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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師兄,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師兄的異常,讓陳凱之有一點點小小的擔憂。

  他甚至很懷疑這碳里可能有毒,腦海里浮現出一幕,火一燒,毒煙升騰,整個文史館的翰林俱都熏死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依著師兄的性格,給人買碳?還是私人掏銀子?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個驚天的陰謀。

  不過很快,陳凱之便打消了這個念頭,自己也在這里呢,師兄再如何,也不至將自己也毒死吧。

  此時,書吏們已添了碳,整個文史館都熱乎乎的,可謂是溫暖如春,陳凱之雖不畏冷,卻也享受著這舒適的環境。

  他今日檢視了幾篇公文,發現幾份公文有些對不上,便起身向那王保走去。

  到了王保的跟前,徐徐開口道:“王修撰,實錄和這篇筆錄有出入,請王修撰看看,是不是待詔房的翰林記錄錯了,又或者是實錄抄錄出了問題。”

  王保將公文對比著看了看,而后抬眸看了陳凱之一眼,才道:“這不是小事,老夫也做不得主啊,不如你去陳學士那里問問。”

  本來他負責暫管文史館,這里的事,現在都由他一言而斷,就算是要向上頭詢問,那也該是他去。

  誰料他叫陳凱之去。

  史料和筆錄之間出了問題可不是小事,說穿了,這就是個麻煩,因為你想敷衍過去,將來若是發現對不上,這可是要負責任的,可若是你想把事情查清楚,就是千頭萬緒,要疏理出哪個環節出問題,可不太容易。

  一般上官不喜歡有人拿著這種事來給自己添麻煩,所以王保不去,卻讓陳凱之去。

  這等于是讓陳凱之去頂個雷,當然,這是公務,二人都是翰林,這也沒什么。

  陳凱之自然也明白王保的心思,雖然知道王保想讓自己去頂雷,陳凱之也不揭穿他,只是頷首點頭道:“那我去見一見陳學士。”

  陳凱之收拾了筆錄和實錄,便出了文史館,陳學士的官職是侍讀學士,在翰林院里有小學士之稱,主要負責的是文史還有詔書的收藏儲存這一塊。

  陳凱之到了陳學士的公房外,通報之后,便有書吏請他進去。

  只是陳凱之沒想到的是,他才踏入這公房,卻見陳學士倚在案上,而鄧健竟蹲在一旁生著炭火,一面淡淡地說道:“陳學士,這炭是無煙的,不過生起這炭,卻也有一門學問,下官特意問過燒炭的老翁,他們說,想要這屋子里不會煙熏火燎,卻要仔細著火候…”

  他絮絮叨叨的,陳學士連連說著好,顯得很和藹,很親切的樣子。

  鄧健見陳學士并沒有不耐煩,而是很認真地聽著,他便沒停下的意思,繼續道:“下官都是聽來的,說是這人哪,被煙熏得多了,便容易熏壞身子,陳學士這幾日是不是總覺得喉嚨干涸難受?就是這個緣故啊,所以陳學士該保重自己才是。往后陳學士要燒炭,叫下官來便是,舉手之勞而已。”

  陳凱之看得目瞪口呆。

  尼瑪,難怪剛去了文史館就又跑了出去,原來是跑這兒溜須拍馬來了。

  陳凱之今日也算是大開眼界了,素來耿直性質的鄧健,拍馬起來很認真,而陳學士,似乎對自己的身子很看重,畢竟年紀大了,這身子是自己的,現在這鄧健講起煙熏的危害,也不禁覺得后怕,忙對鄧健頷首。

  “有道理。”

  說話間,陳學士抬眸,這時才注意到了陳凱之,他朝陳凱之淡淡一笑道:“陳修撰,可有什么事?”

  陳凱之和鄧健對視一眼,一瞬間,鄧健似乎有些尷尬,畢竟陳凱之撞見他拍馬屁,陳凱之卻是不以為然的樣子,目光很快在鄧健的身上移開,朝陳學士笑吟吟地道:“這里有個紕漏,王修撰讓下官呈給陳學士看看。”

  他語氣中,加重了關于王修撰三個字。

  陳學士不禁皺眉,他手里頭還有公務呢,哪有閑工夫管這個?可既然問到了頭上,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他便將陳凱之遞來的公文取了來看,隨即皺眉道:“這里時間上對不上,可能是時間上記錯了,和待詔房的筆錄不一致,唔…”

