣象部分依舊由二副夏元申牽頭，但這回增加了兩項水文觀測內容，那就是航海儀器測深和水坨測流。

　　黎沙號上裝載有一臺較為先進的測深儀，能夠測定30005000米水深，現在由海警兩名專業人員負責，不過他們目前顯得有些無事可做，這臺儀器上居然沒辦法顯示水深，原因其實很簡單，這里的水深早已超過5000米，已經到達儀器的測定限制，兩人只好無聊地倚靠在海圖桌旁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偶爾才抬頭望一眼儀器，不過上面始終顯示著枯燥無比的數字——四個大零蛋。

　　不過到船首測定流速的幾位海警同志就沒這么輕松了，幾個人拖著幾百米的長長水坨繩，在船首艱難地作業，本來輪船航行就有些固定的反作用流，拉住繩子就需要兩個人以上才不至于脫手，這次因為海域特殊，需要將繩子放入水中超過100米，兩個人都有些吃力了，只好三個人輪班換著來，每隔半小時換班一次，確實辛苦；還好萬永坤和胖盛、小果園主動請纓，頂一個班次，才勉強完成這項工作。但這個數據可是至關重要的，是否存在海底暗流，或者說這種暗流究竟流速多大，對于黎沙號而言，只能通過這種原始的方法測得。本來黎沙號是打算配備計程儀的，考慮到這種儀器裝在一艘中型貨輪有些雞肋，最后因為成本的原因舍棄了。

　　第二是啟用基礎航海儀器磁羅經，這其實就是一個大羅盤，自從陀螺羅經問世以來，這種測定航向的手段已經用得極少了，但任何一艘輪船都不敢不配備，畢竟它始終是最穩定最可靠的指向儀器，即便陀螺羅經故障，磁羅經也是不會出故障的，在茫茫大海倘若失去方向，那么永遠回不去都是很有可能的，所以作為備用保險儀器，是無論如何必須配備的。現在要進入龍三角腹地，莫權船長果斷將其啟用，他也想知道，傳說中的磁偏角現象究竟有多嚴重。這項工作交給認真細致的曠梭負責，因為這項工作本身并不難，只需要記錄便可。

　　第三種不常用的儀器就是微光夜視儀，這是一種昂貴的夜間探測儀器，平時也是很少使用的，它的原理就是利用海面上存在的微弱光線放大后，然后通過這個還帶有望遠鏡功能的儀器，夜間觀察海面就如同白天一般；當然，這是有限的白天景象，比起黑漆漆的普通觀察更能夠發現海面上的小型物體而已。這項加強的瞭望工作交給眼神銳利的兩名特警負責；而章建安警司除了組織他們的瞭望工作，還頗有興致地拿著船上唯一的一臺數碼照相機認真地按照自己的理解進行些拍照取證工作，不過這項工作得等到天亮才開始。

　　最后一個寶貝就是那臺擺放在雷達旁的小機器，莫權船長說他也沒想到黎沙號上居然還配備有這么獨特的儀器，大大降低了此次航行的風險，大家開始還沒明白他說的意思，等他打開這臺小儀器時，屏幕上顯示的一些小標志讓他們啞然失笑了，這居然是一臺聲納顯示儀。

　　一提到聲納，他們還是耳熟能詳的，這是一種能夠探測水下物體的專業工具，說實話，航行在大洋上，最讓大家擔心的就是水下是否存在什么危險的東西，這回有了聲納，就連海面下的一些魚群都清晰可見，他們才真正體會到，能看到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除了這些，其他的工作照常進行，大家除了有條不紊地采集些必要的數據，倒也沒有先前那般過多的擔心。

　　因為到目前為止，整體海況和采集到的數據都顯得正常無比。

　　李一亭坐在駕駛室，默默地掌握著一切工作的有序開展，隨時奔赴需要協助的崗位，所謂一個蘿卜一個坑，此時體現得最為明顯。

　　海上航行本來就是男人們的事，所以現在只有三位女士最為清閑。

　　抵達目的地，黎沙號需要航行整整一個夜晚，所以直到第二天一早，他們才來到這片據說很恐怖的海域，所有航行數據仍然顯示正常，唯一有些變化的就是磁偏角確實大了些，現在磁羅經的航向與陀螺羅經比對，誤差已經在8度以上了，但這個完全沒有影響到正常航行。

　　陳天宇沒有猜錯，風暴早已在這片海域消亡，隨著天光的大亮，展現在大家面前的除了風平浪靜的海面，就是看著有些遙遠的奇異景象了。

　　隨著一些人的驚呼，眾人好奇地望去，就在湛藍色的天幕下，船首的前方居然懸掛著幾朵不大、但有些厚度的云團，這些云團看上去離海面很近，從黎沙號上瞥過去，幾乎都要貼在海面上了；從外形上看，這些黑壓壓的云團呈現一個中空的漩渦狀，大部分云團都停留在很小的一個范圍內，中心是深黑色的，兩邊逐漸變為亮白色，四周零零散散也飄著幾朵灰黑色的云彩。最好玩的是，漩渦的底部有一根細長的云柱與海面緊緊相連，這樣的云團一共有三處，看著很近，其實離貨輪還很遠。

