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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眾星捧月

  怎么不令楊業難以置信?

  要知道現實之中,即便是這五百年來,文氣最鼎盛時期,放榜的間隙,也足足有數月之久。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簡直讓人如在夢中。

  不但是楊業給震撼了,周圍的師生們已經嘩然一片。

  有人不可置信。

  有人滿是猜疑。

  有人跺腳叫著:“去看看,去看看是誰的文章。”

  一語驚醒夢中人。

  楊業這才猛然回過神,對啊,去看看,看了后,一切就知道了。

  雖然心里依舊還覺得不可置信,可無論信不信,看過就知道了。

  他沒有猶豫,大步流星的便走,哪里還管得上陳凱之?這個家伙,以后少來惹事就好。

  他人一動,其他人也蜂擁而動。

  宛如那壓頂的烏云,浩浩蕩蕩的人群隨著楊業快速地出了武院。

  假若這是真的,這一次放的是什么文章?

  又是誰,這樣的幸運?

  這一次,入的又是什么榜?

  無數的疑問,在每一個人的心頭盤繞。

  楊業更是覺得自己心已提到了嗓子眼里,整個人激動得都要說不出話來了。

  只有有些汗顏。

  方才大家還眾星捧月呢?

  轉眼之間,就不理不睬了啊。

  他其實早就算計好了,這件事如何圓滿結束,從最初的認錯態度良好,接著少不得還要拍一拍這位楊大人的馬屁,這件事也就可以解決了。

  誰曉得,這突如其來的放榜,卻是打亂了他的節奏。

  仿佛方才發生的事,壓根就沒發生一樣,沒人關心,沒人去理睬,更沒人再責問自己。

  整件事就這樣過了。

  不過這樣倒也好,陳凱之雖也給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可沒有人再責問自己的過錯,倒是值得慶幸的。

  只是這一次究竟是誰的文章入了天人榜呢?陳凱之倒也有著幾分好奇。

  看著那腳步迫切的人群,于是他便索性也跟著這浩蕩人群去了。

  等眾人匆匆的抵達了曉諭亭,只見這里早已圍了不少人。

  楊業快步上前,一看今日曉諭亭里,那地碑上赫然已貼著一篇文章,楊業感覺雙腳有些發軟,差點沒有一屁股癱坐在地。

  是地榜,竟是地榜?

  天地人三榜,絕不只是一等二等三等這樣的簡單。

  每一個跨越,幾乎是不可逾越的障礙。

  就算是一個中了人榜的人,可能一輩子下來,幾乎沒有中地榜的可能,因為…這實在太難太難了。

  同樣的道理,一個文章中了地榜的人,對于天榜,幾乎只能望洋興嘆。

  也正因為如此,人榜固然是人中精英,可在那些地榜的大儒面前,也不過爾爾罷了。

  現在…竟有人中了地榜,怎么不令人吃驚?

  要知道,這大陳,已有上百年不曾出現過地榜的文章了。

  一股熱淚,此刻竟在楊業的眼中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幸福來得太快了啊。

  楊業顫抖著,腳步開始變得蹣跚,一步步地走上前去,當先看到的是這文章的開頭《三字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呃,這…是什么鬼?

  能做學宮的掌宮,楊業是有真才實學的,自也有一定的鑒賞力。前一刻還激動萬分的楊業,突的愣了…

  怎么看這文章,竟如此幼稚?可居然…居然能…

  他突然覺得可笑,這是開玩笑的吧?是不是弄錯了?

  事實上,身邊同樣看了這文章的許多人,都不禁覺得這是在開玩笑。

  天人閣的學士們,這…也太粗心了,這樣的文章,充其量,也就是打油詩的水平吧,我也可以寫啊。

  “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

  可讀到了這里,楊業居然覺得,這篇文章已經有些不太簡單了。

  而當他口里默念到‘三綱者,君臣義。父子親,夫婦順’時,身軀卻是一震。

  腦海里,瞬間冒出了一個念頭。

  接著,他瘋了一樣繼續讀下去。

  洋洋千文,竟都是三字組成,包括萬象,浩瀚如海。

  三字經…

  他細細地回過頭,幾乎每一句都押了韻,每一行都是一個典故,一個道理,一個學問。

  他不得不認同,寫出這文章之人,定是個非同小可之人。

  心里這樣想著,于是他更想要看看,作文之人到底是誰。

  而在這時,身后跟著一起看榜的人已經爆發出了一個呼聲:“是又是”

  這個聲音是顫抖著吼出來的。

  聲音的背后是不可置信的心情。

  楊業的臉一下子凝固了,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眸。

  陳凱之?是他所知道的那個陳凱之?

