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神跡
孤山依舊高聳醒目，十三個矮人站在破損的門口，臉上笑容漸漸凝滯下來，沉默的望著那牽馬遠去的兩道身影。
他們難得換了一身寬松舒適的布衣，算是居家打扮，倒更顯得樸實。
“他們…會記得我們吧？”一人矮人問道。
“一定會的！”
“霍比特人的壽命短暫，遠沒有精靈那么悠長，也不知道還能否有再見到巴金斯的機會，不過我倒是相信這個愛冒險又愛看書的小子會把我們寫進他的書里，只希望他書里能把我描繪得再勇敢強大一點。”
“得了吧！矮人壽命也不長，除了諸神，誰的壽命比得上精靈？說不定不等霍比特人入土，咱們倒是先死了！”
“說起諸神…”波佛沉默了下，“諸神的壽命幾近于不朽，又時常化身凡人降臨人間，他們經歷過的事必然遠超我們想象，這段記憶對于艾恩先生來說，真的值得他長久銘記在心嗎？”
聞言，眾人不由都有些低沉。
還是索林沉聲道：“諸神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無所不能，就算是索倫，不也曾經被人王埃西鐸所斬殺嗎？”
“可他們的壽命悠久卻是事實…”
這時背后突然冒出一道冷淡聲音：“你們真的相信那個狡言善辯的巫師是神？噢不是吧，我無意冒犯，不過如果神真的這么不值錢，那我便承認我眼瞎了！”
矮人們回過頭，才看見是萊戈拉斯，那個林地王國的王子，他依然留在這里。
“中土世界共有五位守護者，這五位巫師不都是來自維林諾的邁雅嗎？”巴林仔細看了眼萊戈拉斯，淡淡反駁道。
“那是中土世界的守護者！”萊戈拉斯強調道，片刻后，他又說，“如果這惹你們不高興了，那我可以收回話，不過我只是不希望你們相信一個錯誤的東西，興許你們那位朋友只是和你們開了個玩笑。”
“噢，不！”甘道夫站了出來，“我必須承認那位巫師遠比五位中土世界守護者還要強大，甚至比我們加起來還要強大，我感覺得出來。”
“是么？”萊戈拉斯皺起了眉。
他留在這里的主要原因便是瑟蘭迪爾臨走前讓他務必弄清那位流浪巫師的來歷，不止是那位流浪巫師是否真的是一位埃努，還有他是否分屬于黑暗陣營。畢竟墮落成魔神的埃努并不少見，也不是沒有墮落的埃努打著神的名義蒙騙世人的可能，不管真相究竟是這樣的，他必須要弄清楚。
可萊戈拉斯調查了許久，卻并未查出多少蹤跡，甚至至今他還沒從那些鼎鼎大名的維拉中找出有可能化身為流浪巫師的人選，而邁雅數量又實在太多。
他只能等待機會，再問個究竟。
這一等，就等到了安陽離開。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自詡為神靈的流浪巫師竟會離開得這么快，可他又不敢貿然跟上去，畢竟這位‘神靈’當時的口氣可是大得很，表現出的能力也非同小可。他可不想在跟蹤人的時候卻發現目標在等著自己，那樣太折煞他的自尊心了。
可忽然，這里卻猛地震顫了起來！
矮人們起初還以為又出了什么岔子，可卻發現這震動并不來自于大地，而是來源于空氣中。
他們連忙轉身，往遠處看去。
只見一片枯竭的史矛革荒原上空赫然是風起云涌，縷縷光芒匯聚成一團，凝而不散，竟組成了一道栩栩如生的巨大人影。
同時狂風掠過大地，將荒原上縈繞不散的血腥味刮了個干凈，日夜哀嚎的死靈和逐漸聚集的怨氣瞬間被掃空，史矛革荒原似乎終于恢復了之前的模樣。
直到這時那道人影的面孔才清晰起來。
赫然是那位流浪巫師！
只是此時的流浪巫師穿著一身有些怪異的衣服，像是某種繡了繁復花紋的長袍，將身體勾勒得挺拔筆直，同時那面容也嚴肅而莊重，卻又不失溫和慈祥。他背后儼然有一輪明日正冉冉升起，身上亦是光芒不斷，竟是比那些傳說中的維拉還像神靈。
十三矮人、甘道夫和萊戈拉斯紛紛睜大了眼睛，抬起頭，耳中不斷涌入城堡中其他矮人的驚呼聲，身邊不斷有人慌里慌張的跑出城門，就為了一觀這幕神跡。
只見這道由光芒聚成的身影至少有數千米高，甚至于高聳的孤山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可他卻又完全和真人一模一樣，若非親眼目睹了光芒匯聚的全過程，他們怕是也會以為安陽一轉身便化為了這尊比孤山還高的驚世巨人。
忽然，那道身影竟是轉頭朝他們看來，張嘴說話了，聲音如雷鳴一般震耳。
“今逢黑暗勢力入侵，林地精靈、矮人、人類三方傾力相抗，滅之于孤山荒原！我感三族損失慘重，而凜冬將至，恐你們難以度日，于是清除荒原上的邪惡，并令此處冬日溫暖如春，植物復長，三年之內風調雨順，所種糧食皆豐收滿倉…”
這道身影實在是太大，起碼方圓數百里都能看見這一幕，聽見這聲音。
話音剛落，身影背后的紅日便發出耀眼的光芒，這片大地的溫度竟真的開始回暖，就是孤山上的積雪也有融化的跡象。
而荒原上的景象更是神奇——
只有灰黑色石頭和少許干黃枯草的地面赫然染上了一抹嫩青，這抹嫩青很快便演化為覆蓋整片荒原的蔥綠，之前還一片貧瘠的土地竟是眨眼間綠草如茵。甚至一棵棵大樹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眨眼間便已亭亭如蓋，果子咕嚕咕嚕的鉆了出來。
“噢！不是吧！”
“這簡直太神奇了！”