　　莫權船長說，那是海龍卷，是風暴過后的獨特景象。

　　聽到龍卷兩個字，剛開始大家心里都沒來由地一緊，莫權船長卻微微一笑，解釋道：“這是一種虹吸現象，當大風暴過去以后，云團就會散開，形成幾個小云團，這些云團一般比較低，中心的漩渦真空會將海水垂直往天上吸…你們看另外那幾個，云團水分減少已經上浮，看起來就像一根擎天柱般直聳入云，這樣的狀況說明這里的風暴確實已經消散，對這個海區不構成威脅了。”

　　眾人恍然大悟，為大自然的神奇驚嘆不已。

　　一天的忙碌略過不表。

　　傍晚時分，莫權船長鄭重地將一份打印裝訂好的資料圖冊交給陳天宇。

　　“這些就是我們進入本海區后測到的一些數據，我專門吩咐他們整理成冊，希望對你們的偵破有些幫助。”他輕描淡寫地道。

　　陳天宇連忙稱謝，這份資料得來不易，確實應該感謝莫權船長的大力支持。

　　現在不是說客氣話的時候，他喊上李一亭和曠梭來到會議室，幾人迫不及待地翻開這本《疑似龍三角海區腹地航海資料匯編》，除了一些非常專業的海區描述和名詞解釋外，只能大致掌握以下主要數據，這些數據是以龍騰翔躍號記載的風暴中心為基準，選取一個長寬約為50海里的正方形區域，選點進行測繪的，足見其專業、細致和用心良苦：

　　測量點（基準點）：北緯42度42分點2，東經132度32分點2

　　時間：7月19日0615（天文計時）

浪高：1.0米涌浪：無風向：050度風速：9米/秒氣壓：1010百帕航向：（真航向）030度；（羅航向）029度；（磁航向）020度航速：13節吃水：7.3米水深：實測>5000米；圖載8356米流速：（5米水深）：1.2節；（30米水深）：2.5節；（100米水深）：3.5節流向：（5米水深）：190度；（30米水深）：130度；（100米水深）：100度水下目標：中型魚群1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35度，距離43海里　　測量點（001）：北緯43度07分點0，東經132度57分點5

　　時間：7月19日0847（天文計時）

浪高：1.5米涌浪：無風向：060度風速：8.8米/秒氣壓：1015百帕航向：（真航向）045度；（羅航向）044度；（磁航向）035度航速：12.5節吃水：7.1米水深：實測>5000米；圖載7133米流速：（5米水深）：1.5節；（30米水深）：3.5節；（100米水深）：4.5節流向：（5米水深）：185度；（30米水深）：120度；（100米水深）：095度水下目標：中型魚群3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00度，距離26海里　　測量點（006）：北緯43度07分點0，東經132度07分點0

　　時間：7月19日1115（天文計時）

浪高：1.5米涌浪：輕微風向：070度風速：6.5米/秒氣壓：1008百帕航向：（真航向）270度；（羅航向）268.5度；（磁航向）261度航速：13.7節吃水：6.6米水深：實測4788米；圖載4785米流速：（5米水深）：0.5節；（30米水深）：1.5節；（100米水深）：2.5節流向：（5米水深）：200度；（30米水深）：210度；（100米水深）：198度水下目標：小型魚群7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57度，距離28海里　　測量點（011）：北緯42度17分點0，東經132度07分點3

　　時間：7月19日1403（天文計時）

浪高：1.5米涌浪：輕微風向：065度風速：6米/秒氣壓：1007百帕航向：（真航向）180度；（羅航向）179.3度；（磁航向）172度航速：14.1節吃水：6.7米水深：實測4432米；圖載4430米流速：（5米水深）：1.3節；（30米水深）：3.0節；（100米水深）：3.0節流向：（5米水深）：210度；（30米水深）：220度；（100米水深）：215度水下目標：小型魚群5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43度，距離約60海里　　測量點（016）：北緯42度17分點2，東經132度57分點8

　　時間：7月19日1655（天文計時）

浪高：1.0米涌浪：無風向：066度風速：7米/秒氣壓：1003百帕航向：（真航向）090度；（羅航向）088.7度；（磁航向）081度航速：12.8節吃水：6.8米水深：實測>5000米；圖載6226米流速：（5米水深）：2.0節；（30米水深）：3.5節；（100米水深）：4.0節流向：（5米水深）：195度；（30米水深）：187度；（100米水深）：189度水下目標：中型魚群3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06度，距離約75海里　　測量點（020）：北緯42度42分點8，東經132度45分點6

　　時間：7月19日1810（天文計時）

浪高：1.0米涌浪：無風向：077度風速：8.6米/秒氣壓：1009百帕航向：（真航向）330度；（羅航向）329.5度；（磁航向）319.8度航速：12.5節吃水：7.2米水深：實測>5000米；圖載8167米流速：（5米水深）：2.0節；（30米水深）：3.8節；（100米水深）：4.5節流向：（5米水深）：200度；（30米水深）：130度；（100米水深）：099度水下目標：中型魚群6個其余情況：海龍卷位本船方位317度，距離約55海里　　資料冊上記錄有總計21個測繪點的數據，后面還附有數十張拍攝于各個角度的清晰數碼圖片。

　　看到這些專業數據，三人自然有些傻眼，從表面上看，這些數據似乎也沒有太多異常；但陳天宇還是讓曠梭將這些冒著巨大風險獲取的數據牢記于心，他知道，北亭恐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到這里來了。

　　他想，等莫權船長稍微喘口氣，還得厚著臉皮再去咨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