  楊業感覺自己的心都在發顫了,下一刻,他兩腿直接一軟,竟是不顧斯文體面,直接跪在了這碑文面前。

  可這些,他竟懵然沒有察覺,而是張大了眼睛,恨不得將眼睛伸到榜里去,等他真正看到了薦人劉夢遠,作者陳凱之的時候,他已完全驚呆了。

  先入人榜,再入地榜。

  地榜啊。

  地榜已算得上是人杰了。

  唯一能傲視這樣人杰的人,只有天榜,而天榜,就意味著圣賢,這幾乎是凡人無法企及的境界。

  楊業哭了。

  突的滔滔大哭起來。

  這輩子值了啊。

  任了掌學之長,本來以為和無數前輩相比,自己畢竟不算出眾,自己掌握下的學宮,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就可以了。

  可是萬萬想不到,想不到啊…

  想不到自己竟有這樣的運氣,在自己任內,連出地榜、人榜!

  這意味著什么?意味著百年之后,自己的畫像將懸掛于學宮的凌波閣內,和無數學宮中的先賢一起,以最杰出的掌宮身份,供無數后世的讀書人瞻仰。

  文以載道,固然是榮耀。

  可是為人師表,亦可萬古留芳。

  這…是何等的幸運啊。

  如雨珠一般的淚水,嘩啦啦的落下。

  此時,他哪里還顧得上身為掌宮大人的形象。

  而在他的身后,已有無數人驚嘆著,有人張口,用古韻念唱著《三字經》,搖頭晃腦,如癡如醉。

  有人口里大叫,似有領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三字經》一出,可使無數讀書人為之受益,這便是天人閣的用意。”

  有人心里捶胸跌足,只恨自己讀了這么多年的書,為何就作不出這樣的文章來?

  只有陳凱之混在人群,一臉錯愕。

  他眼睛尖銳,一看到了薦人劉夢遠的字樣,就知道劉先生早就偷偷的將自己的文章送去天人閣了。

  此時,已有人發現了他,一把抓住他,滿臉驚嘆地道:“陳學弟,你中地榜了,你…你…”

  已是激動得開始語無倫次。

  反而陳凱之,此刻竟是出奇的冷靜,像個沒事的人一樣。

  此時此刻,不是裝逼的時候,沒有逼才需要裝,這就好像,沒錢的人,才需要假裝自己是有錢人,而真正的大富豪,卻是需要低調的。

  嘚瑟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啊。

  陳凱之面上不敢露出半分喜色,而是連忙謙讓道:“慚愧,慚愧。”

  此時,已有許多人圍攏過來,就像是喪尸見到了大活人似的,陳凱之已經后悔自己跑來湊熱鬧了,只得苦笑連連道:“承蒙天人榜諸公垂愛,也多虧了劉先生,學生不過是僥幸,僥幸而已。”

  “肅靜!”

  一個若洪鐘一般的聲音宛如晴天霹靂,終于使這如菜市口一般吵鬧的曉諭亭安靜下來。

  楊業已經揩了淚,這時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職責,他厲聲一喝,隨即道:“都各回書院,去…讀書!”

  眾生方才還激動萬分,看著陳凱之就像看了金元寶一般,可是楊業開了口,所有人都不敢造次了,便陸陸續續的如潮水一般退去了。

  這時候,楊業才紅著眼睛道:“來人,報喜,向朝廷報喜。”

  隨即,眸子一轉,目光落在了陳凱之的身上:“陳凱之,你來…”

  天人閣。

  閣外便是觀景臺,這里的風大,景色固然是好,可是對于年邁的學士們來說,卻難以吃得消。

  陳義興徐徐地步至觀景臺,這山峰之巔,高高的塔樓之上,自這觀景臺朝下看,萬物似乎都變得渺小起來,山中霧濃,此時霧氣升騰,腳下更是模糊一片,自此俯瞰,仿佛隔離了人世,除了遠處的云海,還有這座孤立的閣樓,這個世界,再無其他。

  大陳靖王,卻隨著那悠遠的鐘聲,看向那霧氣升騰的山腳,他什么都看不清,可是他卻知道,在那山腳下的人世間,將會發生什么。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恬靜的笑容,低聲念著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他已不能忘懷了,那猶如刻入自己骨子里的《笑傲江湖》,那一篇賦稅論,還有今日這篇登上地磅的三字經。

  這樣的人,怎么能夠忘卻呢?

  恐怕此生都會牢牢記住吧。

  以為大隱于此,便可遠離廟堂,同時也遠離了江湖,可是…那廟堂中的紛擾雖是杜絕,可是江湖中的許多人和事,卻是令他難以忘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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