“等等，維拉們有這么大的神力嗎？”
“我開始相信他是神了！…而且我決定了，以后我要改信這位神靈！”
城堡上方和城門外的矮人們都呆呆看著這一幕，下巴都快落地了，無論是誰都無法掩飾自己此時內心的驚駭。
哪怕是而盡的山下之王——索林。他雖然身懷都靈血脈，這等奇異景象終究是少見的，當初在雷雨夜的大山隘口看見石頭巨人互相搏擊都驚訝不已，更何況這更震撼更壯觀的景象呢！
菲力轉頭瞥了眼同樣瞪大眼睛的萊戈拉斯，擠兌道：“如果這還不算神靈，那這世上估計再沒有神靈了。”
接著他說：“想起我居然和這樣一位偉大的神靈同行了大半年，期間我們還在同一個鍋里吃過奇力煮的難吃得要死的飯，并肩戰斗過，在深夜聊過天，真是…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可這一長番話說完，卻除了奇力瞪了他一眼外，根本都沒人理他。
哪怕是萊戈拉斯也沒有看他一眼，這位精靈王子只是直直的看向天空，看著那溫暖和煦的紅日和巨大而又溫和的身影，直到地上已化為一片草原…他終于忍不住抬頭大聲問道：“嘿，那么林地王國呢？”
“嗯？”有些出乎他所料，又是他所期待的，那道身影疑問了一聲，目光竟好像是在看他。
萊戈拉斯上前一步，聲音放平常，說道：“你在史矛革荒原做的事情能惠及矮人和人類，因為他們的王國都在這片荒原周邊，可林地王國呢？林地王國也參與了這場戰爭并付出了巨大傷亡，你打算讓我們奔襲百里來這里種糧食么？”
安陽的巨大身影沉默了下，才雷聲滾滾的問道：“那么，你想要什么？”
萊戈拉斯有些驚訝于安陽的直接，他本來還以為自己再怎么也有些得罪了他，于是他才刻意忽略了林地精靈，方才那番話也是他鼓起勇氣才問出來的。
既然如此，他也無需拐彎抹角。
“我想什么都可以嗎？”
“知足，是欲望的反義詞。”
萊戈拉斯稍作沉吟，倒是也不屑于大開口，而是道：“像是你在這里做的一樣，我們也希望你大發神力，清除掉籠罩在黑森林的陰霾與邪惡生物，同時我們族的人口也消耗了很多，元氣大傷，如果沒有一個好的自然條件，興許很難恢復過來。”
“如你所愿，我的孩子。”那道聲音繼續說道，聲音大得連在黑森林的瑟蘭迪爾都能聽見，可神情卻溫和得讓人如沐春風。
正當萊戈拉斯猶豫自己是否要道謝時，只一剎那，風云消失，荒原上方的天空恢復寧靜，那道比孤山還高的身影、那輪讓人覺得異常溫暖的紅日全都消失！留下一片即使是故事中的維拉也無法完成的杰作。
如果說矮人們只是驚訝得忘乎所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的話，河谷城中的凡人則早已被神跡驚動，此時更是跪下一大片，口中直呼天神仁德、保佑之類的話。
這一手，至少在人類當中，安陽便多了不少信徒，只是比起這這么大的陣仗而言，這么點數量的信徒實在是太劃不來了！
“荒原…”索林喃喃自語，目光從左掃到右，眼中逐漸恢復神采，“史矛革已經死了，孤山外也再沒有荒原了，這里以后就叫做…神跡草原！山下王國城堡大門外的神跡草原，就這么干…”
聽見他的話，其他矮人方才如夢初醒，可他們反應卻仿佛慢了好多拍。
“是啊，太不可思議了，我還和他一起打過獵，他還用過我的弓，可惜那把弓在經過林地王國的時候被一個可惡的精靈王子給沒收了！”奇力呆呆道。
“這算什么，我幫他擋過半獸人的錘頭！”
“我吃過他煮的肉湯！”
“切！這有什么了不起，你問問大家所有人，誰沒吃過啊？”
“那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和他一起撒過尿！”
“切！誰沒撒過啊！”
霍比特人萬分糾結的在原地站了半天，心里不斷權衡，終究還是咬牙道：“我決定慢慢走回去，來時太匆惶，我想再看一遍這路上的風景。等我回了袋底洞，很多景色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我只能回到從前的生活，捧著那幾本書到死。”
安陽笑了笑：“你的心中已有千山萬水，即使回到從前的生活，你也不再是從前的巴金斯了。你整個人，整個靈魂，已經與以前大不一樣。”
他牽著馬當先往前，說：“走吧，你選擇走回去的話，我依舊陪你。”
巴金斯笑了，連忙跟了上去。
這一路上他與安陽相處的時間是最多的，比任何人都要多，安陽給他的鼓勵、肯定、保護、幫助和安慰也是最多的，比甘道夫和巴林還要多，所以到此時他心中感情最深的竟是安陽。
下山總比上山要簡單些，騎著馬即使慢悠悠走，也很快便到了長湖城舊址，只是這里已經是一座空城。
總歸是一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他們生了一堆火，便就在這里過夜。
晚上望著漫天繁星，看著遠方孤山的輪廓，幾乎兩個人都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回程的路，和來時一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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