  他其實不愿意管這些雜事,繁瑣不說,而且沒有意義。

  倒是鄧健突然道:“陳學士,這種事在文史館是常有的,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只能順藤摸瓜,說容易查也容易,說難也難,待詔房那兒,十之八九會有草稿的,若是現在去待詔房,找人將草稿尋來,比對一下,若是草稿對不上,那就是抄錄的時候抄錯了,可若是草稿和待詔房的記錄一般無二,那就不是筆錄的問題,十之八九,就在實錄編寫的時候寫錯了。下官在文史館也有小半年了,這不算什么太疑難的事,陳修撰畢竟初來乍到,不曉得內情,請陳學士將此事交給下官吧,下官今日就可以將事情查清楚。”

  陳學士凝眉注視著鄧健。

  鄧健卻是笑了笑道:“在以往的時候,若是何侍學還在,這等小事,是不會麻煩陳學士的,這是下官和陳修撰的疏失,還請恕罪。”

  陳凱之感覺自己的心猛地被撞擊了一下,心里不禁道:臥槽!師兄,原來你也是這樣的人!

  不過驚訝歸驚訝,陳凱之可不傻,他和師兄頓時配合一起,連忙恭恭敬敬地道:“請陳學士見諒。”

  陳學士目光幽幽,見這師兄弟認真悔過的模樣,便點頭頷首道:“好,鄧修撰,這件事就交你處置吧,辦妥了再送來給老夫看看。”

  陳凱之方才說是王保交代來的,可是現在師兄弟二人,都很有默契的絕口沒有提王保。

  只是鄧健的話里藏著機鋒,這種事,何侍學在的時候不算麻煩,怎么現在王保暫代了何侍學,有了麻煩,居然還打發陳凱之來問呢?

  陳凱之畢竟是初來乍到,不知道內情,這是情有可原。鄧健來了文史館小半年,就再清楚不過了。

  那么王保在文史館資歷這樣老,卻故作不知,差遣陳凱之來問,這是什么意思?

  他明知道怎么處理,卻還如此,分明就是想給人穿小鞋啊。

  當然,你王保怎么給人穿小鞋,這是你的事。卻跑來給上官制造麻煩,這就令人討厭了。明明自己可以處理的事情,卻跑來麻煩我,這是什么,這不僅僅是懶惰和無能那么簡單了,還有更深的東西藏在里面。

  而這一對師兄弟,卻決口沒有控訴王保,足見他們不是那種兩面三刀的人,身為上官,最討厭的就是下屬弄出什么小動作,畢竟這心思和花樣多了,不但會平添許多麻煩,遇到了事,想要讓下頭處理,誰知道他會不會藏著小心思呢?再有,這等人最容易惹來麻煩,將來若是制造了什么麻煩,自己也會有連帶的責任。

  陳學士自然也沒有點破,但是心里對王保開始有點抵觸了,他略微沉吟了一會,便接著對陳凱之道:“凱之,你是自待詔房來的,文史館的事還不熟悉,往后跟著你師兄,好好的學學。”

  陳凱之連忙謙和地作揖道:“下官知道了。”

  鄧健已經接了一沓文稿,那炭盆里的碳也已燒了起來,果然不見什么濃煙升騰起來,師兄二人這便告辭而出。

  出了陳學士的公房,鄧健見陳凱之奇怪地看著自己,便有些窘迫,忙笑了起來,道:“看我做什么,臉上生了花…”

  “師兄…”陳凱之想說什么,卻最終沒說出口,而是一臉認真地凝望著鄧健。

  鄧健卻是壓壓手,一臉不以為然地說道:“哎,你也看到了,不過就是溜須拍馬,爭取表現而已,這些,誰不會呢?師兄從前,的確是不屑于這樣做的,總覺得做了官,立身要正,可再正直又如何呢?”

  說著,鄧健一張清雋的面容里透著不甘之色,隨即接著道:“總是被人壓著,不痛快啊,凱之,你之前對師兄說的話是對的,師兄也不能總拖你的后腿,其實…那王保會的,我鄧健也會,不但我會,而且還可以做得比他更好。”

  陳凱之吁了口氣,其實呢,他還是喜歡以前那樣耿直的鄧健,可是官場險惡,鄧健遲早要學會這些溜須拍馬的事,因此陳凱之也沒多想,只是朝鄧健笑了笑道:“是啊,人總是會變的,只要越變越好就行。”

  “你就沒變。”鄧健凝望著陳凱之道:“和當初來京師的時候一樣,可師兄卻不得不變了,好啦,我得去待詔房走一趟,你回去好生的待著吧。”

  陳凱之頷首點頭,于是師兄二人便各自忙各的去了。

  倒是陳凱之回去后,王保便將陳凱之叫了去,問道:“陳學士如何說?”

  陳凱之不露聲色道:“交給師兄處置了。”

  “你師兄…”王保的眼眸里閃過疑惑之色,卻假裝冷靜,滿是鎮定地應道:“好,我知道了。”

  陳凱之便不再多言,這種事情,王保也無法問自己,因此回復了王保,陳凱之便去忙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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